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兄长

“我不该让你来南漠，不该给你写信逼你来南漠，不该伤害展格。我不知道，不知道隋讫旋会这样做，不知道展格对你这么重要……对不起……”西门湮城，或者说，展殊的声音冷涩，眼中含泪。

        我咬着牙盯着满脸不轻弹的眼泪的人，闭气不吭声。

        西门湮城没察觉到我，接着说，仿佛要把展家所有的密辛说尽，不惊得我肝胆俱裂誓不罢休：“娘是南漠的公主，出使雪安城，父上为她在临客楼种了满园的蓝色鸢尾，让她留在了城主府。三年之后，生下了我。真巧不是吗我真的和你，同月同日。

        “我若是用展家给我取的名，该是叫展殊。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爷爷想要一个女孩子。娘跟我说，男孩子会给展家带来灾祸，女孩子会保佑展家平安。所以，我一出生，就被展家人憎恨。爷爷隐瞒了我的存在，要我和娘永远消失在雪安城。父上说除了娘，没人能给展家再生一个女孩。娘和我就被藏在了深山，整整两年之后，你出生，我和娘……便被驱逐。

        “娘带我回了南漠，两任南漠王宠爱娘至极，连带着也收下了我。为了让我不受欺负，封我做了储君，寄养在王后名下。因为没办法解释我的凭空出现，王上又责怪展家，索性说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命里相克，取名湮城。本该一切就此好起来，可上苍如何肯就此放过娘亲。我七岁的时候，她因为思念你和父上过度，先是双脚突然不能动，接着就离世了。我才知道，她有血瞳之毒。

        “我从此恨极了展家，若不是展家欺人太甚，娘怎么会早早过世！我想报复展家，可没两个月，父上的死讯就传来了。两年之后，爷爷也死了。我想要报复，只有找你。也就坐实了你我命中相克的名头。

        “我终于长大，能不倚仗王上了，决定去雪安城杀了你，毁了展家。王上劝我，说你毕竟是我娘的女儿，我的妹妹，他想了许多年终于想开，只希望我带你来南漠给娘亲磕个头，从此放过展家。

        “可我如何能甘心。不能亲自动手，我就通过佑祈。她与我一同到了桃夭山找你，正赶上你责罚童衍南。那姑娘眼中恨意那么清晰，根本不需要我和佑祈多说什么。回八关后，我跟在你身边，佑祈暗中与童衍南联络。可跟在你身边日子久了，看你我如此相像，看你为血瞳之毒饱受折磨，看你得知爷爷害死娘时的痛苦迷茫，我忽然不恨你了。可为时已晚。童衍南逼死了展格。

        “你比我想象中反应激烈千百倍。我只得匆匆灭口，遣佑祈回南漠。后面的事你都知道，我只是没想佑祈会将童衍南的死算到你身上，伤你至此。”西门湮城脸上泪痕纵横。“对不起。”

        我等他走后许久，才从房梁上跃下。无声地笑得直不起腰。

        看看，看看爷爷都瞒了我什么！我以城主之尊拜祭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骨灰十年！我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同胞哥哥！我每年看着绫挽墓前的祭品总以为父上没死，只是躲起来不想再参与展家的图谋，没想到我唯一的安慰竟日日夜夜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我立誓必为小哥报仇雪恨，如今幕后真凶终于水落石出，我竟然……没有办法下手。

        展挽城，你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展挽城。”宽厚的手掌拍了拍我的肩。

        我回头，看着一身寒气的紫零，知道他已经在外面站了许久。“都听到了”

        “嗯。”

        “不要说出去。”

        “好。”

        “明天我们就回雪安城吧。”

        “都好。”紫零笑容认真而温暖，“回了雪安城，一切就都过去了。”

        这个人烟甚浓的南漠，热情豪放的南漠，处处明枪暗箭的南漠，给我的“惊喜”超过我过去十六年的总和的南漠，终究是要告别。属于我的，只能是冷寂典雅的雪安城，古朴庄严的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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