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这样你就赢了吗
龛谷寨的稻子是只种一季的，十月初田里的稻子全部收好后，中秋节一过，随着一场秋雨的结束，天气给人一瞬入冬的感觉。
十月八号是寒露，这一天也是黎世瑾纳妾的日子。
虽然是纳妾，但因为纳的是良妾，且还是黎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黎家愣是张罗了几桌酒席，黎世瑾也提前几天回了龛谷寨。
余初瑾因为和苏洐的关系在被邀请的客人名单里，正日子的当天带着余幼瑾在青嬷嬷的陪同下，出席了宴席。
只是叫余初瑾想不到的时，这天的场面完全不像是纳妾，到像是娶妻。
酒席摆了十二桌，黎家的亲朋好友尽数被邀请不说，金瓯乡，莘唐县和黎家交好的也都来了，至于黎老夫人的娘家，也就是新人的娘家来人也不少，新娘子的父母没来，可嫡亲的兄长以及隔着房头的叔伯，婶娘，哥哥，妹妹们却是都来了。
余初瑾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看三三两两扎堆说话窃窃私语的人群，余初瑾快速的睃了一圈，在确定没看到骆金珠的娘家人后，不由轻声对青嬷嬷说道：“嬷嬷，骆家没人来。”
青嬷嬷闻言，抬头打量了一番四周，末了，点头说道：“嗯，确实没看到骆家的人。”
按说黎世瑾纳妾，做为原配的娘家肯定也是要来喝杯喜酒的，骆家人却不曾出席，这算不算是侧面的向黎家宣示不满呢？犹疑间，耳边响起道怯怯的声音，“余大姑娘，我家大奶奶想请你过去一趟。”
余初瑾抬目看去，对上神色惶惶朝她看来的水桃。想了想，轻声问道：“你家大奶奶找我有什么事？”
水桃怔愣在原地，她哪知道骆金珠找余初瑾什么事？她只是个下人，帮着传个话而已。
见水桃不言语，余初瑾默然片刻后，说道：“水桃，烦请你转告你们大奶奶，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不方便四处走动，等回头我得空了再去看她。”
水桃听了却没有离开，而是目光哀求的看着余初瑾，说道：“大姑娘，您就随我去一趟吧，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黎世瑾之所以会在今天纳妾，多多少少都和余初瑾有点关系。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纳妾，骆金珠不会例外，余初瑾很清楚，骆氏见她一定不会有好话，她没必要去触那个霉头。
是故，虽然水桃坚持，可余初瑾也同样坚持。
水桃急得都快哭了，请不回余初瑾，奶奶肯定又要拿她撒气。
“大姑娘……”
余初瑾还未开口，青嬷嬷先就不高兴了，她瞪了水桃，“姑娘已经说了不去，你去回了你家奶奶便是，杵在这里不动，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还得我去回了老夫人，让阿曲来教教你规矩不成？”
水桃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请不了余大姑娘回去奶奶固然要责罚，可若是她还杵在这惹了青嬷嬷的恼，她同样也要吃不了兜着走。进退两难间，水桃一瞬红了眼眶，眼泪一个劲的在眼眶里打转。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少不得轻声议论起来。
青嬷嬷蹙紧了眉头，目光刀锋一般的看着水桃。
想着这可真是人善被人欺，从前自家夫人在时，但凡蹙个眉头这上上下下有谁敢到她跟前触霉头。现在到好，仗着大姑娘好说话，连个做下人的都敢怼到门上来了！
青嬷嬷才要发作，余初瑾却已经站了起来，“你前面带路吧。”
“大姑娘！”青嬷嬷喊住余初瑾，“你留在这，还是我去吧。”
余初瑾摇头，“大奶奶要见的是我，嬷嬷去了也没用。”
“可是……”
“无妨。”余初瑾对青嬷嬷说道，末了，又叮嘱余幼瑾，“你跟着嬷嬷，不要乱跑，知道吗？”
余幼瑾点头应好，余初瑾这才跟着水桃往后院走去。
外院热闹，内院却是安静的很。
余初瑾跟在水桃身后也不言语，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到了骆金珠和黎世瑾住的院子里。
相较于外面的热闹，这里却要显得冷清的多。余初瑾在黎家住了不少的时间，但却是第一回来骆金珠的院子，院子不大，正屋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天井里种着棵胳膊粗的石榴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石榴寓意子嗣，当年种下这棵石榴树的人，一定是希望将来多子多福的吧？恍然间，耳边响起水桃的声音，“大姑娘，您稍等，我进去和我们家奶奶说一声。”
余初瑾点头。
水桃推门进去，很快便折身走了回来，“大姑娘，我们奶奶请您进去。”
