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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该该该该Ⅱ


他不提,我几乎忘了,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可也不能整日想着已知的未来,破罐子破摔吧。我和他的日子得往好了过,每一天。

        许是年纪大了,伤痛好得很慢,御医说的几天足足翻了一倍,还未全愈。

        胤禛的脾气越发不好,在我面前处处隐忍,出了这道门去便四处找人麻烦。

        胤祥公务在身,躲了个清静。弘晚向来能忍,变着法儿地顺着老子的毛,就连弘历和弘昼都知道阿玛心情不爽,极力克制着不生事端。

        不知是谁胆大包天,惹了份不痛快,隔得那么远,我都能隐约听见帝王之怒。

        解语出去转悠了一圈,神神秘秘地说是暖阁那边砸了个稀烂。

        没隔一会,又一阵吵嚷,青霞悄悄地去了一趟,回来时小脸都白了,泛着急跑过后的红晕,喘个不停,“娘……娘娘,皇上……皇上……”

        我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也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脖子硬挺挺地梗着,顾不得疼。

        解语拍了她一巴掌,催促:“到底怎么了?把话说清楚!”

        青霞猛吸了一口气,连声说道:“皇上晕过去了,苏公公唤了张太医来,说是气极攻心,劳累过度,需要静心休养。皇上一醒过来就把张太医给骂走了,说张太医是个庸医,要治张太医的罪。最后,就连苏公公也给轰出来了,谁也不让进去。奴婢在外面听了会儿,听见皇上在里面说……说所有人都不想让皇上活,那……那便不活了。”

        我腾地站起来,脑袋里嗡嗡乱叫,被解语托了一把,听见她的声音飘渺虚幻,“现下呢?什么情形?谁陪在跟前儿?”

        “二爷,二爷在呢。”青霞也凑过来扶着我的胳膊,缓了声道:“娘娘别急,二爷已然进去了,皇上又骂了几声,倒是没有轰人。二爷说先进去看看,若是还不听劝便要奴婢请娘娘过去,怕是这会子也只有您能劝得了皇上,总得先把药吃了。”

        若是挽儿没走,没准能行,甭管软硬总能吃得进一种。弘晚……劝得住么?

        暖阁里没有声响,若不是苏培盛还在门前,安静得真像没有人。

        我问:“药呢?”

        苏培盛垂着脑袋悄声地回:“二爷带进去了……要不要奴才再去备上一碗?”

        我叹口气,还没进去已然觉得无力,“去吧,连本宫的一并备上。”

        推开门着实吓到,还真的是砸个稀烂,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没准,胤禛其实没事,至少有力气摔东西,至少床还在,理智没全扔。

        弘晚坐在床沿,听见声响在他阿玛背上轻轻拍过,起身便走。经过我身旁时悄声耳语:“就当是在哄二姐吧。”

        这儿子当的,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不过他说的对,极对。

        过来的路上,我也冷静下来,大抵明白胤禛在闹什么别扭。都说人老了脾气就像小孩子,男人更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又极任性的男人尤其是。

        这么爱干净的男人能把屋里毁成如此惨状也属难得,竟然还能忍受着呆在这里,幸好,他的洁癖还在,床上很干净。

        躺了半晌,也不见他动一下,搭了条手臂在腰上,也没个回应。我轻轻地拍起来,像哄念儿入睡时那般。

        静躺的人突然翻了个身,脸孔埋在我身上蜷成一团,死死缠住腰际。

        这……还真是像个小孩子似的表达愤怒,又不得不承认我们确实老了,现实面前,人人平等,管你皇帝还是乞丐,都会生老病死。

        天气闷热,他还裹了条被子,缠得我一身汗。忍着不动,只觉全身都要僵住。

        “胤禛。”试着唤了一声,他没再较劲,终是脑袋蹭了蹭当作回应。

        这样一个男人让人怎么好,气不是笑不是,打不得骂不得,真是跟红挽一样一样的,只能哄。

        思来想去,还是直截了当吧,“这是跟谁呀?”

