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两个人在车上，沈如意极力与宋昔保持着最远的距离，一个在最左，一个在最右，似乎他就是个瘟神，与他稍微接近一点就会遭到噩运一样。宋昔这个恼火啊，但是并没说什么，因为他想看看，她到底能玩什么花样。
司机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一个大型电玩城。沈如意一脸得意地挑衅，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你敢进吗？”宋昔一如既往地笑，面对□□裸的挑衅，云淡风轻的声音里总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量“有什么不敢。”沈如意不屑一顾，头也不回地往里走。电玩城里三教九流，烟气缭绕，嘈杂喧闹，宋昔很少来这种地方，不过要是因此就低估了他打电玩的能力，那真是错了。可惜的是，沈如意就犯了这个错误。她进去坐进海盗船里，宋昔看着她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那个神气啊就像已经把他踩到地下狠狠碾压了一样，他无奈地笑笑，跟着坐进去。一共三局，沈如意打得淋漓尽致风生水起气喘吁吁，宋昔没动那么大劲，看上去慢悠悠地，但是三局毫无例外地都是以沈如意的失败告终。
“哼！”吃瘪的沈如意气嘟嘟地把手柄一扔，扭头不去看宋昔浅笑的脸，跳下海盗船。宋昔也不说什么，她想玩什么，他都奉陪。接下来的所有游戏项目，沈如意都是完败。她脸上的神气渐渐消失殆尽，被一次次碾压之后，只剩下一股执拗的不肯服输的任性。
“最后一个，我要是还输给你，我就任你处置！咱们一局定胜负。”沈如意赌上自己的骄傲，眼睛里灼灼火光，似乎是笃定这个游戏她肯定不会输给他。宋昔看着眼前的这个，有些头疼。跳舞机啊，已经好久没有跳过舞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俊男靓女PK，吸引了不少目光，很多人站在周围，看着他们的比拼。宋昔是学拉丁出身，身体柔软，高瘦挺拔，用武汉话说，就是条顺。他往那里一站，舞蹈范一出，就是一副画。沈如意学街舞，所以有一股大姐大的气质。她像一头充满攻击性的小豹子，直接刚烈，而宋昔含蓄内敛，最擅以柔克刚。音乐开始，同样的舞蹈动作，二人都是游刃有余，沈如意跳得热辣，宋昔跳得优雅，沈如意活力四射，咄咄逼人，宋昔柔和连贯，行云流水，谁都不服输。有的时候，跳舞也是一个体力活，沈如意选的这首歌是快节奏，本以为刚开始就能把宋昔甩得找不到节奏，没想到他舞也跳得这么好，她开始还玩得很嗨，可是渐渐体力就有些跟不上了，咬牙坚持了一阵，最后胳膊实在是酸得不行，终极PK，以她的失败告终。
“你赢了！”沈如意狠狠剜了一晚宋昔，带着别扭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认输的话。宋昔仍然是笑笑，只是不似往常的谦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还有什么要玩的吗？”宋昔跟在沈如意后面，在外人看来，是无比宠溺温柔地询问她的意见。沈如意停下来，狠狠瞪他一眼，气急败坏地在心里骂他，你这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装的这么温柔体贴干什么，想嘲笑我就直说啊，大庭广众之下装得这么人模狗样的！“嘲笑也嘲笑了，碾压也碾压了，少爷您也嗨了，可以放我走了吧。”语气里满满的不耐烦。宋昔拧起眉头，一脸无辜相“怎么说的都是我的错似的，说要来电玩城的不是你吗？”沈如意简直想撕烂眼前这张欠扁的脸，以前光看着你颜值高了，没发现你演技还这么好呢！我要是知道你打电玩这么厉害，我脑子进汽油了叫你来玩啊！“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所以少爷你满意了吧。”沈如意典型的死鸭子嘴硬，宋昔拽住她“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啊。”“对啊对啊，我就是这样的，骄傲任性，无理取闹，做事不过大脑，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脾气大还爱耍赖。你不是要看看真实的我吗，这就是真实的我！”沈如意挣扎不开，像是赌气般地说出了这番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直直地盯着宋昔的眼睛，想涨涨自己的气势，让他迎难而退。宋昔整个人身上洋溢着柔和的气息，眸光专注有神，不急不缓却有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力量，沈如意看着他的眼睛，逐渐没了底气，连刚刚好不容易装腔作势的底气都没了。她强迫自己盯着他，不能在他面前这么一直输下去吧！靠着一股子蛮劲，她硬是忍住了不去看他的念头，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支撑自己看着他的勇气。不过，因为过度紧张，没过一会，她的身体就开始不听话地发抖了。
“傻丫头，你就非得赢了我不可吗。”宋昔看着倔强到傻的沈如意，没办法地叹了一口气，握着她胳膊的手改成牵着她的手，空出来的那只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然后慢慢往前走，结束了这种尴尬的僵持局面。
