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如意自在剑

一天前  刺天峰仙人洞府

洞府之内的墙壁由异铁与规整而奇特的泥岩共同构成，其间通道与房室纵横交通，自成体系。通道的两侧与上方都有着木楔般的凸起，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将通道照亮。

所有奇特的构造让人费解之余又不禁惊叹于它的精致与玄妙。

一个身高七尺的健壮男子正行走于仙人洞府的通道中。

只见他身着黑色夜行服，头上戴着一顶垂帘斗笠，背负一把包的严严实实的剑状物，腰间系有一把三尺窄剑，并悬有一只金鱼佩件。

古铜色的皮肤遮不住青年俊逸的面庞，其眉目锋锐如剑，其口鼻如同斧凿刀刻般，面容神态尽显出青年男子坚毅的性格。

细细观察，还能发现衣物底下还遮有多处伤疤，其中不少尽在要害之处，看着就让人觉得触目惊心，想必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博弈。但这样的人物如今却是如此朴实无华而不露锋芒，颇有一种返璞归真之感。

有道是，“千里良驹卸金甲，三尺寒锋入鞘来”。

坚毅男子名为秦常潇，现在的身份是蜀国桂荏商行的庸徒。

与一般的门客并不一样，庸徒与主家之间仅以协约来彼此约束，因此彼此的关系并不是很可靠，比起供养的门客更像是地位比较高的雇佣工。当协约完成，或是判断对方无法完成任务时，双方随时都能解除协定。

这份协定的交换条件可以是金钱，也可以是物件，甚至于情报与人脉都可以是交易的内容，只要双方满意并达成一致，协约也就能够成立了。

要问秦常潇是为了什么与桂荏商行定下协约，原因其实很简单——是为了自己的妹妹。

秦常潇有一个妹妹，名为秦瑾。

三年前，两人的至亲在一场阴谋中遭遇了不测。两人虽然侥幸逃了出来，奈何仇敌在蛇巢中，势力庞大，在蜀国根植极深，追杀二人长达两年时间。直到一年前，两人才在汉阳郡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

因果轮回，原本帮助过的落魄布衣纪奉，却成了自己与妹妹最后的救命稻草。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倒也算是善有善报。

只不过纪奉所有的势力太过弱小，秦常潇担心将纪氏牵扯进更危险的境地，以至于妹妹最后的容身之所也会被蛇巢的仇敌所破坏。

因此，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秦常潇与桂荏商行搭上了关系后，便与之签下了合约。在为桂荏商行做事的同时，也要求对方能够给予纪氏以及妹妹庇护，以及为自己提供蛇巢的相关情报。

不是秦常潇不相信纪氏，而是与自家交好的家族大都遭了牵连，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一天前  江州城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传舍主人见客入来，脸上浮现出极为谄媚的笑容。

江州商业凋敝，客流稀少，自家传舍已经很久没有客人入住了，因此店主人很乐意地将最好的天字号房间以普通客房的价格让给了秦常潇。

这是一幢上下两层的中等规格的小楼，但在这江州应当算是最好的传舍了。从那古朴的建筑风格便能看出来，这是一家颇有些历史的传舍。

将不多的随身行李放下后，秦常潇取过两把剑，背上背着一把、腰间佩着一把，独自踏上了江州城的街道。

江州城街道上人影稀稀落落的，不少商铺现在也依旧是大门紧闭，完全没有要开张的迹象。

行人的脸上很难看到笑容，大都挂着一副麻木不仁的面孔。街边都是些行动迟缓的老头老太太，他们坐在树下或是墙头，也不知道是在咒骂着什么。

江州城街上乞讨的人很少，原因很简单，在江州想要靠博取同情过活的人都死了。只有那些偷盗被抓到后，挨了一顿毒打也嬉皮笑脸，并且依旧死性不改的人活得最有生气。

当秦常潇踏上江州城北城区街道时，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便盯上了秦常潇腰间的那块闪闪发亮的金鱼。

江小余看准了秦常潇行进的方向，便提前跑到城北一片荒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往自己头上、手上、腿上猛砸，直到出现了明显的淤青才停下来。这是他在江州生活期间学到的谋生特技。

待准备完毕后，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到自己行动并没有什么阻碍后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大黄牙。

当他发现自己的目标后，便赶紧藏到了附近的一棵大树后面，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咬牙冲了出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毫无保留的撞到迎面走来的秦常潇身上。

江小余顿时扑到了地上，让他没想到的是秦常潇只退后了两步便站定了。

“没事吧？你受伤了！”

江小余见东西到手，便不顾秦常潇说话，站起来便一溜烟跑了。

一直逃到看不见那条街为止，江小余才停了下来，取出那件沾上了些许自己血迹的金鱼笑了起来。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哟，江小余，辛苦你了！”

身后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鼓掌声音。

江小余回头看去，果不其然来人正是北巷里子的狗盛和他的狐朋狗友，众人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江小余像是护食般地将金鱼藏在怀中，警惕地道。

“狗盛，你来干什么？这是我的东西。”