        他不肯说,使了蛮力挤得我骨头都疼了才放松下来,固执地继续蜷着。

        我顺着仍是黑亮的发丝细细抚过,那一小片斑白被压住了,看不到。

        吻了又吻,流连于发顶轻轻厮磨,难得我俩调换位置,难怪他总爱这般,确实爱不够似的。

        胸前闷闷的传来一声——“笑意。”

        “诶。”我下意识回应,他却再无动静。

        前些日子还总是月儿月儿的,今儿却换了称呼,还真是与平日不同。

        安安静静地躺着挺好,可心里的病要医,身体上的也得治啊。

        “胤禛,药吃了么?”

        这回答得极快,置气似的,“不吃。”

        “得,不吃就不吃吧,打今儿起我也不吃了,我陪着你,就跟吃饭睡觉一样,你吃我吃,你睡我睡,夫妻嘛,夫唱妇随。”

        “你!”

        他倏地扬起头,从我下巴上磕过去,疼得我咝了一声。他咬着牙瞪我,估计也疼。

        疼,心里却甜得厉害,搂住他脑袋抵上额头,笑个不停,“你怎么这样,就跟我刚见着你时似的,总是害我受伤。”

        良久,他才哑着声说:“我爱你。”

        我的这颗心啊……恨不得从他凝视的眼睛里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以前总是你跟我说,多久没说过了,为什么?”

        我想笑,强忍着说:“你先把药吃了,我告诉你。”

        在这点儿上,他不如红挽,能屈能伸的见风使舵。胤禛是个硬骨头,得顺着毛摸,摸清了脾气也好应付,“我今儿的药还没吃呢,我怕疼,又怕苦,你知道的。”

        静默看我的人忽然揽着我一并坐起,冲着外间扬声便叫:“苏培盛。”

        苏培盛多麻利,进来又出去头都没抬一下,悄无声息。

        托盘留在桌上,摆着两只白瓷小碗。要不怎么是夫妻呢,药都吃到一块去了。

        我取过自己的那一碗,在另一只碗沿上碰了下,豪爽举起,“干了。”

        他瞅着我仰头便灌,摇着头也喝了,扯过帕子在我唇边拭净,又怨起来,“这回可真是把药当酒喝了。”

        我靠过去,偎在胸前闭上眼,暗暗叹息,“可不是,馋了嘛,等我好了可着劲地喝一回,你可得陪我,我要把你灌醉。”

        他就笑起来,震得我晕乎乎的,“不用灌,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让你灌了快一辈子了。”

        挺暖心的一句,又免不了有些伤感,可不就快要一辈子了么。

        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换我搂住他不放,蹭着胸口洇掉眼角的泪,笑着扬起头,“那就好,习惯成自然,赶明儿你再想贪恋旁的酒时,必定不适应,所以就不要再奢想了。这辈子,下辈子,你都许给我了,可得记好。不行,我得给你留个记号。”

        胸口突然被手指点住,隔衣按在那颗红痣上。

        他是不是困了?药劲上来了?好半晌不说话也不动,像是入了定,久久才动了动唇角,如同耳语,“我能找到你,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你与我是命,既是注定,自有姻缘,你要相信我。你只管照顾好自己,等着我来娶你就是。”

        这副自大的样子竟也惹得我欲罢不能,果真是命。

        他的眼时而虚闭上,猛地又睁开盯着我不放。

        我躺回枕上,他伏低身子在我臂上拍了拍,难得的尴尬,“回去睡吧。”

        “不要,我困了,就要睡在你这儿。”拉着他躺到身侧,直接偎进怀里,“也不知你跟谁闹的这一出,我只当你为我,我要好好地享受这一屋子的成果,碎了的,裂了的,看不出原样的,全是你平日不肯与我说的,我都知道了。睡吧,胤禛,我有多爱你,你也知道。”

        困倦一定会传染,所以眼睛睁不开,却再不觉得热,只想与他挨在一处,过一日,欢喜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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