第5章 第5章
魔瘾在作祟。
歌莉娅意识到的时候，事态正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进展。自从她失去与神灵的感应后，魔瘾就消失了，可现在它又回来了。
随着她感受到全新的魔法源泉，那种可怖的感觉又一次席卷她的理智。
尖耳朵不停颤抖着，她的银发也在摆动，彰显着体内黑暗精灵血统的喜悦。
而属于人类的那一半意识正在寸寸溃败，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歌莉娅咬住舌尖，试图用疼痛抑制疯狂，但效果甚微。
她干脆放弃了。
一次次的尝试告诉她，以意志力抵抗魔瘾对她而言是超负荷的消耗体能。她属于人类的那一半本来就十分脆弱，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的消失，先前承受撞击带来的伤害已经十分勉强，再逞强下去，她会彻底失去一部分自己。
魔瘾会过去的。这种不知何时侵占了她身体的怪异病症发作时，会放大她对于魔法的渴望。这种渴望与她喜爱魔法有根本上的不同，在魔瘾发作期间，为了获得魔法，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银色的刀刃还在固执地粘黏在手上，残留的暗色血迹像是诱人的糖果，血腥的气息都要被美化成为甜蜜。她根本就控制不住从身体每一寸肌理中溢出的渴望，这种情绪裹挟着她，她产生了一个过分荒唐的念头。
她想要吸血。
她选择向魔瘾妥协使得这个念头在歌莉娅脑海中形成的瞬间就被放大百倍。
近在咫尺的魔法源泉，只是一滴血就能唤醒她血脉中干涸的魔力。如果再多一些呢？再多一些呢？她是不是能超越曾经的巅峰，真正进入到和魔法融为一体的境界？
魔瘾就像是恐怖的违禁药品，以病态支配着理智，可它的来源不是外在的罪恶，而是她与生俱来的血缘。
她无力反抗，无法反抗。她很早之前就得出过这个答案，在之后许多年，所能做的也只是寻找缓解它的可能。
他就是最好的良药。完全彻底的与魔法融为一体，她就再也不用承受这种割裂的痛苦。
歌莉娅凑到了莱斯特颈侧。侧头，就能看到他脖颈上淡紫色的血管。他真白，连血管都是薄透的紫，漂亮的一塌糊涂。
她想要咬他，吸食他的血液，用它们创造一个只有魔法的世界。一切基底算做病态的渴望驱使支配着她。一点一点向前，直到牙齿都凑上前去。
他们的身份好像被置换，放佛她才是那个以鲜血为生的怪物。
牙齿陷入皮肤，她没有尖牙，无法像是饮血生物一样轻易地刺破肌理，只是本能的研磨，在浅淡的紫色上留下透明粘稠的痕迹。
“歌莉娅。”
意识要被彻底击垮时，她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咬合的动作停下，她露出疑惑，属于人的一部分十分短暂的打断了超越极限的行为，可她的意识还是恍惚的。
“疯子。”眼睁睁看着她舔食刀子上的血液，又做出发疯一样的举动，莱斯特就算反应在迟缓也能分辨这其中的诡异。但在之前，他被那些魔法折腾的够呛，现在动一下都是奢侈，除了无力地念出这个词语，他什么都做不到。
但语言的控诉，注定是贫瘠又无力的。
“疯子。”“怪物。”
“杂种。”“怪胎。”
“黑鬼。”“黑畜。”
好多的声音接着疯子从她的脑海里想起，和歌莉娅的名字杂糅在一起，尾随着、贴合着、就好像它们所附带的恶意和羞辱和她一起降临，诞生在这个充斥着虚伪与排斥的世界。
歌莉娅她撑起身体，拉开与魔法源泉的距离，抬眸注视呼唤她名的存在。
歌莉娅的意志并不清晰，绿眼睛中的怨毒变成了诧异。
她眨眨眼睛。意识正在逐渐复苏。
魔瘾被压制，曾经侮辱她的词汇，反而成为她短暂的救星。
歌莉娅看着自己与他的距离，黑色已经要玷污纯白。
她必须付出高昂代价才能拥有的家伙儿，似乎具有着一切和她相反的标签。
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他的金发也不会有所改变，肌肤也不会侵染污垢。
他符合一切，自以为主流意识的对“美”的刻画，她反而成为了企图玷污美好的——
歌莉娅不喜欢用那些词语形容她自己。
她勉强克制着魔瘾的影响，撑着他的胸膛起身。
浅烘咖啡豆一样的颜色，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她和丑陋毫无联系，反而处处洋溢着另一种美。
也许是因为反抗魔瘾诱发的副作用，身体中到处是游离暴动魔法，她依然在不停的渴望着，必须拉开和这个家伙的距离。
但这个念头的出现终是短暂的，无论是人的渴望还是精灵的本能，她都想要更多的力量，更强大的魔力。银发飞舞着，歌莉娅胡乱地用手去拨，非要露出自己的面庞。她的动作混乱起来，随即很快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狼狈。
