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章
肤白似雪，红衣相衬。
单薄的布料，被城门上空瑟瑟的冷风吹得翻动起来，一阵沁骨的凉意仿佛侵入了她的骨髓，她抬头，眼眸清澈无比，唇色浅淡，略显苍白。
仔细看，才知道她那祭台上有个柱子支撑着她的身体，一根粗粗的绳子绕过支柱，将她细长的皓腕牢牢捆缚在了祭台上面！
他们当她是什么？奴隶么？
穆夜笙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燃烧着，手中的杯子被捏裂开来，清洌的酒，顺着他的手背淌了下来。
饮下一杯烈酒，崇殇将目光从那绝世女子身上移开，在望向穆夜笙的那一刻，朗声笑道：“哈哈……看来，果真是擎王殿下的故交了！”
冷风猎猎，几日来的虚弱让紫菱在风中更加单薄，她试着挣扎，却只让背后的绳子勒得更紧，痛如骨髓，她咬紧了下唇都不让自己嘤咛出声。
擎王……
这一个词在耳边随风飘过，她一时愣怔，望向城门的另外一端。
优雅的男子，一身白色绣锦的衣袍，淡然而坐，目光悠远地望了过来，仿佛隔了一个世纪的时间，那无比熟悉的轮廓才唤醒她辽远的记忆。
……是他……
那个遥远的午后，相府红色满地，高大的松树下，幼小的孩童出神地望着那个俊美的男子，阳光洒下一地细碎的斑驳，她从长廊的另一侧走过来，恍若隔世。
“夏王有什么指教，直说就是了，只要夜笙能够办到，”他知道崇殇一向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可是看到她细眉紧蹙的样子，他心里却蔓延过丝丝钝痛。
崇殇却仿佛有了几分醉意，有把柄在手，他可以尽情欣赏穆夜笙专注的神情，更可以思量着拿来做交换的条件。
或许真的是醉了，看着那女子娇弱却依旧倔强的模样，崇殇心中竟也闪过一丝嗜血的占有欲，仿佛什么东西被人抢走，就如同他得而复失的那三座城池一般。
“城门处空旷宜人，又难得与擎王殿下一聚，殿下能否跟崇殇切磋一下箭术？殿下若赢了，这女子我便让与殿下，如何？”
烈酒入喉，让他整颗心都灼烧了起来，一片灼痛般的温热，穆夜笙淡雅如风：“夜笙——荣幸之至。”
比箭，无非是拼一个精准。
城门上，开始有人敲起战鼓。
沉闷的响声中，两个男子，一个桀骜，一个优雅，并肩而站。
搭箭，试弦，将弓拉满。
穆夜笙望着前方，直觉告诉他，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在两人的前方，只有一个大大的靶心！那一抹刺眼的朱红色，在他看来像是带血的陷阱。
崇殇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邪魅一笑，朝下人摆了摆手。
穆夜笙眯起眼睛，直到有什么东西被放到了靶心前面，才幡然明了。
几个侍卫将巨大的祭台挪了过来，紫菱忍不住低声呢喃，只因整个上身都被粗大的绳索捆缚住，牢牢地定在了巨大的靶心上，那朱红色的一点，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侧！
苍白的美人，朱红的靶心，让穆夜笙握着弓箭的手骨节泛白。
崇殇眯起眼睛，眉宇之间满是惬意，“擎王殿下，我们二人只发一箭，箭中靶心者，赢。若是偏了方向，伤了那美人，便不是本王的罪过了。”
“……殿下，比？还是不比？”
城门上的风，吹的人的衣袍鼓起来。
隔着不远的距离，穆夜笙望进那女子不甘的眼神里……
这就是她吧，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即使是这样命悬一线，她的眸子里，也只有不甘！
忽而就想起专属南国的那一抹月色，月影横斜的阁楼中，他们曾悠然对弈，他记得她清澈如水的眸子，以及那轻轻的一句，一个人下棋，不会很无趣么？
……的确有些无趣呢……那么，跨越了那么久的时间，跨越了国界，你还肯舍身陪我么？
唇边笑意浅淡，穆夜笙将箭缓缓搭在弓上，“如果这是夏王的规则，夜笙奉陪就是。”
浓眉一挑，崇殇朗声笑道：“好！擎王果然爽快，拿箭来！”
两个人同时拉开弓。
如果说此刻不绝望，那是没有可能的。紫菱心中蔓延过巨大的哀痛，是她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况，怪不得别人，只是，她心中却满是不甘！她还没有找到云展，还没有为爹爹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她怎么可以死？！双手拼命想挣开那绳索，却只是徒劳！
恍惚之间，那个男子投来淡然的一瞥，仿佛初见之时，充满怜惜的眼神……
崇殇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两人同时撒手，两支箭同时厉声飞出！
“呲！——”
“唔……！”
穿骨般的痛意，带着凛冽的风，灌入她的身体！
穆夜笙心中大惊，面色苍白地望向那靶心里中箭的女子！
不可能……他不可能失手……一只箭上，白色的羽毛在风中颤抖着，细密的汗从女子白皙的额头上渗出，她痛得脸色苍白如纸，却拼命忍着浑身的战栗，呜咽低吟……
一个恍惚，他看到，还有另外一支箭，精准地射在了靶心。
失手的不是他，而是……崇殇……
“呵……擎王果然好箭法！！哈哈……”朗声的笑意掺杂了几分狂妄，崇殇猎人般的眸子紧紧盯着穆夜笙有些苍白的脸，心中被巨大的满足感牢牢填充。
他这一箭，不为输赢，只为那穆夜笙心痛如斯的表情！哈……
凛冽的风中，那优雅如玉的男子静立良久。
那一箭，仿佛射在他身上一般，过了许久，才将那痛意牢牢地压制在了心底。
回眸，看到崇殇得意到有些歪曲的嘴脸。
天空倏然飘落几片雪，从那温润的男子身上拂过，带着些许冰冷的抚慰。穆夜笙转过身，脸上是亘古不变的温和，只是脸色愈加发白：“夜笙承让了。”
眸中闪过一丝嗜血，崇殇将弓箭递给手下，与他正面相对。
“英雄配红颜，此为佳话，哈哈……擎王可以带走您想要的人了，只是，不要让红颜变作祸水才好，哈哈……”大笑着，崇殇转身，回到了座位上继续饮酒。
独剩那白色衣袍的男子，风中独立，将目光投向了祭台上颤抖的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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