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镜子的另一面

“你说，小龙王抓她是不是因为知道这是个做妖修的好苗子？”

        “扯淡。”

        阿黑阿灰在庙门口一边给雉鸡拔毛一边聊天。

        体修分为炼皮、炼骨、炼血、炼心四路法门，其中炼皮炼骨主防御，阿黑只教了盛晚风炼骨之法，本以为会在这耽误些时日，没想到仅过三天，阿黑就已轻易打不断盛晚风的骨头了。

        不仅修炼迅速，食量增长也很迅速，尤其盛晚风想通反正怎样她都得挨揍后，索性支使起阿黑阿灰来，他俩刚开始也不听，没想到这人类直接躺倒打滚，嘴里还叨叨个不停，一通耍赖把阿黑烦得够呛，她现在抗揍得很，打晕她不是易事，又怕收不住手把她打死，阿黑只好憋着气跟阿灰一起“服侍”这家伙的饮食起居，感觉他俩才是被人绑架的冤大头。

        阿灰倒是接受良好，利落地把鸡肉穿在树枝上，还在腔子里塞点能调味的灵草，这几天闲得没事来废村逛达的妖族，全逛进了盛晚风肚子。盛晚风本人已经不想着跑了，在宗门跟林漫炽练了四年剑，还是那么废柴，曾经认为是因自己天资不好，如今开始炼体才知道只是因为走岔了路，天天除了跟阿黑修炼，就是支使二妖干这干那，得闲了还能让蓝毛羽变回原形，rua一会毛绒绒的灵兽，日子过得比宗门内还惬意。

        只有蓝毛羽满脸愁容，这丫头在几天之内又长高了些，膝盖处都抻出横纹，身体也因跟阿黑搏斗而变壮，羽试着把盛晚风的脸和阿黑的身材想象到一起，只觉一阵心痛。

        “我辛辛苦苦带大的美人儿啊！”蓝毛羽扶额哀叹。

        那边阿黑升起火，还在跟阿灰聊天：“东海高阶妖修不知多少，龙王没事闲的千里迢迢到中州抓个人类？”

        阿灰还是坚持己见：“啥啥风不光天赋好，长得也好啊，我要是妖王，肯定娶这样的女子做妖后。”

        阿黑拍他后脑一掌，阿灰差点和雉鸡一块扑到火上，变成两只烧鸟，“就你这样还想当妖王呢？这么多天了，你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没记住。”

        “嗯她叫啥来着？”

        “宛风，绝对是叫宛风。”

        屋里盛晚风应和道：“没错，我就是叫晚风。”

        阿黑递过去一个“果然还是我更聪明”的眼神，气得阿灰拿烧鸡撒气。

        被鹰爪子撕好的烧鸡端到盛晚风面前，晚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你俩很有前途。”

        阿黑：“我又想揍你了。”

        阿灰：“别介，歇歇吧，你揍完她自愈，累了还得让我去找吃的，就当为了我歇歇吧。”

        拍走蓝毛羽想偷肉的手，盛晚风愉快地琢磨怎么骗阿黑把炼皮之法也教给她。

        阿黑突然站起，警觉地动了动耳朵：“有动静。”

        盛晚风很配合地用胳膊夹着蓝毛羽躲到真仙娘娘半截神像后面，阿黑阿灰埋伏到门边警戒。

        只见有个一身黑的小男孩连蹦带跳往这边走，怀里抱着一堆东西，满面笑意，还哼着歌。

        阿灰见到是他腿都软了，阿黑也一脸诧异，心中直呼倒霉。

        这外形化作小孩的妖修就是将霞山首领查集！

        阿灰疯狂递眼色问阿黑怎么办，这一会的功夫，查集一路蹦跶，正是向破庙这边走。

        阿灰已经想冲上去告诉首领，他们刚刚抓到啥啥风要献给首领。阿黑拽起阿灰的领子，将他拉到身边，低语一句：“等会不要说话。”

        这么大的动作，已被查集看到，阿黑拽着阿灰，上前跪拜首领。

        “参见首领，恭喜首领又得宝物。”

        查集怀里抱的原来是一堆金银珠宝，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他现在高兴得很，对下属关怀几句：“你俩在这干嘛呢？”

