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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苦中祚乐


不是都说梅雨季节在七月上旬就会结束?即使现在回到古代,以农历计算日子,六月了,也早该过去了,为毛还是雨一直下。

        这是我在杭州呆得最长的一回,不管在哪个时代,从来没有停留如此之久。

        船始终停靠在港口,不知何时能够出发。

        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像渔民一样以船为家。白天几乎抓不到人,不知都疯跑到哪里去玩,晚上各回各屋各找各床,没有人搭理我,也没人关心我。

        郁闷……最讨厌当孕妇的日子了,偏偏每回得知有喜,我都是最开心的一个。望着被雨水晕起一圈圈波纹的海面,哀叹,我这纠结矛盾不断重复的人生啊。

        身后的存在感很强,站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走过来。既如此,我就继续看风景好了,即使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一直看,不会厌烦么?”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难道他不怕弘晖突然出现?只是很奇怪,他的中文说得比易安好,为什么此时要讲英文。如此简单的对话,相信弘晖一样听得懂。只是弘晖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在太阳落山前见过他了。

        我仍然看着眼前的海面,想象它是否真的不同,“有人曾经说过,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人也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才又低声开了口,“你呢?也不是我前几天看到的?”小赫说着居然奇异的闷笑了一声,“确实,你的肚子又大了些。”

        我摸了摸自己半圆的肚子,好像还真是,几天时间而已,也没见多吃几口,反而还会晕得想吐,竟然又长了些。怀孕三回,每次都是这样,别的女人也没像我这么麻烦,得是什么体质才能反应这么难受而持久。

        身后仍有低笑的声音,我转回身看着眼前的人,笑意还挂在嘴角,薄薄的唇微抿着,很放松的样子。“好笑?”

        小赫摇摇头笑意未减,走到我面前站在我的伞外。

        虽然雨丝很细,可是我好像爱上了这种撑着油纸伞独立雨中的感觉。似乎我一直这样站着,心里想念的那个男人,就会突然出现,慢步向我走过来。

        我努力地看着眼前的面孔,没有变化,仍是那个帅帅的外国男人,不是他。

        难道外国人都不打伞么?好像是的,记得从哪儿听过,英国人18世纪才开始用伞,而且是女性专用,不同的持伞姿势表达她们对爱情的各种态度,至于男人,直到19世纪才开始使用。其他国家,我就真不晓得了。

        他的手缓缓伸过来,轻轻覆在我的肚子上,吓得我紧攥住伞柄,傻掉。

        初时知晓又有了身孕,胤禛总会抱着我爱怜轻抚,后来康熙赏了那碗药,他也心疼又不忍地将手掌覆在上面。可是离别后,除了弘晖,他成了第二个碰触它的男人,就连为我诊脉的苏长庆都不敢这样。

        他不懂礼数么?就算在他的国家这是被允许的,可现在的他身处中国,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眼前这个外国男人也未免……我一直以为他是绅士,除了那晚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接近。

        男人天生都如此?不管表面看起来多正直,其实骨子里都有海盗的特质?

        “你该多笑笑,总这样……”小赫说着手已抬起,手指滑过被海风吹拂到我脸上的头发顺到耳后,指尖落在我皱着的眉头轻扫至眉尾,声音仍是低沉,“对孩子不好,对你也是。”

        我仍是皱着眉,咬着下唇向后退了一步,脚跟磕到身后的船梆底围,才踉跄了下已被他扶住肩膀。

        “小心。”小赫扶我站稳,松手走到我身边面向大海。他的银色长发被一根像海一样蓝的绸缎束在脑后,随风吹起扫在我脸上。

        抬脚想要离开,听到他幽幽的声音,像是来自久远的回忆,“曾经有一个女人,也像你这样喜欢海,她总跟在我身后,不管我去哪儿与谁作战,总是跟着我。”

        这是他的爱情?那样的女人,如今去了哪儿?

