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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跨越沟壑Ⅱ


原以为胤禛回来该是一家团聚,就像往年每一次那样所有人围坐一桌吃饭饮酒,原来不是。

        没有兄弟妯娌的说笑热闹也没有女人孩子的无言沉默,我被他抱回到自己的小院,像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似乎只要不踏出这扇院门,我的世界就只有他,不管在路上还是府中。

        我看着他整日坐在桌边手中握着本书,打天一亮便出现在那里端坐着直至日落月升,直至蜡烛换了几回,我要睡了他才起身离开,终日如此。

        我们仍像那三日少有交谈,偶尔我看他时他抬眼看过来,唇边浅笑收回视线。

        我们不像那三日相拥而卧,他也不再靠近抱住我或抵额交颈或热吻轻抚,总是坐在桌边而我在床上或是塌上,只有吃饭时才会离得近些,还会隔着张桌子和饭菜碗筷。

        我忘了,也有例外。

        他每日早起过来会拉我坐在凳上立于身后,发髻梳得日渐齐整,就连描在眉上的笔都稳得一笔成型。我感动于他的耐心细致却不喜欢镜中的自己,那是给外面的人看的,给所有人看,不是夫妻。

        没几日康熙回到京里,胤禛似乎又忙起来,总是见不着人影,只有晚膳时才会准时出现在我房中,坐在属于他的那张椅上。

        府里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个孩子,年氏的孩子,一个男孩,取名福宜。

        就像我曾经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孩子都与别人不同,活不下来又不按弘字辈序齿入牒,此时依然不明所以,只是不再费心去想。

        我是我,她是她,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都是他的女人同住在一道府门之内,如此而已。

        至于她的兄长做了什么她是否知晓又作何感想,我通通不想知道,只要各自安份守己便足够。

        前尘往事,若无法尽忘,伤痛和血泪就留进心底。

        回府的日子简单清静,甚至连那些喵喵的声音也没了,我看不到乌咪的影子。胤禛说在我出门之后它就没再回来,我点点头不再提,他却满脸歉然。

        我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它像狗那样因为主人离去而水米不进难以过活,但我知道猫的习性,当它们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时是不愿呆在家里的,想方设法地离开死在外面,就像我曾经养过的那一只。

        二十年时间它陪了我大半,够了。对它来说也算是荣华富贵无拘无束,它也觉得够了吧。

        弘历兄弟长得很快,一年间身量高了不少,弘昼的个子更猛些,两个人并排站在一处那声兄弟倒像该反过来叫才对。

        弘晚的一对幼子正是爱玩的年纪,总会跟在两个小叔叔身后咯咯地笑不停地跑,四个人没大没小地躺在地上打滚时常常让人忍不住笑。我就抱着他和墨晗的女儿坐在院子里看,两岁不到的小小女孩软嫩得贴靠在怀里,小小的脸庞乖巧地蹭着我的衣襟,小小的手攥在盘扣上浅浅地笑,小小的菱型唇瓣嘟成一颗水嫩嫩的红樱桃……所有看到摸到的都是小小的,让人心生柔软,只觉怎么疼爱都不够。

        凉爽的秋风吹在院中,安静得只闻笑声。

        弘晖的小院也是如此,红挽仍是住在那里,小赫也未曾离开过日日抱着儿子脸上少见当年清冷。几家不同姓甚至不同国的人像是成了一大家子,比府里热闹温馨。

        这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秋去冬来,飘雪时节,整座府邸白茫茫一片,又能嗅见那股清雅的梅花淡香。

        午后,我正抱着弘晚的女儿午睡,胤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边低头看我,身上朝服未换。

        我眯了眼睛看着他笑,他的手轻触在我胸前的小脸上,嘤咛翻身转向床外侧的小小女孩吓得我们都盯着她谁也不敢再动,粉嫩唇边扬起一抹笑攥住那根手指就凑到嘴边。

        小小的奶牙咬在指尖像是磨牙,咕哝一声不甚清晰的阿玛不再动,眼睛始终没睁过睡得香甜。

        我一直以为这几个孩子更亲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墨晗,原来弘晚这父亲做得这般好。

        胤禛小心抽出手将薄被在她身上搭好,看我一眼默不作声退出门去,我看着他的背影重又抱住身前小人,闭了眼睛却睡不着。

        墨晗来时我笑着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小小女孩伸着小胳膊小腿一头扎进她怀里,一声声额娘让小心抱住她的小女人笑弯了眉眼。看着母女出了门,我才松了口气坐在软塌边缘,看着冷清的床铺和房间,站起身走出门。

