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越老爹叮嘱，今晚一定要回家吃饭，说是为各位同学准备了践行宴。天刚擦黑，四人便大包小包地回到越家。刚打开门，就已经闻到香喷喷的饭菜香。
“回来啦？还有一个青菜，再等几分钟就可以吃饭了。“越老爹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蒸鱼，从厨房走出来。
“越叔叔辛苦了。“老大嘴甜地说。
晚安转过身，想将手中大包小包的放入房中。越祈灯已经走到身旁，自动自觉地伸出双手。
“聪明。“
“帮自己的媳妇儿，在大家长面前树立良好形象……“
“嘶，作死啊，说那么大声。“晚安急得锤了越祈灯一拳，让他小声点说话。但是，那声”媳妇儿“，让她头晕目眩，出手无力。
越祈灯道：“打人了还。“
晚安反问：“还不能打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帮越老爹布置餐桌。越祈灯看着晚安忙活的身影，心底泛起一股温柔，缓缓地起伏着，涌动着。
他的乖宝，真是乖得惹人疼。
越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多年轻人来作客了，越老爹高兴，还开了一瓶珍藏的酒。
“陶同学，你能喝吗？“
“越叔叔高兴，我陪着喝两杯。”陶行远搓搓手，答应了。
“你别忘了明天的赶车时间啊。”青瓷在一边提醒老大。
老大展出他的白牙，对青瓷笑得灿烂说：“没关系。”
越叔叔见有酒友，心里立马豪气冲天：“我就喜欢这样痛快的男人！陶同学，我先干一杯！”说完，脖颈一仰，酒杯见底。
越祈灯咽下一口鸡肉，不急不缓地说：“爸，你悠着点。我是三杯倒，他顶多就是四杯倒。半斤八两。”
陶行远反驳：“要是认真算，那也是你半斤、我八两。”
越老爹看着大家和谐相处，其乐融融，心里真真地高兴。他一边将酒杯满上，一边招呼大家趁热吃菜。
“和越叔叔聊聊，你们在大学里，读书之外，还会干什么？叔叔是没读过大学的人，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学校里是好吃懒做，还是花天酒地。“
越祈灯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着自己的饭碗说：“我还为非作歹呢。“
“你要是为非作歹，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作！“说完，越老爹小饮半杯，兴致依然高昂。
陶行远喝了一杯，脸渐渐泛红。他说：“我们这些艺术生，没有作业就像在天堂一样，蒙头大睡，天昏地暗。一有作业就像下地狱一般，为了交作品，通宵几天不睡也不是稀奇事。要么就是静坐一天画画，要么就是拿着凿子雕石，或者去玩泥巴造泥人。“
越祈灯补了一句：“在天堂和地狱的时间，大概是二比八。“
“儿子，怪不得我觉得你越来越像我弟，苍老了那么多。来来来，多吃快猪蹄，补胶原蛋白的。“越老爹特地挑了最肥的一块，放到越祈灯的碗里。
晚安吞下口中的虾肉，擦擦手搭话道：“那我们应该是八比二了。课程虽然多，但是作业并不难。要是不想认真做，网上一搜，答案和论文都出来了。“
“那你们可比我们幸福多了，真羡慕。“
“有什么可羡慕的。我们读工商的，出去竞争力可没你们高。“
“考证什么的，竞争力就上去了。“
“考试考证，参加项目，实习。简历都差不多，拎出去谁比谁漂亮呢。出彩的毕竟凤毛麟角。“晚安说着说着，轻叹了一口气。
越老爹也感概道：“现在连留学生、海龟都泛滥了，我们这些土鳖要想出人头地，总得辛苦点。不过你们的学历不低，出来总不至于找不到工作，没那么愁。“
餐桌上一阵沉默，提及未来，似乎大家都一片茫然。老大默默地端起酒杯，一口喝掉。
“小伙子小姑娘，别那么紧张嘛。你们还年轻，还没拼搏就这么焦虑，怎么行呢。
给你们举个例子，在我公司里，做工程最出色的，不全是高材生、海龟。创造价值最多的人，是那种脑子灵活、手脚勤快的孩子。进了一间公司或单位，就是一种重新开始，学生时代的威风谁还会记得。
不过，像学生一样，保持学习的的心态倒是很重要。我对小灯没什么大要求，最大的任务就是，必须读完大学。“
越老爹说到这里，也自斟了一杯，干脆地喝进肚里。
越祈灯默默地为自己老爸续杯。
“年轻人不爱聊这些话题，是我这个老头子不对。对了，我今天买了很多水果，你们每人分一点，带着路上吃。手信买够了吗，不够等一下带你们继续买。”
“越叔叔你太客气了。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把荷包用扁才回家的，手信都够。”