蛋糕房里开着昏黄的吊灯，气氛温暖暧昧，刚刚烘焙出的蛋糕的甜腻诱人的香气萦绕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沈如意还没消气，绷着一张小脸。宋昔坐在他对面，无语地摇摇头。他宠溺而无奈地笑“你看，打电玩也是你提出来的，被我赢了就这么不高兴啊。”她偏着头不看他，就跟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好好好，大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赢你，我道歉，成了吗？”“就是你的错！”她来劲了，忙不迭地数落宋昔。“恩，我的错。那我现在请大小姐吃蛋糕赔罪，敢问大小姐愿意给小的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吗？”“哼！”沈如意把下巴一抬，表示被哄得很满意。像个孩子一样，变脸比变天都快。她跟在宋昔后面，宋昔活脱就是一个苦力。
“不要这个，太甜。”
“这个有肉松，我过敏。”
“不不不，我不喜欢吃这个。”
宋昔被沈如意指挥得团团转，小丫头在他身后得意洋洋，看着他拿出蛋糕又放回去，开心得不要不要的。他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可以感受到她的浑身的喜悦。
“真是的，看我被你耍，你就这么开心哪。”他突然直起上身，转过头看着乐不可支的沈如意，她被吓了一跳，但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愧疚和慌乱，反而示威似的坦然承认“对啊，我就是喜欢看你被我耍的样子。”宋昔听了后慢慢举起面包夹……
“你要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你还能打我不成？”沈如意看着他的动作，敏捷地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宋昔伸手把她重新拽得靠近自己一点，然后用面包夹的手柄在她的头顶上轻轻一敲“就你机灵！”说完后又扭头挑选她喜欢的面包。沈如意看着他耐心温柔的样子，鼻子一酸，突然觉得自己好过分，好无趣。
“这个可以吗？”
被他一句话拉回了现实，她看着他将要转过来的样子，赶紧用手抵住了他的腰，不让他转过来“可以可以，你随便选吧。”像是泄了气一样，她终于松了口，也放弃了要故意整蛊宋昔的念头，一向骄傲的她，看着宋昔弓着腰认真看着每一款面包的配料，她刚刚胡诌的话全都被他听进去了，混合着温暖甜蜜的味道，她有点慵懒，有点晕眩，有点迷乱，有点想哭。真是的，你干嘛要这么好呢，让我没有办法逃开，与其给了我希望再让我失望，直接决绝地拒绝不是更好，何苦让我在回忆里遍体鳞伤，这样想着，她觉得心脏重得似乎不能工作，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有什么想吃的？如意？”宋昔迟迟得不到回答，连身后的欢呼雀跃的气氛也渐渐偃旗息鼓。
他扭过头看到沈如意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小脑袋低低的，似乎还撅着嘴？是委屈了吗？他牵住她的手，结了帐，然后坐在角落里。角落里能接收到的大灯的光亮毕竟有些少，所以桌子单独放了一盏小灯，很小巧，很可爱，比起大灯，这盏灯更加温暖。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异样。
她哭了。
宋昔没有慌乱，也没有急着逼问，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就跟他们在体育馆见面时一样，沈如意想到，她每一次的失态和失败，每一次的紧张和不安，都有他安静的陪伴。她的纠结，烦躁，坐在对面的宋昔都能够看出来，她把脸埋在手掌心，指尖攥紧又松开，看起来就像在受着煎熬，硬要她做出一个决定，可是他还是选择什么都不做，这个坎只有让她自己迈过来，他们之间的问题才能够彻底解决，自己心里的问题，宋昔也帮不了她，只有让她知道，他一直在。
“呵。”良久，沈如意轻笑了一声，那是一种带着自嘲和绝望的颓废。
“我是故意逃避你的”沈如意聪明起来可以很聪明，一出口就抓住了命脉。
“为什么？”
她深呼吸一口气，既然决定说出来，那就把所有憋在心里的话痛痛快快地都说出来吧。
“宋昔，我不能总戴着假面活在你的世界里。我喜欢你的时候，不顾一切地想让你注意到我，甚至学着去做一个温婉和善的女生，我知道我比不上丘梓莘，但我尝试向她靠拢，甚至动用安冉的关系，都是为了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每一次在你面前的出现，说句不好听的，都是我已经有预谋地戴好了假面，那个时候的沈如意，根本就不是沈如意。后来在咖啡厅门口遇到你，你无法知道我当时的无比慌乱，生怕我的一切掩饰在那天毁于一旦，好在，你并没有质问我什么，可是我害怕了。”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压抑的痛，让宋昔仿佛回到那一天，看到了她因为怕被揭穿，拒绝，伤害的恐慌，他心脏一紧，很心疼。
