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人之下

这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没有谁能保持平常的心态，言暖是，释修是，卫绍峥亦是。颜禧宫中一派喜气，虽是匆忙准备，却不失皇家婚嫁应有的奢华喜庆。卫绍峥和陆盼卿围坐在桌旁，桌上放着各色干果，名字连起来不过是早生贵子之类。虽然陆盼卿是西凉国以“贺礼”的名义送给他的，但其中蕴含的实际意义两国都是心照不宣。

        “皇上。”陆盼卿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扩大。他们这样对坐已经有两个时辰了，若是再坐下去天就亮了。

        卫绍峥的目光从烛台转到她的脸上，眼前的女子眉似弱柳，唇似樱桃，容颜娇弱惹人怜爱，可是却挑不起他一丝一毫的兴趣，脑中反而一直有张艳丽的容颜挥之不去。在看到言暖鲁莽的举动后，他只是单纯地恼怒她的鲁莽，现在细想却觉得她的反常很不合情理。她不爱他，甚至为了不嫁给他而逃婚，那么他纳一个异国郡主为妃她又何必在意呢，莫非她……

        “夜了，休息吧。”脑中的想法交杂在一起，让他烦闷不已，却不能在陆盼卿面前表露半分。

        殿内的盘金丝红烛一分分短了下去，厚厚的烛泪堆积在烛台上，当红烛燃尽时天边也升起一丝曙光。卫绍峥没有惊动颜禧宫中的任何人，打发他的随侍李德庸去宸乾宫，自己却飞身往凤栖宫去了。

        晨曦中的凤栖宫一片宁静，连守夜的太监也歪在一边打瞌睡。卫绍峥悄悄进了寝殿，凤床上言暖睡得很不安稳，细细的柳眉微蹙，手指微微摇动，似是做了噩梦。

        她梦见了什么如此惊慌失措，卫绍峥伸出手想把她从噩梦中摇醒，待眼角瞟到桌上的碗后停了下来。那是……长寿面？他缩回手走到桌边，看着那碗已经冷凝成一坨的长寿面神色复杂。奶娘死后再没有人给他做过面，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为了他下厨房。她，难道是……爱上他了？

        床上的言暖“嚯”地翻了个身，让沉思中的卫绍峥拉回思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悄悄出了凤栖宫。

        一夜的辗转让言暖临近天明才昏昏睡去，却因为噩梦而猛地惊醒，睡意全无，索性起床，龄竹和龄菊带领着一干丫鬟进来服侍她洗漱。

        “娘娘，听说颜禧宫的主子被封为皇贵妃了。”龄菊一边给言暖梳头一边汇报宫里的最近消息。

        皇贵妃，妃嫔中的最高品级，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会给陆盼卿如此高的品级，可以看出卫绍峥对西凉国的重视。“授金册了吗？”在北周后妃授了金册才算是正式册封。

        “还没有，听说昨天夜里下旨的，还没来得及授金册。”头发梳好后，龄菊退到一旁。

        “没有？那今天咱们宫里可热闹了。”言暖话音刚落，外间有太监禀报安贵妃、郭丽嫔来请安了。

        “来得真快。”言暖整理下了腰间玉佩上的流苏，“让她们在正厅候着吧，龄竹，传膳。”

        早膳言暖故意吃得很慢，等到吃完后到正厅，果然见后宫有身份的几位都到了。

        “皇后妹妹，你可听说皇上册封西凉国郡主为皇贵妃的事？”安贵妃匆匆请了安，急急地问道。

        言暖接过龄菊手中的茶，浅呷了一口才点点头。

        “这不合规矩，没有子嗣的宫妃怎么能直接晋升到皇贵妃的品级？”安贵妃不理宫人递过来的茶，只着急地看着言暖。

        “就是，她陆盼卿才刚来，凭什么坐到那个位置上？”郭丽嫔在一旁小声嘟囔，又恰好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听见。

        言暖心中冷笑，陆盼卿册封后对安贵妃和她自己最为不利。不过她不可能直接来找自己这个对手来商量这事，她来了只能说明她已经和太后商量过了，是想激她这个皇后出面劝皇上，是想拿她当枪使。别说她不在乎地位受威胁，就是在乎也不会傻傻地让她们利用。

        “皇贵妃的品级是皇上封的，郭丽嫔，你说她凭什么呢？”言暖状似随意地问。

        郭丽嫔脸色一白，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眼睛不敢看向言暖，只四处扫视，待看到门口的两人时，似看到救星一般。“皇贵妃和常贵人来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来迟了，望娘娘恕罪。”两人跪地请安，陆盼卿只看向言暖，虽是请罪态度却不卑不亢。反观常贵人就显得惶恐了许多，眼睛盯着身前的地砖不敢抬头。

        “都起来吧。”言暖没多说什么，安贵妃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皇贵妃昨夜伺候皇上来得晚了，你没什么事怎么也晚了，可见是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安贵妃不便冲陆盼卿发火，只好把不满发泄到常贵人身上。

        “臣妾……”常贵人在安贵妃怨毒的目光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皇后娘娘，常贵人目无尊长，臣妾以为该罚，不然让皇贵妃姐姐看了还以为咱们北周后宫一点规矩没有呢。”安贵妃这话是对着言暖说的，眼睛却挑衅地看向陆盼卿。

        言暖知道她是想杀鸡儆猴，常贵人确实有错，按规矩给皇后请安晚了是该罚。但是罚了无异于给陆盼卿一巴掌，不罚安贵妃肯定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娘娘，您不是说不是说身子不适，韩太医已经到了，您看是不是……”龄菊侧身对言暖说，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向言暖眨眨眼。

        言暖会意，“跟姐姐们说话倒忘了这码事，本宫先失陪了，有事以后再说吧。”说着言暖便起身要离开。

        “娘娘，那常贵人犯错就不罚了？”安贵妃不依不饶。

        “贵妃姐姐看着办吧。”言暖心下冷哼，她走就是给安贵妃一个台阶下，既然她执意要罚那她何必拦着。

        “是。”安贵妃得意一笑。

        听着背后安贵妃骄横的声音，言暖不觉翘起唇角。安贵妃罚了常贵人面子上倒是体面了，但是此举不但得罪了皇贵妃还同时得罪了卫绍峥，且不说这皇贵妃是卫绍峥亲自封的，得罪了陆盼卿就是和卫绍峥过不去。单说这常贵人是他曾相依为命的乳母之女，他也不会轻饶安贵妃。她倒是期待，卫绍峥会怎么处理此事呢，会不会护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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