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院和陶罐

天坎山脉位于灵川大陆之南，山脉连绵不绝，物产丰富，对于修者来说是凶地亦是宝地，古往今来多少修者带着自己的野心埋骨于此，也不乏一夜暴富者，对于可知的危险在利益的诱惑之下大批修者仍是前赴后继，所谓人为财死。

        天坎山脉边缘小镇小村多，多是生活不易来讨生活的。福禄镇位于山脉之口，是进入天坎山脉的必经之地，小镇由此变得非常热闹。

        福禄镇北边有一座小山，小山上有座小院，据当地人说，这座小院在那儿已经很久很久。而小院里住着一个炼丹的老道人，老道会炼制一二品的下品丹药，不过据说老道前不久已经会炼制三品小还丹了。奇怪的是这老道人从来不卖丹药，不过只要拿着好酒前去求丹，老道总是来者不拒。

        丹药之物不是寻常修士想炼即可炼之，除了天赋之外必须有亲近草木的木属性，而木属性又过于稀少，所以丹师才成了修真界各派的座上宾。而会炼丹的老道在这北山自然也是很受大家尊敬。

        老道居住的小院没有院门，偶尔能见到一头体型硕大的青牛躺在门前，就如同护卫一般守卫着小院，不过这青牛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守卫，因为这青牛的弱点太过明显，只要是漂亮女修路过，这青牛就会随身而去。

        小院的一间房内，不大的房间内有着一个柜子和一张床，房间的墙角还整齐的码着一堆酒坛子，一个约莫十有六七、蜡黄肤色的少年正在休息，只见他时不时的晃动着脑袋，这脸上的神情也是有些凝重，应是做着一个恶梦。

        “快跑！”

        “别回来！好好活着！”

        谁？

        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别回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只有黑暗的世界里由远而近的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响起，每当置身在黑暗中的少年想跟着声音去寻找那一丝踪迹之时，那声音又会无迹可寻。

        少年霍的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又是这个梦！

        做了恶梦的少年坐起在床边，下意识的抬头望向窗外，天已微微泛白，应是卯时了。

        天色还早，他准备再睡会。

        少年打着哈欠重新钻进被窝，身子蠕动着裹了裹被子，头也往被子中缩了缩，仅仅留了一条透气的缝隙，他眼睛透过这缝隙迷迷糊糊的看着窗外这最后的夜色。一会后，他只觉得这眼皮子越来越重，重新进入梦乡之后，只见他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应是做了一个好梦。

        屋外阳光已透过窗户暖暖的洒在少年的棉被上，他兴许是觉得热了，一只脚伸出被窝踢开了被子的一角，肚子也是露了出来，只见一条可怖的陈年老疤横贯在肚子上，屋外的阳光这时刚好落到他的肚皮上，只见在阳光照射下，原本蜡黄的肤色变成了金黄色，这是……

        冬日的被窝实在是太暖人了，暖的让人忘记了饥饿。屋外太阳已高高升至头顶，已是正午，寻常人家这时已用过了午饭，不过小院内的少年仍是睡的香甜。

        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莫哥，小莫哥在家吗？”

        只见一个魁梧的大汉站在门外，右手正有力的如同铜锤般拍打在门板上，门上传来的“咚咚咚”之声不禁让人担心门板是否受的住。而大汉的左手提着用草绳编织在一起的两个坛子。这坛子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坛口上有着厚厚的封泥，封泥上贴着的红纸写着王记二字。

        房内正睡的香甜的少年被这敲门声吵的睡意全无，他艰难的从床上爬起，一路踉跄的来到门前。

        一会后，只见房门打开了半扇，少年睡眼惺忪的靠在另一扇合着的门板上。

        大汉看到少年的模样，有些抱歉的说道：“小莫哥，老铁不知道你还在休息，实在是不好意思。”

        少年看着高高的太阳说道：“铁叔，这是哪里的话，是我自己贪睡了。”

        少年认得大汉，大汉名叫铁布离，大家都叫他老铁。这老铁是北山的本地山民，有着筑基中期的实力，做着进山抓捕灵兽的买卖，这天坎山脉绵延纵横几万里，山中灵兽不知几何，金丹之上的灵兽也是不在少数，他这买卖无疑是非常危险，但是这捕猎成功的收获也是非常丰厚。

