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天谴
“想不到闻公子这么宠爱闻夫人……”
“是啊，听说连奏疏都要拿到夫人卧房批阅呢。”
“你是给夫人送燕窝的啊”
“是啊，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公子从府外请来的，专门为夫人讲些轶事消遣解闷。”
“这种活计都要从府外请吗”
“当然了，这侯门里哪有会讲江湖事的，外面的说书先生又大多是男子，我可是公子派人特意从七关快马接来的，享的可是一等仆妇的待遇。”
“那您可是好本事，说得夫人高兴了，可不要忘记我……喏，这是九关南的贡玉，昨天夫人才赏我的……”
“自然自然……”
“啪!”一声轻响，随即是女子的娇嫩嗓音，“呵，这也称得上是贡玉是雪安城太穷，还是童筱央有眼无珠我北崖便是垫桌角的也不要此等货色!”
“十一公主……”刚刚说话的两名婢女急忙见礼，不敢回嘴，只是心疼地看着地上碎成两半的玉。
我扫过地面，玉当然是好玉，童筱央大家出身果然出手阔绰，这千两白银不止的玩意随手就赏了下人，还不是亲近的。
“燕窝是吗每天这么吃，她就不怕不过一个月便胖的像屠夫的悍妻”北思睦轻轻踢了脚婢女手中托盘里的燕窝盅，浓稠透明如玉液的燕窝立刻洒了出来，融了一片白雪。
那婢女立时跪伏在了雪地里，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身子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旁边那个说书的姑娘身子僵直，抿着唇大气也不敢出。
“说书的江湖轶事”北思睦却没打算放过她，冷笑，“雪安城这种地方有什么江湖侠士没有英雄又谈什么英雄轶事”
说书的姑娘唇色发白，一句话也不敢说，却也不敢点头，身子比地上跪着的婢女抖得还厉害。
“思睦公主何苦为难两个婢女。”我拨开枯枝，声音清冷。
北思睦抬头望过来，眼神竟又冷冽了三分，画着北崖最盛的梅花妆，便是烈烈冬日寒风刺骨，她也是一身艳艳红裙，相比于裹着雪狐大氅拢着手炉的我，身姿不知道姣好了多少倍。
“主上。”两人瑟瑟发抖地跪下见礼。
我虚虚一抬手，开口：“思睦公主跟你们闹着玩呢，竟吓成这副模样，岂不让人笑话雪安城人没胆识。下去收拾收拾吧。阿宁，前日三关有人来送血燕，你取来给闻夫人。另外再挑块好玉给这姑娘，闻夫人掌管城主府后院，算得半个女主人，可不能亏待她的人。”
“是。”阿宁应声。
北思睦原本还是鄙薄地笑，听了后半句笑意顿收，阴阳怪气的开口：“挽城城主对童筱央还真是好。”
“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自然要互相照拂。”我笑着颔首，“许多日不见思睦公主，近来可好”
“不见挽城城主，怎么都好。”北思睦冷笑，“挽城城主没去看看王兄吗他可一点也不好。”
我抿唇，装没听见。
北思睦却显然不打算放过我，继续说：“王兄用心头血为你做丹药，已是折损了精元。他是储君，身系一国兴亡，怎容身体出现一点差池父王手眼通天，第二天就知道了，着人来训斥和告诫了王兄一番，并派了王宫里最好的巫师来为王兄消弭他的天谴。可谁会甘愿折寿去挡别人的天谴你知道的，这种事情，若是天谴无人甘愿代受，空凭自身要费多大气力，才能有一丝希望躲过天谴。”
我垂眸不说话，却已有了动容之色。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损的是阳寿和福祉，若是不愿缺失这两者，便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请一样有通天晓地之能的人代为折寿，二便是与天争利，成功可能性极小，而过程却极痛苦，需要在寒冰里待上三天三夜，再在火炉上坐三天三夜，期间不可食荤腥，不可起贪念，不可思杀戮，不可闻丝竹，不可愁情长。从来只存在于展家嫡系口耳相传的传说里，因着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要求，一直不被相信。
一个人若是不被贪欲所困，不为情愁所扰，当真无欲无求，何以自损命数，行逆天之事便是机敏刚强如北轻城，我也是不信他能做到的，不过是白受罪而已。
可无论我信不信，他实实在在的选了这条路，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而我甚至没有接受他的心血，让他空忙一场，乃至受此大难。
我刚要开口询问北思睦，她便已冷冷地继续说：“有些人有眼无珠，可苍天怜见。昨天王兄便已出关，成功躲过此劫。自昨日起，王兄便是真正得上苍垂怜的真命天子，此事传回北崖，王兄的地位便是真正无可动摇，父王也会愈加爱重。我们兄妹二人雪安城一行，本就是期望得父王青睐更上一层，如此阴差阳错也算得偿所愿，是该感谢挽城城主的。可此事毕竟因挽城城主而起，才致使王兄受苦若此。算本公主心胸狭窄，着实不希望再生枝节，但望挽城城主余下日子不要再去打扰王兄休养了。”
这番话说得着实婉转也着实不客气，我轻声喟叹，不由感慨北轻城的好造化。我转了轮椅便要离开倾国院，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北轻城，如今他们兄妹又权柄日重，得罪不得，便准备顺着话离开。
“站住!”红影一闪，北思睦大喝一声，挡在了院门口。
我有些烦躁地蹙眉，声音已经有些凉：“思睦公主又有什么事”
“挽城城主，我听王兄说你已经没有一个月的活头。”北思睦声音冷得刺人。
我眉头攒得更紧，已经十分不耐烦：“思睦公主，有些话说太多遍就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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