越老爹乐呵呵地，继续招呼大家吃菜。践行宴的后段，倒是其乐融融。
餐后，杯盘狼藉，越老爹指名越祈灯收拾，然后就房间休息。老大在收拾明天的行装，青瓷在洗澡。晚安看越祈灯一个人收拾，于是走到他旁边。
越祈灯抬头，看见晚安微微笑着看自己。
“来帮我的？”
“我就看看你干活，没别的意思。”
越祈灯对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从来都只会用更无耻的话反驳：“不心疼我？”
“谁要心疼你？”
“你不心疼我，老爸也不心疼我……哎，我好可怜。”越祈灯夸张地扭过头，不再看晚安。
“装。”
“要不，你和我一起把这里搞定。我给你看些东西，一定会给你惊喜的。”
“什么东西？”晚安估计是这里的特产，吃的。
“做完再说。”
晚安想了想，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值的。
“要是我不满意，我可不放过你。”说完，带上橡胶手套，开始收拾。
厨房里，水声哗啦啦，盘子被一遍一遍洗刷。
晚安决定，还是将心底的不确信，问出来：”越祈灯，在密室里说的话，你不后悔？“
“为什么后悔？“
晚安低头，不知该怎么清楚地表达。
这个问题，是来源于晚安自己的不自信，和不相信。
不自信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不相信三年空白时间，两人能不计前嫌，比当初的暧昧更火热。
越祈灯关掉水龙头，一脸严肃地说：“陆晚安，看着我。“晚安侧过头，看他正经的表情，心里发虚。严肃起来的越祈灯，比越老爹还难搞。
“我不知道以后的我们会怎样，会不会改变。但是现在、此刻，我很清楚，我不后悔。
我不知道你重遇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记得自己的感受。我能感觉得到，重遇你的那一刻，我的世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脑海里也一直想着两个字，终于！”
终于，老天听到他的祈祷了。
终于，不用只在梦里才能见到她。
终于，有机会听听她的声音。
终于，亲眼所见，她一切安好。
终于，他找到了她。
越祈灯停顿了一下，再继续道：“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些感觉。我只知道，我忘不了，我身体所有所有的细胞都记得你。我那么辛苦地……
反正，我不后悔。难道你，后悔了？”
最后，越祈灯不自信地问，声音依然低下。
晚安猛烈地摇头，她怎么可能后悔呢。她只是感同身受了。
特别是重遇的那一刻，满脑子凌乱，简直是一片空白。直到现在，她都想不起来，那时自己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放佛自己也是有“终于”的感觉，还夹杂其他的混乱感。她只记得，全身器官紧缩，身体感觉让路于脑袋，然而脑袋却该死的当机。
从越祈灯口中说出这么长一席话，不容易。而且还近乎于坦诚，语气如此急促不安。这是晚安提问前，绝没想过的局面，心里觉得既惭愧又心酸，还有一点点的陌生兴奋。
她不知道别人的恋爱是什么样的，而自己的小心思，真是酸甜苦辣，四味交杂。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越祈灯在主动。自己除了拒绝，除了回想过往，除了担忧和矫情，并没做过什么实际行动，也没说过什么动听的话。
如此糟糕的自己，他怎么就喜欢上自己呢？
眼前的视线变得有点模糊，有点看不清越祈灯的脸。
她很想摸摸越祈灯的头，很想触碰他手上那道徽章伤疤，很想张开口，说很多漂亮、安抚、温暖的话。
可是话没出口，金豆子先掉下来。
“哎，怎么又哭了呢。我又说错话了？”越祈灯连忙摘下橡胶手套，徒手擦掉晚安脸上的泪痕。
此刻，晚安只想呼唤眼前人的名字：“阿灯。”
“我在。”
“阿灯。”声音轻轻的。
“怎么了？”
“阿灯。”近乎嗫嚅，又像呢喃。
“我能听到。怎么了？“
“阿灯。“
“……“越祈灯看着鼻头红红的晚安，一头雾水。
“阿灯，阿灯，阿灯……“晚安满眼泪花，直直地看着越祈灯。一声一声的，轻轻吐出心上人的名字。
越祈灯听着晚安一遍一遍叫着自己的名字，似乎察觉晚安只是在释放。他慢慢直起身子，将泪如雨下的乖女孩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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