余初瑾提了裙摆进屋，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不及她细细打量，骆金珠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余初瑾顺势抬头看去，对上了一张瘦得脱相的脸，余初瑾一惊之下，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骆金珠闻言，伸手摸了瘦得下巴尖尖的脸，一对原本神彩奕奕的大眼睛，这会儿也如同蒙了一层灰一般黯然无光的看着余初瑾，说道：“很难看吧？”
余初瑾摇了摇头，“没有。”
骆金珠却是笑了笑，说道：“你骗我，怪不得大爷回来，只来我屋子里一回就再也没来过，我还以为是他变了心，有了新人便忘旧人……换成是我，我也不愿意看着这样丑的一张脸。”
余初瑾：“……”
水桃沏了两盅热茶上来。
骆金珠请了余初瑾坐下，端起茶盅对余初瑾说道：“喝茶。”
余初瑾：“……”
骆金珠若是对她打打骂骂把心中的怨气对她的不仇恨发泄出来，说不得她还能自在些，可骆金珠这和往日大相径庭的行径，到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水桃说你会制茶，说阿洐那里还藏着你亲手制的几罐茶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喝。”骆金珠端了茶盅，一边拂着上面的茶沫，一边低垂了眉眼细声说道：“你偿偿看，这茶怎么样。”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比不得你，我就是个乡下丫头，什么都不懂。”
余初瑾叹了口气，放下连盖子都没掀开的茶盅，抬目看向骆金珠，“大奶奶，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骆金珠说道：“我很久没有出去了，娘家也没人来过，关在这小院里，一天到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那么聪明，不但得了阿洐的欢喜，还得了黎家上上下下的欢喜……我就想把你请来，让你教教我，让我像你一样，也能得了夫君的欢喜，得了黎家上上下下的欢喜。”
话落，骆金珠抬头，目光直直的看了余初瑾，“你会教我的，对吧？”
“对不起，我教不了你。”余初瑾迎上骆金珠的目光，淡淡说道：“人和人之间相处，讲究个缘份……”
“你是说我和大爷，和黎家没有缘份吗？”骆氏打断余初瑾的话，问道。
余初瑾摇头，“不是，若是没有缘份，大奶奶又怎么会嫁了进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骆金珠问道。
“我的意思是，幸许大奶奶的缘份浅了些。”余初瑾说道。
“缘份浅了些？！”
骆金珠看着余初瑾，余初瑾点头，“是的，我觉得吧，人和人就像两条直线，有缘份的会在某个时间点交集，缘份深的一直走到底，缘份浅的会在终点到达前分开。”
“你说我会和大爷分开？”骆金珠看着余初瑾，“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我和大爷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一点都不内疚吗？”
余初瑾叹了口气，暗暗忖道：果然，这才是正确的相处模式，是不是？
“我不明白大奶奶的意思。”余初瑾看着骆金珠，“我为什么要内疚，你和黎大爷变成今天这副样子，是我的错吗？”
“不是吗？”骆金珠猛的站了起来，一只手扶着桌子，因为抖得厉害，不得不将另一只手也扶住了桌子，她身子往前倾，因为瘦而深深凹进去的一对眼珠子，幽幽深深的盯着余初瑾，“如果不是你，祖母怎么会恼了我？如果不是你，大爷怎么会和我离心？是你，都是你害的！现在，你满意了吗？”
余初瑾深吸了口气，“你找我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骆金珠不吱声，只是目光倔强且怨毒的看着余初瑾。
“行，我明白了。”余初瑾点头，“如果你觉得，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能让你好过点，那你就都往我身上推。酒席快开始了，我这就告辞了。”
话落，余初瑾起身朝外走去。
原以为骆金珠必然不会就这样让她轻易的离开，可除了落在身上刀锋一般的目光，骆金珠却没有任何的动作，直至余初瑾一只脚跨出了门槛，身后才响起骆金珠幽幽的声音。
“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
余初瑾步子一顿，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当下摇了摇头，继续往外走去。而就在她另一只脚跨出门槛时，身后骆金珠如呐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门外候着的水桃迎了上来，“大姑娘。”
“我走了，你进去侍候你们奶奶吧。”余初瑾说道。
水桃应声便要往屋里走，不想骆金珠却突然提了声音说道：“水桃你送她出去，我这里不需要你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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