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来喝药好不好？”我试了试温度，不烫不凉刚刚正好。
“我喝什么吐什么。你又何苦逼着我喝。”他缓缓的说道。
“就算是吐也要喝。”我试了一口药，苦的我皱起了眉头。秦绵这个家伙在里面加了什么啊……“去拿点蜜饯过来。”我对站在一边的小厮说道。小厮跑了出去，不一会就带着蜜饯跑了回来，放在了床头。
“你下去吧。”我对小厮说道，小厮躬身告退。
“来喝药。”我将药碗递到他的面前，他别过头去，不理。
“别闹了。生病的人没有选择不喝药的权利。”我半开玩笑的说道。
“我这是病吗？皇甫瑾，你不用骗我了。我自己下的毒，我自己知道。”他冷声说道，“我一心求死。秦绵却偏偏要为我解毒。你就真的要看着我下半生如此的渡过？皇甫瑾，我是欺骗你多次，利用你多次。我将命给你就是。不要再折磨我了。”
“你自己给自己下毒？”我惊异的看着他。
他呵呵的笑了起来，“很奇怪吗？你一向都知道我是个狠绝的人。我不能下手杀了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只能杀了我自己。”他的笑声苍凉的让我心悸。“我有四次机会可以亲手除掉她，可是每次都下不了手。我恨我自己。”
我端着碗安静的等他笑完，他笑的太急，一口气没有理顺，咳了起来。
我忙把碗放在了床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他咳的很厉害，消瘦的身子佝偻了起来，缩成了一个团，好像一只虾米，整个人都震动着。我将早上柳无垠别在我衣襟里的白色丝帕抽了出来递给了他。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捂在了唇边。我的心被他的手指深深的震撼住了，那原本修长漂亮的手指现在如同干枯的树枝一般，完全失去了生命的光泽。属于他的生命之树真的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正在慢慢的枯萎死去。
捏在他手中的白纱已经染了星点的红。虽然他尽力的掩饰，可是眼力一向很好的我，还是在他藏藏掖掖的动作中看到了丝帕上的血丝。
“紫夜……你怎么这么傻呢……为什么要毒自己？”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压制下了眼眶中泛起的酸雨。
“那你叫我如何？眼看着自己落在自己亲侄女的手中，成为……成为……她……的暖床之人？”他激动了起来，急喘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渐渐止住之后，我想让他将身体舒展开来，他却拧着肩膀躲开了我。
“紫夜……”我缩回了自己的手，“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别再去想了。”
他别过头去，发丝中露出来的半截颈子，白中透着青，颈上的血管清晰可见。我甚至都能看到流淌在那深青色血管中的血液。
“皇甫瑾，你走吧。也不要再让秦绵来医治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真的好难受，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或者当报答我帮你救过无霜。我真的受不了自己这个样子。”
我站在他的床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曾经派人去皇宫救过你。就连无霜和红裳都去过很多次。”我垂首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难道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用了。事实上我没有能在他绝望之前找到他。
“是吗？多谢了。”隔了半晌，他缓缓的说了一句。声音平缓，暗哑，他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听在我的耳朵中却叫我心里那么的难受。
在他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想到的是我，我完全辜负了他的托付。就算是他之前利用过我，欺骗过我，可是之后他保下了无霜和红裳，也算对得起我了。人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有的时候又怎么能算的那么清楚，若是没有了牵扯恩怨，我与他不过是擦肩而过的路人，即使对面也不相识。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咬了咬牙说道。
“那你就是在折磨我。”他轻声说道。
我压下了心里的酸涩，坐到他的床边，将他抱了起来，他想挣扎，无奈身上无力，被我紧紧的抱住了之后，毫无办法。我让他靠在了我的身前，端起了药碗，“不管你是不是喝了就吐，都要将药喝下去。能吸收一点是一点，你若是嫌苦的话，我还准备了蜜饯。”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就让我安生的死了不好吗？”他无力的垂下头，发丝始终遮挡住他的脸颊。
我的碗伸到什么地方，他的头就扭到反方向。“我不喝，你还能耐我何？命是我的，我求生不能，难道还不能求死了吗？”
“我说了，我身家性命都压上了，才将你带出来。你的命从那时候开始就是我的！”我狠狠的说道，“你骂我无赖也好，随你便。反正我若要你活，你就不能死！”
“难道你还没有看明白吗？”他陡然的抬起了自己的脸，撩开了自己的发丝，“你看看我的脸。你看看我的样子！就算你留了我的命。可是你叫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怎么走到那片阳光之下！”
我的心猛然的一掉，那张原本千般媚惑，万般娇美的容颜已经布满了深深的伤痕，纵横交错，最重的一条伤痕从嘴角一直延伸到了眼角，纠结着好像一条狰狞的蜈蚣爬在他的脸上。
“看到我的脸吓到了吧……”他的眸子已经蒙上了一层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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