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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邓登一下子愣住了,一时笑个不住,爱尔兰叹了口气道:“你就别逗她了!说罢!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贝拉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表情十分茫然,邓登则伸出手指“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刚才出来时我偷偷给富豪先生递了个纸条,现在这个镇子应该只剩一个空壳子了,所有人都已转移到富豪先生的独栋别墅,我刚才离开时在那里布了结界,这样我们就不必再束手束脚,可以放手一搏了!”

        爱尔兰闻此笑道:“我就说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答应的这么干脆,原来是缓兵之计。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邓登道:“我们得想办法回到飞船上,找到飞船才能跟这些鬼东西拼一拼,否则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说着他抬头望了望天上,“它们现在不敢下来,有夜色做掩护,我们悄悄的,应该不会被发现,快走。”

        贝拉这时也反应过来,三人的目光一触即分,不约而同朝飞船跑去。小镇上果然黑乎乎一片看不到一丝灯火,转过街角,看到一条小河,飞船静静地停在河边。一看到它,与先前暴虐的“女魔头”判若两人,贝拉注视着飞船像是注视着久别的情人,深情如许,凉夜也变得温柔起来。

        不过是百米的距离,像是永远跑不到尽头似的,忽然一阵冷风刮过,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语带笑意的浅浅问候,一如夜里的枕边低语,可是三人谁都不会被其中的温柔而迷惑,反而浑身毛骨悚然起来。

        “我的魔后要到哪去?好久不见我的小灯笼,可是想死了我的心肝肉。我亲自来接你,你可有一点高兴?”

        三人因为疾速奔跑的缘故向前滑出去数十米方才站定,眼前一身黑的男人好像生来就与黑夜相融,尤其是眼角眉梢都斜向上勾着,不管是什么样的表情,都给人一种眼挂笑意的错觉,但他的笑意无论如何都无法从中读出“善意”来,反而是从心底透出寒意来遍布四肢百骸,三人皆是一震,当即定在原地。

        魔王怖忧踩着夜色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每走一步,周围的空气都快要结成了冰,当两人之间相距不过十步的距离,邓登忽然出声断喝道:“就站在那里吧!”

        怖忧果然站住了,眼角斜挑着看他,“好,我不过去,那你走过来好不好?”

        邓登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一些,压抑的咳嗽声从喉咙里滑出来,在这漆黑阴凉的夜里显得格格不入。

        怖忧好像在欣赏一幅画似的看了他良久,蓦地轻叹一声,“你瘦了好多,看来这些日子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邓登捂着胸膛将咳嗽声吞进肚里,语调客气而又疏离,“不,我过得很开心,劳魔尊惦记。既然你来了,不如今日我们把话说个清楚。”

        怖忧眉梢的笑意更浓了,语气也更加温柔道:“你说。”

        邓登深吸一口气道:“如今你也看见了,我已经是风中残烛,苟延残喘,可能很快就大限将至,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少不得有几句话告诉你。不管我和你上辈子有多少恩怨,不管你此前擅改我的记忆让我们兄弟自相残杀利用我做了多少事,这些我都不想再计较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一笔勾销,感谢你之前对我的爱护和怜惜,剩下的日子我只想随心而活,所以,我不会跟你回去了,您好自为之,多加保重吧!”

        说完,对贝拉和爱尔兰道:“我们走。”转过身就要离开。

        “小灯笼。”怖忧叫住他,“可是还有一件事非常难办,希望你能教我。”

        邓登脚下一顿,稍稍偏过头道:“什么?”

        这回魔王的笑好似添了些烟火气,十分牵动人心,“你说的我都可以随你,只是我还爱着你,该怎么办?”

        邓登的呼吸一滞,道:“这世上很多爱并不都是圆满的,你想要的也不一定都会得到,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怨鬼’的存在了,你爱我,我不一定会爱你,我爱他,他不一定会爱我,所谓‘爱’大概就是如此了吧!我很感谢魔尊青眼相加,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所以,忘了我吧,这样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

        脚步声再次响起,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这时怖忧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耳边,“但我以为,我的爱给了你,你必须得收着,我想要的,也一定要得到。小灯笼,你看这是什么?”