“你放屁，江宁街是老子的地盘，你从老子的地盘拿东西是不是看不起我。你只是只小鱼，我们才是大鱼。给他点长点记性。”

说完众人一拥而上，将江小余按倒在地上。江小余敌不过众人，只得吃了一地的灰。

挣扎间，那只金鱼被甩到不远处的地面上，恰被一只满是疤痕的糙手拾起，正是赶到此处的秦常潇。

见到物主寻来，众人一哄而散，只留下挨揍的江小余。

秦常潇没有理会跪坐在地上的江小余，转身便要离去。

“那是我的东西！”

江小余大声喊道。

秦常潇一回头，眼中露出凶光，吓得江小余不敢再多言一句，只看着秦常潇离开。那家伙绝对杀过很多人，江小余这样坚信着。

却说秦常潇来到了城北一座破落庄园，不禁驻足观望。

只见庄园门檐腐朽，庭院内荒草近乎三尺高，房屋早已损毁，只剩散乱破碎的瓦砾与梁木无人清理。房头与断檐上布满了灰尘与蛛丝，到处爬满了青藤与葵草，很明显早已破败了很久。

这里原本是江州秦府所在。

秦府当初在江州也算是个大户人家，秦公曾经在江阴侯手下做过巴郡的郡监，为人正直清明，结交颇广，而后其女秦香琳更是嫁给了当朝将军肖雄。秦家至此如日中天，在江州的各大家族中极具声望。

然天有不测风云，谁曾想肖雄密谋反叛不成，反被灭门。

作为其往来密切的亲家，秦府首当其冲。曾经关系颇好的家族恐避秦府不及，秦公去世后秦家更是雪上加霜，最终落了个府毁人亡的下场。

好似“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命运兴衰更替，着实难以预料。

正当秦常潇在残垣前驻足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年轻人，不要在此处...停下来，这里不该是...你这样的...年轻人该停留的地方。”

纪木转过头望去，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妪正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老婆婆，您是？”

“我？我...只是个入不了...那些大人物们眼的...小角色罢了，所以我才活了下来，像你这样...注定不会平凡的人，就应该去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秦常潇听过老妪的话，心中不禁陷入了沉思。

老妪见秦常潇没有动作，也不说话，就细细端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壮实的小伙子，然后又道。

“既然，你还放心不下，那么老婆子我...就请你帮个忙，忙完后，你就走吧。”

“需要做什么，您老请说？”

“老婆子我...本想给秦公扫扫门檐，除除荒草，可惜身子骨不行了。要是...你肯帮老婆子这个忙，就是让我...给你磕头...我都可以答应，老婆子我...现在也只有...这副皮囊仅剩的一点尊严...还值两个钱了。”

“老婆婆，您不必如此。我虽不识秦公，但秦公的后人是我的......朋友，替友人帮秦公做这点事是应该的。”

说完秦常潇便提剑进了庄园之中。

秦瑾挥舞着手中三尺剑，一踏步一流光，一回首一明月，动作逍遥而肆意，如同在紫烟之中起舞的仙人，又如同战场之中征伐的将军。

遇见挡路的——斩。

遇见看不顺眼的——斩。

遇见胆敢欺入身旁的——斩。

斩！斩！斩斩斩！！

如意自在剑，斩落天下不平事，斩尽世间不义人。剑锋所指，山河色变，定叫天下无人敢以身试剑。朗朗乾坤，又岂容妖魔横行，必将魑魅魍魉以试断魂之锋。

秦常潇的剑，是攻伐之剑，是为自己之剑。其剑招行云流水锐利难当，剑势如同滔滔江水奔流不绝，静则势如惊雷，动则锋芒毕露。

如果纪木在此处定会惊讶地发现，秦常潇的剑招竟与自己的七绝剑如出一辙。

待院落中被剑气卷到空中的断草落回地面时，秦常潇早已不见了踪影，徒留下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剑意。

这世上的人们总是遵循着本能地恐惧着黑暗。他们恐惧的不是黑暗本身，而是黑暗所代表着的神秘与未知。因为不了解，所以不知什么时候安全，什么时候会有危险，遇到危险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秦常潇行走在通道当中，看着这座颇有异域风情的洞府，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般。也是秦常潇艺高人胆大，才敢孤身来探这洞穴。

在秦常潇看来，这座仙人洞府就像是黑暗的中心，炎魔不过是这片黑暗的延伸罢了。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座任何古籍都未曾记载过的建筑？这样的怪物到底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来？

此间发生的一切，似乎远不如表面那样简单。

炎魔已经被捕杀殆尽了，但秦常潇却感觉这次事件结束得有些没头没尾的。蜀国大小势力的集结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背后操纵着，这股迟迟没有浮出水面，神秘而又强大的未知力量让他心中无比的忌惮。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座洞窟之中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所以即便此处已经见不到炎魔了，秦常潇还是想要细致地探索这座洞窟。

正当秦常潇踏入一个开阔的大殿时，眼前的情景让秦常潇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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