        高无庸从书房外的石阶上几步快走踩了满鞋的雪,打了个千单膝跪地请我去回廊下,我站在原地摇摇头,他才低声说请我等等,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我看着他悄声走回门外小声说话,里面应了更低的一声再无动静。

        雪后的阳光从身后打过去,照得门前一片明亮里面却黑得看不清摆设,我看着胤禛走出来已换了身常服,极暗的颜色趋近于黑。乌黑的缎面小帽扣在头顶檐边一圈灰黑绒毛,一块通透的翡翠帽正,如身份般高贵严谨。

        似乎归家之后我就没见过他放松的样子,总是这样得体好似随时准备出门。

        事实证明每回进了我屋的他总会离去,或早或晚。

        才回来的时候他也狠忙过一阵,晚上会带着公文或书在我房里看,我坐在一旁陪他他会拉我到身边,偶尔抱坐在腿上脸埋进我的肩窝,很轻的抱着一坐便是好久。

        后来他只是吃饭,放下碗筷便说去忙,我送到门口他就拦住不让再送。我躺回床上翻来覆去时又会看到他回来,也不说话就看着我,坐上一会儿留下句睡吧便不见了踪影。

        唯一的例外是前几日我生日那天,备下的酒几乎被我喝到底筷子始终未动,他就一直坐在对面看我,直到壶里的酒只余小半杯时,他才走到身旁就着我的杯子一口饮下,拎抱起我提到胸前。

        我闻见他嘴里清冽的酒味,落在我唇上时凉丝丝的甜就像他的唇,辗转吻过揉疼了我的腰顺着衣摆钻进去撑在背后。掌心的冰凉激得我霎时清醒,强忍着仍是哼了一声,被他紧紧拥着站了好一会才送到床上盖了被子。

        我看着他立在床边,站得像是长在那里不曾挪动,不进亦不退。闭了眼仔细地听,耳边一声极轻微的生辰快乐更轻的脚步声走向门边……

        那天他送了什么礼?好像是柄如意,临走前轻放在我床头枕边。

        细碎的白玉被掐丝鎏金连接,缀了更多的红色宝石,早不见了当年被弘历兄弟玩闹着摔碎时的模样。我知道修补它一定很麻烦,我更知道破镜难重圆,这样的一柄玉如意却被他补好,只是……它的吉祥喜庆甚至背后的意义还似当年么?我们也还似当年……未分时?

        “睡好了?”

        我抬头看过去用手遮住眼睛,遮挡住阳光白雪看着他。

        他说话时唇角微动没有熟悉的笑,眼里的累很明显,好像才刚睡醒似的,或是被我扰了好眠。

        点点头看他身上颜色,阳光下看不出纹饰,素净得极单一,也许就是黑色。

        “等等。”他说了一声不等我反应已转身走向书房,很快又回到我面前,抖开臂上搭的斗篷披在我肩上,低着头在我眼前系好带子。我能看清他的睫毛遮掩住眸光,根根卷翘投了片长长的阴影在脸上。

        斗篷很长垂落在雪地里,亮眼的蓝像是天空的颜色,领口处赛雪的白色狐毛包着我的脸,暖融融的柔软。

        我信他,也信自己。

        抬手捏住系带被他握进掌中,我的手是凉的被他暖暖的包住,那些冰住的血液开始流动,缓缓融进四肢百骸。

        “外面冷先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忙,晚点过去。”

        “好。”我应了一声反握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忙好就来,我等你。”

        靠在他胸前未踩回地面,腰后已被轻轻扶住。毛领不断拂在脸上痒得我贴住他侧脸蹭了蹭,一冷一热间听见他在耳边悄声回了一字,“好。”

        笑着在他冰凉的脸上印了一吻退后,从我掌心抹过去的指腹轻轻按压,收回手提了宽大的斗篷往回走,两步停住回头看,他站在原地看我的眼中带着些笑。

        转到曲廻的拱门后我再看那片雪地已没了人影,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书房门前的回廊下,我看着他一直站在那,辨不清视线私心认定是在看我,露着脑袋兀自笑起来,转身向后院跑。

        人生总是有起有落没有所谓的一帆风顺,爱情也一样。我们一路走来经历得太多,分分合合多少年失去了太多才换回这样的决心跟他回到这里,这是我们的家,不会改变。

        我信自己没信错,信他,也信自己,信我的爱,信他的情。

        我等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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