        少年看到老铁手中提的物什就已知道他的来意，随即说道：“铁叔，早呢，来找我师傅吗？”

        老铁笑咧着嘴说道：“小莫哥，这不入冬了么，等下了雪，我打算组个队去山里碰碰运气，前些日子听说姞真人会炼制那小还丹了，我这次来是想请姞真人帮忙炼制一炉小还丹，我这不带了两坛子酒想请姞真人尝尝，是镇上王记三十年的陈酿呢。”

        少年听到这酒是王记三十年陈酿的时候神情为之一动，这可是王记最好的酒，肯定是花了不少灵石，不过他转念想到这所求的是小还丹之后眉头却是皱了一下，他若有所思，沉思了一会说道：“小还丹师傅自然是会炼制的，不过铁叔您来的不巧，师傅这几日出远门了，要不铁叔你改日再来，可好？”

        山里人也是实在，当老铁听到少年说他师傅不在的时候，遗憾的表情就是立刻挂于脸上，不过他来前已是想好了这酒肯定是不会再拿回去了。

        “小莫哥，这酒拿着怪沉的，要不先放在小莫哥这吧，等姞真人回来了小莫哥记得帮我说说，可好？”

        少年看了看酒，又是一番沉思后咬牙说道：“师傅一回来我就告诉他。不过我可说不准师傅啥时候能回来。这万一要是一、两个月之后才能回来，铁叔可是能等的了？”

        “等的了，等的了，一两月不打紧的。那就拜托小莫哥了。”

        老铁听到少年答应了，立刻就是喜上眉梢，他放下酒坛子的同时还递上了一块下品灵石，这是山里人的里子。

        当少年看到这块下品灵石的时候眼睛就是再也没离开过，他嘴角微微翘起，想来他是很中意的，不过他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铁叔，这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少年连忙摆着手说道，他话虽如此，但是他的眼神和表情却是出卖了他，他脸上的表情任谁来看都是写满了“渴望”。

        老铁也是瞧见了少年的模样，他又是把灵石塞给了少年。他知道少年的份量，他要是收下了，这小还丹之事也就是妥妥的了。

        少年又一次推脱了，不过他的内心是挣扎的，他爱灵石，但是他不贪财，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有些东西該取之有道。

        大汉不再坚持，放下酒坛后离开了。

        少年名叫莫凡，周边的山民都是会叫他小莫哥，因为他师傅会炼丹。

        莫凡的名字不是他父母取的，而是有个老道人告诉他的。

        莫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野林中，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他失忆了，正当他迷茫的时候，一个头顶有个鸟窝的老道出现了。

        莫凡当时觉得这老道人很奇怪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问道：“老先生，你的头顶为什么会有个鸟窝呢？”

        那老道人这样说道：“它没告诉我呀。”

        老道人答非所问，不过这回答也是有着一份童真，相当的有趣。

        莫凡刚要开口再问的时候，这老道人突然朝着他喊道：“莫凡，你来追我呀。”说完，这老道人转身就跑了。

        这老道人认得自己！

        莫凡马上就是追了上去，没想到就近在眼前的老道人，他追了一天一夜都是没有追上。后来他追着这老道人来到了一个镇上，然后那老道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叫莫凡？”莫凡又饥又渴的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脑中想的都是那老道人出现后的一言一行。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酒楼前，他饿了，走不动了，于是就进到了那酒楼中。他理所当然的吃了一顿霸王餐，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吃饭好像从来都是不需要灵石，然后理所当然的挨了一顿打，但是这一顿打是抵不了那个饭钱，打他只是为了里子。

        后来他又理所当然的在那里当了伙计。不过他只有一级练气期的灵力，身子又弱小，一般的重活都是干不了，他蜡黄的肤色又是断了他端菜的活计，他的工钱理所当然的比其他伙计少，而且这工钱他从来都没见过，因为工钱都要拿去抵那顿饭钱。