        我看着他认真回忆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碧蓝的瞳孔渐变成深邃的蓝。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像我这样的军人,舰队就是家,蓝天大海就是家,我没有选择,可是她仍然跟着我。你知道在海上什么最可怕么?不是勇猛的敌人,是天气。当舰队到了海上,除了敌人,我们要对抗的就是无法控制的天气。暴雨不止会打坏一艘船,还会带走很多生命。我是舰长,我能竭尽全力地保护我的部下,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她肚子里,属于我们的孩子。”

        “赫德拉姆……”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我也知道他不需要别人的劝慰,只是这样一个男人,那一晚,他在保护我的时候,心里该是怎样的痛苦。

        他仍是站在我身旁,不再说话,双手扶在船梆上望着遥远的海面。细密的雨丝仍是不断滴落进去,融成一片汪洋。

        “相信我,她们上了天堂,她们依然爱你。”

        赫德拉姆的唇角微微放松,侧转了脸看向我,斜挑眉毛低声问道:“你知道天堂?信上帝?”

        “不,我不信。”我笑着摇摇头转过身,和他并排站立,好奇地问:“你们瑞典人信什么教?信义宗?”

        他看着我拢眉摇头,费解我突来的中文,“那是什么,没听过。我们信奉路德宗,你听过么?”

        “路德宗?”我努力地回想曾经查过的资料,关于瑞典,关于他们的宗教信仰,难道不是信义宗么?那可是瑞典的国教啊,不信奉的人连担任首相的资格都没有。

        我在他的注视下努力地想,终于恍然大悟地拍拍脑门,笑着回道:“对,路德宗——马丁·路德。”他一定不知道,在未来的中国,人们管它叫做信义宗,并且有很多人信奉。

        赫德拉姆也跟着我笑起来,敛了脸上的笑又肃立而虔诚地望向西北方。

        其实,他和胤禛不太像,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很真实,没有刻意的隐忍,只是很少笑。

        “赫德拉姆,相信我,你的她仍在等你,总有一天,你们会在天堂见面。上帝会让你们在一起的,还有你们的孩子。”

        “谢谢,我也相信。”小赫看着我的眼神里又充满了认真,声音却更低了几分,“你应该得到更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处漂泊。女人该有自己的家,和她的男人还有孩子住在一座房子里,而不是一艘船。难道你也想像我一样,把家安在海上?和我们这些人一路走下去?弘晖可以,难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要这样?你的他在哪儿?他也在等你么?男人不该等待,更不该让自己的女人等,他该保护你,而不是像我这样失去了才知道错,太晚了。”

        刚才的好氛围像是瞬间消失,又变回伞外的阴霾,我叹口气低下头,看着被雨水打湿的宽厚船梆,指腹轻抚上面的木质纹路。“他不是这样的……你不了解他,也不会理解我们的无奈,我们之间与你们不同。我相信他,我也愿意为他而等,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

        “是么?”小赫歪着头很认真地看我,像要透过眼睛看到我心里去。

        我认真地点头,坚定作答,“是。”

        “那就好。”他轻声回了一句,转身面向我,手掌直伸到我脖子后面,没等我反应过来已将我拉到他身前,微凉的薄唇轻轻落在我眉心。

        伞从我身后掉下去,雨水飘落在我仰起的脸上,还有从他额角垂下来的银色发丝湿漉漉地扫过我的脸颊。

        面对我的惊恐,他唇角微挑,瞳孔又变成那种幽深的蓝色,极小声地说:“即使你不信,我也愿上帝能保佑你。”

        此时的他笑得并不轻佻,而是媚惑又邪恶,像个坏天使一样有着极俊美的面孔,却让我立时后背寒凉。

        近在眼前的唇微动,开口时已是我所熟悉的中文,说得很慢字字清晰,“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吻你的。”

        “放开她。”

        ……

        我清楚听见指节捏出的咯咯声,就像刚才响在身后的咬牙切齿,愤怒又隐忍。

        眼前的蓝色眸子忽地闪了下,我的脑子却瞬间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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