        身后,怖忧的手中飘出来七个发光的玻璃珠,每一个玻璃珠都映着同一人的身影,或悲或喜或哭或笑,每一个都有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姿态。赫然正是他们要找的理查德的“七魄”。

        贝拉见此一直僵硬的表情渐渐皲裂,下意识伸出手朝前抓着,脚步也不由得朝前移动,爱尔兰赶忙拦住她道:“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贝拉神情恍惚,嘴里喃喃着,“理查德理查德——”力气之大,爱尔兰都快要压制不住她。

        邓登的神情也变了,爱尔兰想,此人当真杀人诛心,每一次都丝毫不给人留任何余地,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旦露出破绽我们就彻底被拿捏住了。”爱尔兰的声音给了他提醒,邓登稳住心神朝前道:“你想怎么样?”

        怖忧玩弄着琉璃珠,漫不经心道:“本来我不想用粗暴的手段的,可是方才小灯笼的话让我十分伤心,我只有给你个教训,这样才能让你学乖一点。”

        “小灯笼聪明伶俐,机智过人,你提前转移了镇民让我没了筹码,所以我只好把宝押在别的上面,没想到吧?你们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我不过下了一道命令,不出半日,小鬼们就给我送了来,寻找魂魄这种事本来就是我们最擅长的,从一开始你们就失了先机,所以注定会失败。”

        七个琉璃珠在他手中来回翻滚着,话音刚落,一个满脸笑意的“理查德”停在他食指指尖,只见他拇指一动,满脸笑意的“理查德”眨眼间在眼前灰飞烟灭。

        贝拉的瞳孔张大,泪水夺眶而出,疯狂挣扎着向前抓去,“理查德,理查德不要走!等等我,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理查德——”

        贝拉的哭喊撕心裂肺,似乎要从胸腔中豁出一道口子把黑夜撕裂,她挣脱爱尔兰在地上连滚带爬朝前去抢琉璃珠,余下六颗琉璃珠里的理查德每一个都在敲击着贝拉的心,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他。

        贝拉从地上一跃而起,邓登和爱尔兰的脸色大变,连怖忧都被她的意外之举惊的没了之前的从容。

        一切都不过在刹那之间,怖忧的手从胸膛里抽出来,手上是一颗热腾腾跳动的心,他好像十分满意手上的玩意,眉梢上挑得更加温柔,对邓登的方向伸出手去,“看!小灯笼,多么赤诚可爱的心啊!虽然我并不想要一个大男人的心,但他也跑的太急了些。”

        贝拉从地上抬起头,爱尔兰“忽”地跪在了她的面前,笑容无奈又苦涩,“说了会被拿捏住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啊!”

        贝拉的眼神是空白的,身体是僵硬的,爱尔兰的头抵上她的肩头,奄奄一息道:“不过,比起提心吊胆地提防你的明刀暗枪,现在我可是舒服——舒服——噗!”

        邓登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再往前一步,可是眼神里的痛苦却是无法掩饰的,贝拉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入目只见一片血色,昏天黑地的。

        “他,他果然说得,说得对,天道轮,轮回,因果报,报应!如,如此,我也算是,算——是——”一句话反反复复终是没有说完,他的手从胸前垂了下来,人早已没有了呼吸。

        怖忧将热腾腾的心脏一握而碎,血肉溅了满身,他好像一无所觉似的,不知从哪扯出来一块布巾,把手翻过来背过去来回擦着,眼角依旧上挑着,“现在只剩下了六个,选哪一个好呢?小灯笼,你给我挑一个好不好?”

        贝拉现在的表情已经说不出是个什么样子,失魂落魄,丢盔弃甲,愁云惨淡,茫然无助,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她眼下的情形,那一双悲切入骨的眼睛里闪动着的一丝微弱的光明明灭灭,马上燃尽了似的。

        邓登终于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摆脱掉的命运,自以为亲手斩断了一切,不管他尽了多少努力,博得最后一个残缺自由的灵魂,眼前的事实却让他禁不住嘲笑自己,到底有多幼稚可笑。

        “好。我跟你回去——跟你回去——跟你回去——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好像要把它刻在灵魂上,这样才能有力气继续往前。

        “对,过来。过来我身边。我早告诉过你,你唯一回去的地方只有我身边,若你早点记住,何苦掉这么多眼泪,让我也心疼。”

        现在的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在逼着自己往火坑里跳。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烁着一个又一个画面。

        “你说你叫邓登,那我可以叫你小灯笼吗?”