        阿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阿黑详装镇定，一把拽过阿灰搂在怀里：“我俩想找个僻静地方谈情。”

        阿灰：“嗯？”

        阿黑又一巴掌把阿灰按在地上，继续对查集说道：“不想首领经过，拜见来迟，请首领恕罪。”

        查集摆摆手，“你少从人族那学这些没用的礼数，快起来吧。”

        阿灰不想起来，他腿软，跪着安稳些。

        阿黑只好继续搂着他，阿灰一只鹰靠在孔武有力的阿黑怀里显得柔弱不能自理。

        查集更高兴了，“说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早就期待你俩在一起了。”

        阿灰：“嗯嗯？”

        “我已经好奇好久了，你说你俩要是有孩子了，是胎生还是卵生呢？”

        阿灰：“嗯嗯嗯？？？”

        查集好奇心太盛，连爱不释手的珍宝都扔给阿灰拿着，伸手握住阿黑的手：“你以后要孩子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阿黑憋着乐点头：“首领太客气了，一定头一个告诉您。”

        查集表示满意，也不好进去庙里耽误他俩，接过金银珠宝继续一蹦一跳地上山去了。

        二妖看他走远，才长舒一口气，赶忙回去看盛晚风跑了没，结果这家伙还躲在神像后面认真啃鸡腿呢。

        阿黑沉思道：“首领路过倒是让我想起一件奇怪的事，”她蹲下问吃得开心的盛晚风，“将霞山是离天命宗最近的妖族领地，你们宗门的人咋还没来探查呢？”

        ——————

        程宛枫还在牢房里吐纳灵气，她被小龙王硬抬上元婴初期，这种邪魔歪道的升阶方式使她无法稳定境界，妖与人的两股血脉在身体里相互攻击，无论练天命宗功法还是小龙王强迫她修习的妖修功法，都会引起灵力紊乱，撞得她经脉生疼。

        她是单水灵根，最好的炉鼎体质，又不幸为大家族的妾室所出，她的命运本在一出生就被确定，她会被要求拼命修炼，然后嫁到其它大家族，做某位大能的炉鼎，让他夺取自己苦心积攒的一切，从此连门都不允许出，只能身为禁~/~脔活着。

        是师父将她救走，带到以单灵根为尊，绝不会把水灵根当炉鼎的天命宗，教她一点点变强，让她有人关怀，虽不能说万事顺心，可程宛枫本不是贪心之人，能有这般生活已然足够满足，可这一切都毁在她再次拒绝师兄的那晚。

        程宛枫幼时入门，上头两位师姐师兄已是翩翩少年，大师姐不知为何总被关着，除师父外，就只有二师兄跟她最亲，她几乎是被师父师兄怀抱着长大的，从粉妆玉砌的小女孩长成貌美如花的少女。直到她十六岁那年，师兄叫她去从小一起玩的秋千那，本来和平时一样，她被师兄推得越荡越高，却突然被一个怀抱截住，林漫炽从身后搂着她，将唇贴到她耳边，诉说对她的爱慕。

        那天的结局是宛枫挣脱跑开，只想当没发生，之后依然把林漫炽当作师兄相待，林漫炽却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找机会向她示爱，直到被师父发现，说要狠狠责罚林漫炽，程宛枫又不忍心，为师兄求了半天情，当着师父与师兄的面，说自己只把师兄当成哥哥。

        林漫炽就此收敛许多，只是在她与师父或师弟接触时传来幽怨的目光。

        就这样貌似相安无事地过了许久，妖族敖翮作乱，作为五代弟子中唯二的结丹期修士，程宛枫与林漫炽被众长老派去支援霄海城。

        他们一路奔波不休至霄海城，裘城主好意劝他们歇息一下再战不迟，就在开战前一晚，程宛枫感知到有一熟悉的气息潜进自己屋子，又爬上自己的床。

        程宛枫想回手一掌把他打下去，又恐从此与青梅竹马的师兄形同陌路，这犹豫的功夫，林漫炽双臂已环上她腰身。

        林漫炽浓眉凤眼，双眼中只有她程宛枫一人，薄薄的嘴唇向她靠近，程宛枫停止了思考，脑中皆被二人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塞满，二师兄的爱意就像他的名字一般炽热，他的唇也如同烈焰炙烤着程宛枫，师兄明朗的嗓音变得沙哑，动情之余仍不忘向她许诺：“宛风放心，以后师兄会照顾好你，不会强迫你修炼，只会强迫自己一直变强来保护你。”