不能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这种狼狈，就算是魔法的源泉也一样。
当这个念头占据了她的心神后，女巫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就跑，魔力充沛，虚弱就成为了过去式，她三两步就跃上台阶，银色牵扯出优雅美丽的波浪。
莱斯特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门前的女人突然转过头，紫色在颤抖。
“不许动！留着这里！”像是灵魂伸出爆发的尖啸，他再一次被禁锢在昏暗且不为人知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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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的红色光晕染就靛蓝的天际。
窗户外头传进来一些声响，周遭的住民已经开始属于他们的晨间仪式。坐在这扇靠近侧巷的小窗户前，歌莉娅能够听到一系列充斥着生活气息的声响。
先是窗户被打开，隔阂消失之后，传进她耳朵里的声音就更明显了。
隔壁的夫人又开始指挥她懒惰的丈夫了，而那个懒惰的男人昨天深夜才完成进货卸货。
那个男人辩解着，说他是因为昨天晚上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才睡过头的，若不是那吵闹的声响打扰了他的美梦，今天他绝不会晚起。然后，夫妇两人对话变成了对于深夜门铃声的讨伐。
尖耳朵捕捉声音的能力远远超过人类。在每一个早晨，歌莉娅都会被类似的声音吵醒，这些人类喧嚣的声音都是固定的，他们偶尔会换些话题，但声音响起的时间不会改变，简直比任何的时钟都要好用。
什么时候早晨没有听到他们的声响，歌莉娅就明白，对于人类来说十分重要的假日到了，她也不需要早起打开店铺的大门了。
她从桌前站起来，也跟随着他们的声响去做每日都要完成的事情。
歌莉娅在波托圣城玛丽区的公园街上经营一家古董店，店铺同样也是她的居所。
玛丽行政区的建立不到五十年，对于一个拥有千年历史的古老城市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开铺的工作很简单，只要从里头打开大门的门锁，然后将昨天晚上放回店铺内的招牌放在门口，最后将打烊的招牌翻转，露出营业的字样就算完成。
开铺之后，歌莉娅一般会坐在柜台内的椅子上，开始她一天的工作。通常情况下，她会在闻到外面传来食物的味道时候离开她的椅子，找些食物，然后继续回到这里短暂的休息片刻，然后继续她下午的工作，直到听到隔壁夫妇传来说要收铺的声音，她就起身也关掉店铺。
虽然她一直都跟随着隔壁夫妻的节奏完成一天的事务，可比起那家讨人喜欢的杂货店，古董店一向冷清，没有客人是常态。而这些被摆在货架上的古代物件，比起明码标价出售的货品，更像是歌莉娅的私人藏品。
完成开铺的任务后，歌莉娅照旧坐在她铺了整张亚博亚拉熊皮的椅子上。这也是她的收藏，来自一种在四百年前彻底灭绝非凡生物。
屋内的古籍被她带到了店铺里，这里有更多的资料，和一个几乎完全由她自己编撰的词典。
书页上，红圈标注的句子格外扎眼。
她已经可以确认，那个单词就是血液。不过，先决条件是，提供血液的夜之生物本身必须足够纯洁，足够强大。
歌莉娅将单词的释义写在她的词典上。
做完这一切，她该解决支付尾款的事情了。
鸢尾花旅行团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她们的收费标准同样令人震撼。
歌莉娅已经为其支付了十万的定金，那几乎是她全部的积蓄。
还有九十万。
如果依靠这间不赚钱的店铺，她恐怕要一百年才能还清债务。
幸好神灵垂怜，她一向不担心金钱或者其他生存的问题。
歌莉娅闭上眼睛，尝试利用充沛的魔力沟通神灵赐予的核心力量。
在信徒的呼唤下，一双灵巧的手在歌莉娅身后编织，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的耀眼和明亮，就像是神灵亲自降临一般。
巧手与红唇的印记。此刻，巧手不停闪烁着，红唇却始终黯淡。
歌莉娅的动作就应和着印记闪烁的频率。
前伸，抓取，然后放下，整整十次。
直到十块金砖出现在老旧的长桌上，她才睁开眼睛。
歌莉娅的视线下垂，汇聚在手指间。
魔法。
还有，还在，还十分的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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