“那天过后，我就意识到，我不能永远做另一个自己，我开始考虑，究竟是放弃自己，还是放弃你。”她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空洞缥缈，茫茫大海看不到任何的希望，那该有多么无助，多么痛苦。让沈如意这个直爽刚烈的女生做这样的抉择，无论是哪个选择，都无异于让她伤筋动骨。“我没有办法决定，可是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还对我这么好。我的勇气并不是自来水，想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有，如果我不能放弃你，那我就要接受表里不一的自己。说真的，两个我都做不到。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刚刚真的没有赌气，我说的都是真的，骄傲任性，无理取闹，脾气大还爱耍赖。我就是这样的，你也看到了，不如让你来选择吧，给我一个解脱。”说完这些，她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释然。
“完了？”
“完了。”
“我选真实的你。”宋昔的回答无比自然，就像回答了一个本没有必要回答的问题一样，语气从容笃定，说完之后满意地看到沈如意抬起的头和瞪大的眼睛。他抽出两张纸，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像是哄着一个不肯入睡的孩子。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我不介意，反而最喜欢这样的你。我喜欢的是真实的沈如意，而不是一个完美的洋娃娃，还是劣质的。”他丢掉纸，勾了勾她的鼻尖，眼睛里溢满了促狭的宠爱。
“真的？”沈如意现下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确信他话里的含义。
宋昔慢条斯理地撕着蛋糕的包装“你知道我为什么那天要替你解围吗？”
“为什么？”听话地接过他已经处理好的蛋糕。
“因为当时我很好奇，我想，这个女生怎么跟她平时表现出的样子，和沈珂平时的描述不太一样啊，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看着沈如意几乎是在无意识地状态下吃掉那个蛋糕，随即拿纸巾给她擦去嘴角的面包屑。
“然后呢？你没有觉得我很虚伪，很讨厌我吗？”沈如意表示强烈的怀疑。
“没有啊。”宋昔像是知道她会这样问，轻轻笑笑“这很正常吧，在喜欢的男生面前都想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甚至为了他去把自己改变成是他喜欢的样子。可惜啊……”他故意地停顿在这里。
“可惜什么？”沈如意急切地追问，没有意识到自己又接过了他递来的提拉米苏。
“可惜你选错对象了啊。我并不喜欢梓莘那样的古典美女，反而是泼辣妹子我比较感兴趣。”
“哦……”沈如意悄悄地红了脸。
“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女生太有趣了，她复杂，多面，泼辣，直率，如果和她在一起，那么一定会很好玩。日子也会过的很有趣。当时替你解围，也是没有考虑清楚的行为。”宋昔皱皱眉，让沈如意看的心里一惊。
她小心翼翼地发问“你……后悔了？”
“傻丫头。”宋昔瞥她一眼，然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变得认真而严肃。
“如意，你知道吗，那一天之前，我曾经想过，我这么一个以理智见长的人，几乎做所有事都是以理智为依托，会不会有一天，有一个人，让我在理智做出决定之前，就被情感支配着去做某些事情。后来，我就遇到了你。如意，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在考虑清楚这件事情的利弊前就已经动手了的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更多靠的是自然的感觉吧，遇到关于你的事情，我的理智好像就不太管用了。”
“你这算是告白吗？”沈如意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算是吧，不过你要是同意了，得替我解决这个问题”宋昔揉揉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疼。
“什么？”
“理智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是啊，遇到你我的理智就要打折扣，你说，如果连理智都没有了，那我还剩下什么？”他的眼神里，说不上究竟是隐忧还是引诱。
沈如意真的仔细思考了半天，良久之后带着笃定和害羞的笑容看着宋昔，腮帮子鼓鼓的，但是说出来却是无比坚定的话“宋昔，如果你的理智没有了，你还有我。”他一愣，完全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说。一时间居然无法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四目交接的时候，两个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仿佛事情就应该是这样发展。兜兜转转，两人又回到原地，还好，我们都没有弄丢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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