        “小灯笼,你快看,雪!外面下雪了!”

        “小灯笼,你不会是怕鬼吧?哈哈哈~”

        “小灯笼,我在呢。”

        ……

        “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

        “当然,我会像照顾你一样照顾他们。”

        ……

        “桃花?”

        “整个王宫都能闻见的花香,那可真是想亲眼看一看了!”

        ……

        “小小年纪不好好活着干嘛找死——”

        “你知道,我不会帮你救他们的,若是你执意要去,十有八九就会死在那里,你想好了吗?”

        ……

        “邓登,我是谢颉,等你好久了!”

        ……

        仿佛濒临绝境的野兽做困兽之斗,心神激荡之下脑海里接连出现从未见到过的画面,不同的画面里发生着不同的故事,但故事的主角永远都是相似的两个人。

        谢颉。

        事到如今,为什么我脑海里剩下的就只有你?

        可是,我明明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

        难道,

        只有你,是不能忘记的唯一?

        最后想起来的就是一首歌,一首家喻户晓却贯穿几世的儿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可是,在他心里最为执念的却是比这首歌更为刻骨铭心的另一首。

        那首歌应该是属于我的啊!

        它是明明白白存在我记忆中的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偏偏唱不出来。

        为什么唱出来的是他,不是我。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邓登走过身陷梦魇中的贝拉,走向前方等待着他的万丈深渊。

        “邓登——”

        是我幻听了吗?还是我的脑子出现了问题?不知道这个时候发疯,怖忧还肯不肯收下这份疯狂的“礼物”?此前的承诺还做不做数?无论如何必须救下理查德。无论如何我要得到“七魄”。

        邓登继续往前走,可是那个声音并没有因为他的脚步而停止,反而在耳边愈加清晰。

        “邓登——”

        怖忧斜向上飞的眉梢拧出了一个弧度,这个人还真是来得恰如其分!

        “邓登,是我!我是谢颉。你回头。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邓登确定他不是发疯,也并非在梦中,可这对他来说将是一个更加艰难的考验。

        “你来做什么?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此时的谢颉好像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王星,而是人世间最普普通通的一个男子,在努力挽回他的爱人。

        “我,看了信,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来找你对你不公平,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让我再看你一眼吧,好不好?”

        邓登的背挺得笔直,却怎么都不肯回头,“不必了。我们已经没有再见的必要。你回去吧。”

        谢颉觑了一眼一身黑衣的男子,百种滋味涌上心头,连字都吐得艰难万险,“你还是选择了他是吗?为什么?”

        邓登久久沉默着,再响起的声音冰冷而疏离,“我的话早已在信上说得清清楚楚。”

        谢颉想起那封信,百般滋味都从眼里苦出来,“你说我们彼此相爱,到底什么是爱?我要一颗星,一颗心,为我一人,爱不完整,我,宁可不要不爱!”

        字字断肠,句句戳心。

        “邓登,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是真的爱你。我想了很久,我还是不能放你走。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今天来此我不是问你的想法,而是来带你走,带你回家。”

        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你总是来晚一步。

        “我不会跟你走。我要回去的地方是怖忧身边。谢颉,事到如今没什么好后悔的,他还在等你,回去吧。”

        邓登又向前走了一步,却只见眼前星光一闪,谢颉已来到他的身边,这个拥抱是温暖而让人眷恋的,如果可以,他想这样抱着他永永远远。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他之前对自己做出的所有的心理暗示都在这句话中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只是他知道还有人在等着一个希望,为着这个希望,已经有人在他眼前丧命,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所有的鲜血白流。

        所以他不给自己任何反悔的余地,指尖点亮星光,由此化作一道短匕,在掌心旋转了一个来回反手插入了他的心脏,他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毅然转身,留给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别离。

        爱人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带走了他世界中所有的光明,当真是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如果不曾爱。

        如果谢颉不曾遇见邓登,

        这天地间又将是怎样的景色?

        “你要一颗心我无法给你一颗心,却给了你全部的爱啊!”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脑海里在回荡着一首歌,

        “我有一个梦,

        想摘一颗星。

        星星对我眨眼睛,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闪一闪亮晶晶。

        我有一个梦,

        想摘一颗星。

        天上星星千万颗,

        独有山间水波横,

        沉睡其中不愿醒。

        原来我们之间却因为一首歌走到了尽头。

        可叹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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