        原来，灵石这么重要。

        开门前，他在拖地擦桌，开门后，他迎客送客。

        如此这样就是过了三月，他还清了欠下的灵石。原来，那桌只吃了一次的饭菜需要这么多的付出。

        莫凡没有离开酒楼，因为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在酒楼起码吃的饱。

        不过后来遇到了一个老人，那老人成了他的师傅。

        一个夏日的中午，莫凡像往常一样站在酒楼的门口迎送着那些食客。一个老人手中拿着酒壶一路走一路喝来到了酒楼门口，然后这老人摔倒了，老人随身携带的一个布袋掉落在地上，几块灵石也是一同散落在地上。莫凡看到了，他去扶起了老人，再把散落在地上的灵石装进袋子，这一幕被街边的几个混混给看到了。

        他们劝莫凡不要多管闲事，但是莫凡觉得这事既然遇上了就该管管，意料中的那顿打也是随即而来，可是没想到那群人没有停手的意思，因为莫凡一直没有松开老人的布袋。当他眼中的世界越来越黑暗的时候，他奇迹般的好了，老人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少年。

        这少年身穿素洁麻衣，身背两把剑，一把木剑，一把铁剑。

        那群混混看着少年瑟瑟发抖，因为这少年踏剑而来。

        老人不知何时坐在了台阶上，他笑着向莫凡招了招手，示意莫凡到他跟前。

        那天老人说道：“做我徒儿，可好？”

        老人姓姞，是个丹师，是他师傅。

        少年是他大师兄，不会丹，好使剑。

        那年莫凡来到了北山，那年他有了大师兄，有了师傅，有了北山的这个家。

        莫凡来到北山后很努力的跟着师傅学习炼丹术，不到两年的时间已是二品丹师，这炼丹的天赋在灵川大陆绝对是天才级的，不过他不知道，他师傅也不许他跟别人说起他会炼丹的事。

        用酒换丹的点子是他想出来的，因为师傅好酒，他就炼丹换酒。前不久那三品小还丹之事也是他放出的风，他自己也是没想到这求丹的人来的这么快，他从来没有炼制过小还丹，不过好像已胸有成竹。

        已经来到北山快两年的莫凡，他的力气还是如同他清瘦的身体，这两坛子酒最多不过五十斤，但是他却分开了两次搬运，这对于一个练气期三层的修士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就是如此。

        房内，他又开始挪动那堆坛子，这一次没有这么费力，因为那都是空坛子。挪了好一会后，终于挪出了两个酒坛的空隙，然后他又把两坛王记的好酒放进这个空隙中，如此这样，他已满头是汗。

        他看着藏好的酒，心满意足的说道：“师傅您又有酒喝了。”

        日已过正午，还未进食的他肚子很是适宜的“咕”的叫了一声，但是他这时想起米缸中已经没有灵谷了。

        他来到门前关好房门，再来到窗户边确认周边没人之后，他来到了柜子前。只见他小心翼翼的从柜子中拿出了一个陶罐，这陶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陶罐里的物什应该是有些分量，只见他倒提陶罐口朝下，这陶罐里的东西都是倒了出来，然而这落在地上的都是砂子跟石子。他开始动手拨动着这堆砂石，不多时两枚黄豆大小的绿色晶状物体被找了出来，这物体散发着诱人的绿色光泽。

        原来这是两块中品灵石。

        藏的如此小心的居然只是两块中品灵石。

        莫凡将拿在手上的灵石擦了又擦，一张满是陶醉的脸倒映在灵石光泽的面上，但是想到即将要为添满那米缸而要花费一大笔灵石之后，他又是变得有些痛苦。

        “哎，师傅和师兄每次回来都不知道带些值钱的物件回来，下次也叫他们尝尝饿肚子的滋味。”

        莫凡口中如是说道，但是他愁苦的脸上却是写满了思念，他有些想念师傅跟师兄了。

        他把其中的一块灵石小心翼翼的藏到衣服的内衬口袋，接着又是把砂石和另一块灵石重新放入陶罐，这一次他没有将陶罐放在柜子中，而是将陶罐放在了床底。

        他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用灵石装满这陶罐，不论是何品级的。

        这是一个陶罐，是他的陶罐，这还是他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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