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陌路不识
这时候，我仿佛听到一个柔凄的哭声回荡在我脑海：“不要，不要啊！薇娘一心系在你身，你，你怎的如此狠心！”
也不知是梦还是幻觉，我泡在温水里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不由得陷入沉沉的梦境里去。
这次的梦，是由几个片段拼凑而成，不过这几个片段里的主角却都是同一个人。
我仍然是个梦里看客。
那个女人穿着白色曲裾，上边有银线绣的图样，一双纤手垂在衣袖内，只露出几根素指。她独自坐在窗边，向下微微望着，好像在等什么人，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愁然，她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个玉鼎轻轻抚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梦境忽然几经变幻，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只能记得几个零零碎碎的画面，这个白衣女人俯身在纸上作诗，她在月光下妙曼翩然的舞姿，她清朗的笑容和洋溢着幸福的眼睛。
最后一个场景，是她身处幽暗的山洞，被大铁锁链绑在石床上。锁链弄伤她的皮肤，深深嵌入她的血肉里。她表情淡漠地躺在那里，似乎不觉得疼痛。
梦境有很长的时间就停在这副画面上，如果不是她后来忽然从眼角掉落的眼泪，我几乎以为自己在看一幅画。
她的表情那么倔强，那么冷漠，可眼泪从她充满恨意的眼睛里流下。
那一刻我觉得心里很疼。
同为女人，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痛苦。
可我无能为力。
“快起来喽，让你用蛊解玄水，你倒好，睡在浴缸了。”我一睁眼，就看到阴蛇婆在我身边絮絮叨叨。我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然后揉了揉发胀略有酸痛的太阳穴，从浴缸里起身，换好衣服后拿着碧凌鼎从阴蛇婆家里离开。
刚才梦里的那个女人俨然就是几次三番想害我的白衣女人。
如果梦里的都是真的，那么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可她为什么要害我？我和她无冤无仇的。我在路上怎么想都没想明白，然后决定先把碧凌鼎还给白霜她们。
上次听小丹说，这个碧凌鼎应该对她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可白霜却毫不犹豫的借给了我，想一想，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我感叹着。
此时刚刚下午三点多，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我兀自循着上次的记忆找路，却忽然被人一把拉住。我还没来得及打量，就听一个明朗的声音响起：“这位姑娘，你最近一定遭遇了怪事吧？不如算上一卦，我可以帮你消灾解难……”
算卦？敢在关羽面前耍大刀，这不是找削呢么？
我停下来，转过身盯着那个拉住我的人看。
这是个眉宇之间散发着王八之气，哦不，王霸之气的年轻小伙，剑眉星目，颇有几分古装美男的姿色。
这么好的皮囊，不去当个模特明星啥的，非要摆摊算卦，跟老大爷抢生意，今天我要不挫挫他的锐气，我就不姓秦！
他的摊上倒是不像我那样摆着八卦图和写着算卦类型的纸，而是只在地上用粉笔写着：测事随缘，空空如也。
看这两句话写的，真是充满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俨然一个世外高人。
神棍干咳两声，羞涩地说：“姑娘别这么盯着我看，我会害羞的。”
还没等我开口，这个神棍又继续说：“姑娘最近是否被鬼缠身？这鬼还不是一般的小鬼，而是最为难缠的怨鬼。而且看姑娘的气色，是否中了什么邪术，而这术法也只被解了一半？”
哟呵，还有几分本事。原本我打算挫挫他的锐气，却没想到他是真材实料深谙术数的同道中人。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我没搭理他，直接转身要走。
走了几步却觉得不对劲，身边总有个黑影随行。我一扭头，只见那个神棍寸步不离地跟了过来。
“你跟着我干啥？”我没好气地说。
“因果施受，姑娘可懂得？”神棍安然反问。
“你……”
“既然我为姑娘测了一半，就是有施，姑娘不应该给点回报吗？”神棍对我挤眉弄眼，白瞎了那张俊脸。
我的心犹如被凌迟，哗啦啦地流着血。但这因果施受我自然晓得，如果今天我不给他点钱，以后我会遭别的灾难，变相两清了我们之间的业障。
我咬咬牙，从兜里掏出一张红脸毛爷爷，交到神棍手里：“算我倒霉！”
神棍却不拿我的钱：“我可没说过收钱。”
“那你要什么？”我赶紧收回毛爷爷，戒备的问。
“我只想跟着姑娘。”神棍笃定地道。