        这段话如一盆凉水对着宛风兜头泼下，心中那点小女儿家的悸动被浇得一干二净。

        她是单水灵根。

        她是炉鼎体质。

        如果与师兄做出亲密之事，她这么多年的修为都会拱手于人。

        程宛枫集了十成的力攻向林漫炽心口，毫无防备的男人直接被击飞，一路将床架撞得粉碎，吐了一地血才稳住身形。

        林漫炽盛怒下反手回击，吓得程宛枫飞身从窗棂跃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再然后，她就被困在东海龙宫里了。

        究竟该不该记恨师兄，她还没有想清。师兄本无意将她推入魔爪，但又是引发后续一切折磨的导火索。

        还没等她想出答案，牢门口传来悉索动静，终于要带她去见首领了。被押出牢门时秀月还在轻声安抚，她回以嫣然一笑。

        ——————

        查集对着程宛枫左看右看，这女人和画像真的几乎一模一样，他不死心，还要细看，这白衣女修却大胆开口：“敢问妖修抓我究竟为何？”

        查集一愣，“你不知道为何？”

        “不知。我本是见自家师姐被你们捆着，一心救她才和妖修打起来，谁知没打几下他们就高呼什么’立功了’，将我和师姐一同押上山。”程宛枫顿了顿，“若我宗门知道，定是会来跟首领要人的，到时候毁了两地和气，不如直接把我与师姐放了，这次的事，就当成是误会。”

        查集不由大笑起来：“小龙王号令天下妖族寻你，你居然说不知道？”

        还未等程宛枫开口，秀月早按奈不住：“盛师妹入门四年，并未离开宗门半步，怎么可能认识你们的龙王？”

        查集这才正眼看向秀月：“哦？你刚才叫她什么？”

        “我姓盛，”宛枫接话，“全名盛晚风。”

        “盛晚风”查集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秀月猛然想通其中关卡，程师姐还在时对她多有照顾，等盛师妹进门，她自然是清楚宗主用意的，从此对这位师妹百般温柔，不敢叫其知晓替身身份。如今妖修在找和盛师妹容貌极像之人，盛晚风又是因她涉险，她不能袖手旁观，忙道：“你们要找的，是不是程宛枫？”

        程宛枫心中一抖，差点转过头去，赶紧调整表情，装出迷茫的样子来：“秀月师姐，程宛枫是谁？”

        事到如今，秀月不敢再瞒，当着盛师妹的面对查集说道：“程宛枫是我门宗主座下三弟子，这位盛晚风，是宗主五弟子，她二人容貌相似，名亦相同，是你们认错了！”

        程宛枫又挤出一个诧异的表情，暗自抱怨演戏真难。

        秀月暂无暇估计她，将程宛枫之事一股脑倒出：“当年她支援霄海城，再未归来，魂灯早已熄灭，已是身陨道消，你们就是将天命宗翻个底朝天，也是找不到她的。”

        话刚出口，秀月立马察觉不对，如果程师姐当时已死，东海的妖族应该最清楚不过，妖王又怎么会四处寻她呢？

        秀月脸上变颜变色，一面庆幸程师姐很可能没死，一面担忧她如今又身处险境，也不知她现在何处，为何不回宗门。

        查集抚掌大笑：“哎呀呀，原来是这样，真是有趣，你们天命宗可真有意思。”他蹦跶到自己座位上，示意左右妖修，“既然不是程宛枫，那就都杀了吧。”

        秀月惊怒：“敢杀我们，天命宗会踏平将霞山！”

        查集笑意更盛：“天命宗当然是不得了的大宗门，你却不知‘良木多从中间烂’，现在他们正自顾不暇，哪有空来管你们？”

        一旁妖修已将二人抓起，秀月拼命挣扎：“要杀便杀，放过我师妹！”

        程宛枫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抹微笑，心中温暖不少，虽知不是对自己，也感念她一份情谊，末了抬头对查集高呼：“我知道程宛枫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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