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到后面去
去唐家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了饭，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唐老头和老大习惯饭后去散步，这会儿大概在村口坐着，唐家的几个女人也不知去哪儿拉家常了。
等唐与柔去的时候，院子里就只有正在用腰机编麻的沈秋月和唐菁。
这种足蹬式的腰机，以前她只在博物馆里见过，重生而来后，倒是从原主的记忆中学会了用法。
足蹬式腰机的两侧各有绳套，大的那头套再腰上，小的那头套在脚上，两边一拉扯，中间那一道道编麻的纺织床就这么被张开了。为了防止中间的纺织床团在一起，靠近腰的位置上用枣木削成弓的样式，将其中毛线拧成的细绳串在一起。
织布的时候，只需要一手用分经棍将麻分成两层，另一手用提综杆穿纱，就能将麻一缕缕地串进布里。
沈秋月双手的动作就像翻飞的蝴蝶一样，编麻的动作很快，但唐与柔在后面站了一会儿，也没见麻布有明显的进展。她嘴里对唐菁说道：“儿啊，娘饿极了，你再去剥点橘子来喂我。”
“嗯。”唐菁将脚上那套环取下，捧着腰上的腰机和一截麻布，走到石磨边，一连抱了好几个橘子来。她拿回橘子的时候，转身看见了唐与柔，愣了一下，低头不语。
跟堂姐没必要露出委屈表情。大家都习惯了唐老太的做派，对她抱怨也没什么用。
她木然地回到原地，抱着腰机和橘子在沈秋月身边蹲下，剥好橘子后，一瓣瓣喂到她嘴里。喂的时候，沈秋月的双手还在不停地重复劳作，编着麻布。
“好苦。”
“娘，今天晚上我们多做些麻布，明天我上山去采点野菜来。”
唐与柔忍不住上前，问道：“你们有银子，将这银子给奶奶不行吗？”
她又没有将那一两银子收回来！如果破财能消灾，为什么不呢？
“柔丫头你来啦？”沈秋月这才发现了唐与柔，艰难地咽下苦涩的橘子，叹了口气，却说，“这不是非要干的活儿，这是惩罚呢。谁让我……谁让我非要去医馆看病呢……都是我的错……”
她声音中透着孱弱，气息随着她双手的动作而有些不匀，认命地劳作，语气里连一丝怨气都听不见，分明已经被虐得麻木了。
唐与柔看向她的脚。
脚踝还是很肿的，显然白天又一直在做活儿，并没有得到好好地休息。
用腰机的姿势需要一只脚伸直，坐久了，腰酸背痛，腿也会抽筋。
唐菁这会儿也没像昨天那样顶嘴，看见唐与柔手中的药汁：“谢过四姐了，能不能放回我们屋里，等我编完了麻，就给我娘上药。”
看来是帮不上忙了，唐与柔将药放回三伯娘的屋子后，心里一阵唏嘘，道：“伤是要养的，得跟奶奶说说，总得让伤好透了再干活，不然落下病根，好不利索，以后干起活来都没现在麻利。”
唐菁望着唐与柔，哀怨地看着她，眼神里仿佛在说，如果唐老太会听的话，就不是她了。
左右是帮不上什么忙，要是再耽搁点，被唐老太撞见，又要迁怒三伯娘了。
唐与柔速速离开屋子，走在乡间小路上，没走几步，见到宋茗一个人从外走回来，手里抓了几个山捻子。
她迎面见到唐与柔，抬着下巴，一脸倨傲地说：“哟，这不是柔丫头吗？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唐与柔没看见周围有人，也忍不住呛声道：“哟，这不是二伯娘嘛？二伯的腿还好吗？被揭穿了吗？”
“你……”宋茗停住脚步，顿时咬牙切齿。
她也是刚刚才发现唐云贵的脚已经好了，真没想到唐与柔竟然已经知道了，还说得这么大声！
唐与柔耸肩，绕过她，继续往屋里走。
宋茗说：“你就得意吧，我不跟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小辈计较！反正你也很快不是唐家的人了。”
唐与柔随口问：“二伯娘终于说服爷爷分家了？”
宋茗很是得意，哼了一声：“就你一个没及笄的小丫头说什么分家？把你嫁出去不就不是唐家的人了？以后你夫家定叫你克己守礼，叫你再也不敢这样忤逆！”
听见“嫁出去”，唐与柔微微一愣，但很快想明白了。
对付家里不听话的女孩，让她早早嫁出去的确是个好办法。
想前世在家里，每次她和母亲吵架的时候，她也总说要让她快点跟男朋友结婚，搬出父母家。后来她迟迟不嫁，自己在外面买了房子住，或者直接睡在研究所里，和原生家庭的矛盾自然就缓解了。
可上辈子的嫁出去，和在这村子里嫁出去完全不一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其他家宠女儿的，还会跟女儿商量夫家的情况，问她是否中意，可唐老太他们显然是不会过问唐与柔的，只会将她像配牲口那样，看谁家出的银子多，就许配给谁。
但唐与柔也并不着急，笑道：“二伯娘别忘了，我身上灾星的名头可是您和奶奶亲自按上的。再加上昨天的事一闹，这村子里谁敢娶我呀？娶了我的，要是知道我是让靠近我的人都霉运缠身的灾星，多半是要把我打成下堂妻的。到时候我是折损了颜面，唐家不照样被人指指点点？”
宋茗愤恨地说：“那、那是你的事！”她着实有些气急败坏，平日里明明伶牙俐齿的，做什么都能有好点子，可为什么最近每次和唐与柔吵架，嘴上就总是讨不到好？
唐与柔笑着引导了一句，道：“二伯娘，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您想想唐状元有个被打成下堂妻的姐姐，和一个闹分家后再无瓜葛的女子，哪个更会被人说闲话？”
宋茗呸了一口，说：“你总别拿这一套来说事，以后只要我儿子当了大官，谁会在意你？我管你是分家还是嫁人，总之你就是别再拖累我们！爷爷不同意分家，那你就嫁出去！”
唐与柔耸肩，轻笑了一声：“那我们就看看，谁敢娶我。”
她转身离开的瞬间，笑容骤然隐去。
嫁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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