我擦嘞，居然是垂涎于我的美色！我能同意吗？当然不能！
“你换个别的。”我刚正不阿地说，一点都没被他的皮囊所迷惑。
神棍从脖子上顺着绳摸出一枚圆形和田玉，像是自言自语道：“贫道只有这一个要求……姑娘不肯，那怎么办好呢？放姑娘离开？可这和田玉里的神灵恐怕不会答应吧……为了替我讨回公道，兴许会追着姑娘，到时候闹出点天灾人祸什么的……”
“停停停。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但你得离我远点，别打我的主意！”我忿忿地说。
神棍收回和田玉，施然做了个揖：“那是自然。贫道名为古孤，古色古香的古，孤影碧空的孤……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秦燕……古孤？咕咕，咕咕……哈哈哈哈……”我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好像鸡的叫声啊……”
只见古孤面色由白里透红变成青里透黑。
我不知死活地继续加了把火：“不如以后我叫你小鸡怎么样？这个名字多好，陆小凤传奇里，陆小凤就被叫做陆小鸡，你能和陆小凤同一个名讳，是你三生有幸。”
“那还要谢谢姑娘了。”古孤面色铁青，一点都看不出感激之情。
看到之前那么狡诈的古孤现在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我心里一阵爽快，小手一挥，让他跟着我走。
也好，看他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这次师兄没有跟我一起来，但有这个古孤在，自己遇上事了也不至于求生无门。
没有引路盘，找那个小树林的工程变得格外艰难。好在古孤对这里比我熟一些，我俩赶在天黑之前到了那片树林，并且找到了那棵有树洞的大树。
怎么把白霜叫出来呢？
我苦思冥想，把手塞进树洞里搅合了一下，那个树洞不足十厘米，却传出了阵阵惊呼声。接着就像上次一样，飘出来几个女人，上次的小丹和白霜也在其中。但这次小丹对我的态度与上次截然不同，她摆出一副我欠了她几千万的表情，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唉，女人的心思海底的针啊。
“男人换的挺勤呀。”那个小丹阴阳怪气的说，我总觉得她这句话说得别有含义。
我刚想解释，却被白霜的话打断了，她说：“你是来还碧凌鼎的吧？”
我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碧凌鼎，上前几步交到白霜手里，笑着说：“我还算是讲信誉吧？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哈哈。”
白霜含笑收起碧凌鼎：“那你还记不记得上次答应我的事？”
“当然当然。”我连忙回答，生怕她们以为我是不讲信用的家伙。
“这样吧，你……和你旁边那个人先跟我回洞府，我再慢慢把事情交代给你。”白霜看了古孤一眼说。
那个小丹不情不愿地来拉住我的手，而白霜则是拉住了古孤，我眼前一花，接着一黑，等眼前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我们似乎已经到了树洞里。
这里没有太阳月亮，到处白茫茫一片，就连房屋都是白色灰色为主。
我和古孤跟在这群女人的最末端，我悄悄拽了拽古孤，低声问：“后悔了吧？你不惊恐吗？”
古孤眼睛里闪着亮光似的说：“怎么会后悔？‘别有洞天’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这个地方叫“别有洞天”？
我心里充满了挫败感，连一个普通的算卦小伙都比我知道得多，我这个弱鸡简直太实至名归了。
白霜把我们俩安置在一个别致的小院子里，然后遣退了包括小丹在内的一众女人，院子里只剩白霜、古孤还有我。
白霜忽然问起我，知不知道最近发生的几起凶杀案。
凶杀案？我哪有功夫去关注那些，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
“最近全国各地发生了许多起命案，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但死法却很像，都是失血过多而死，最重要的是，他们身边总会留下一朵蔷薇。”白霜的表情看上去在为那些死者难受。
这句话里，唯独蔷薇两个字让我心里一震。
又是蔷薇！
如果说郭浩然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么第一是他前几天对我的陌生态度，第二就是他刚相识的时候，每天送我的白蔷薇！
还有到了河南以后，我房门前出现的那束白蔷薇！
可是这其中究竟有没有关联？
我想不出结果，只得等着白霜缓和了情绪之后，继续听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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