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驻年
“你不能进去。”
“你是新任的侍卫吗？展大人呢？让他来见本王子。”
“你不能进去。”
我迷迷糊糊地扶着额头坐起，不自觉地拥紧了锦被，望着外面。
还好，活了下来。还有两重就是命丧之日了。
“你这人倒是有趣，何故不让本王子进去？”我听得清楚，分明是北轻城的声音。
“你不能进去。”依然不变的口气和话语，声音倒是陌生。不是小格，也不似我寝院里的其他人。
我随手取了搭在架上的白狐披风，走出门去。
“轻城王子好兴致，不在临客楼饮酒品茗，来本城主这里做甚？”我斜倚在槐树上，裹紧披风，问他。
北轻城看见我，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那个人，笑：“本王子就说挽城城主不会不见本王子，你的新侍卫却一直拦着本王子。”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人覆着雪白色的面具，斜倚在廊柱上，眸中带笑，姿势竟和我一模一样。
我收回这种奇怪的感觉，回看向北轻城，笑：“驻年初来乍到，尚不习惯，轻城王子又何必怪罪。童驻年，还不过来？”
这样的人，似乎只有放到身边才会略略心安。一个明明风姿隽秀的人，能被所有人认定成痴傻，明明从来到我寝院起到现在一直一个人待在房中，却偏偏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挡住了北轻城……
还有如此熟悉的行为习惯，别人难道注意不到吗？
“挽城城主如此眷顾这位新上任的童大人，展大人远在一关，知道了怕是会心伤呢。”北轻城眨眨他漆黑如夜的双眸，笑着调侃。
我身子顿时一正，抬头看他笑意盈盈的面庞，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小格去一关做什么？”
“挽城城主不知道吗？本王子的未来妹婿把他派去一关治理水患了呢。”北轻城把玩着他垂落的青色发带，笑着答。
我不由捏紧了拳头，闻苏，果真是很好。
一关从四百年前那场战乱开始就洪涝不断，一到夏天就从未安生过。所以一关无人居住也是起码三百年的时间了。这也是雪安城的城主府不建在雪安城中央而远迁八关之北的原因了。
趁我昏迷，让小格去治理了无人烟之地的水患，闻苏的算盘倒真是噼里啪啦响得很。
“轻城王子消息倒是灵通得很。”我深吸一口气，只能祈祷小格不会笨到真去灾情最严重的地方。不是我的亲口命令，他应当不会那么认真遵守才对。
北轻城笑着走近了我两步，张口刚要说话，被我抬手顶了回去：“轻城王子自重，轻城王子身上的味道本城主消受不起。”
甜香弥散，身体越发的凉寒，眼眸也开始隐隐作痛。
北轻城很是听话地离了我一丈之距，笑：“思睦跟本王子说过，她身上的甜香是控制挽城城主的宝贝。”
我歪着头看他，嗤笑：“你以为区区甜香便能控制得住本城主？左右都是一死，哪管什么早死晚死。还是说，轻城王子已经迫不及待让你的好妹婿替换掉本城主？”
北轻城摇摇手指，笑：“非也非也。说实在的，本王子并不看好闻公子。常听别人说起闻公子高义，但真正一见，为贤臣有余，做明君不足。所以，传言不尽可信。”
我笑笑不答话。传言当然不尽可信，闻苏才名如此远播，绝不乏爷爷和我的功劳。
“闻公子自视过高，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才貌俱是无双，只是细细品来，仍有太多傲气不知收敛。”北轻城接着分析：“所以，闻公子绝难当佳婿。只可惜挽城城主生为女儿身，幺妹思睦又心系闻公子，只好如此了。”
我挑眉看他满脸遗憾，笑：“北崖有轻城王子这般聪敏决断的人物，再过百年之盛，绝非虚言。不过，有一点倒是说错，本城主就算是男子，如今被困一方天地，又是命不久矣，也是绝对消受不起思睦公主的。”
北轻城附和地点头：“这倒是，本王子就这么一个妹妹，可不能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不过……这也并不妨碍本王子很喜欢挽城城主，想要告诉挽城城主一个不错的消息哦。”语落，他蓦地来到我耳边，不等我将他推开，他就含笑低声说了句：“这位童大人是南漠人呢。”
说罢，转身离去。“唔，本王子的好妹婿在临客楼为本王子准备了酒席，不用送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在地上旋风一般打转的槐叶，突然觉得这个天下怎么可以如此之小？每遇到一个人，都能代表各自的阵营。属于我的人被我推开，剩下的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刀枪剑戟抵在我的颈上，触感凉寒如水。
“我听到了。”童驻年忽然站在我面前，说。
我呆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点头：“嗯。”抬头看他面具后有些浅浅的被忽视的气恼的眼眸，我弯了弯唇角，笑：“只要你不是西门湮城，是南漠王也没有关系。如果你是西门湮城啊……普天之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走吧，不管你是从南漠来还是从桃夭山来，一定没逛过城主府一带吧？我今天屈尊降贵，带你去看看。”我笑着说。
童驻年很奇怪地看了看我，问：“你不是被软禁，不得踏出寝院吗？”
我扬唇一笑：“童驻年啊，见你三面，唯有这句话能看出来你像个痴傻的孩子。正门走不了，不会翻墙吗？”
我拍拍他的肩，嘱咐：“赶快去换一身衣服，然后到我房间来找我。”
一刻钟之后，我和童驻年站在我寝院后院的墙边，这个覆着雪色面具的少年满眼嫌弃地看着手中的绳索。
“堂堂展大城主，居然也会有这种翻墙的工具。”童驻年转了两圈绳索，说话极不客气：“干嘛，折花啊还是劫舍啊？”
我笑得愈发开心，拿过绳索，甩出去勾在墙外的树上，笑：“童驻年我现在越来越发现你相当对我的脾气。西门湮城竟有一个和我秉性如此相像的属下……你俩是不是经常吵架啊？这次来雪安城是不是就是负气出走啊。”
“当然不是。我来雪安城是奉君上之命会会挽城城主，哪知道那个死孩子泄露了行踪，被北轻城察觉，而且还多管闲事告知了你。”童驻年声音冷硬，似乎有些气恨。
我摇摇头，轻笑一声：“西门湮城那家伙手底下的人都这么……有趣吗。真是对他越来越期待了，但只怕今生是无缘相见了。”
童驻年不耐烦听我感叹，伸手抢过绳子，说：“雪安城城主居然这么啰嗦。”言罢，双脚一蹬，接着绳子和墙壁就翻身而过，声音从墙后闷闷地传来：“没人。”
我接住重新落下的绳子，同样翻过墙。
如此这般翻了四面墙壁后，才来到了城主府的外面。
“这条出府的线路是小时候我被爷爷关禁闭时，紫零偷偷溜进来看我时钻研出来的，果然好用。”我扔掉绳索，伸了个懒腰，感叹。
“常听紫零说，东街最是热闹，美食如云，所以呢，我们就从西街开始逛起吧。”我打了个响指，对自己的计划深感满意。
童驻年顶着一张面具转过头来看我：“东街最好不应该先去东街吗？”
“当然不是。”我摇摇手指，笑得星光璀璨：“若是先逛了东街，剩下的西街，南街，北街还有什么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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