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帛 三少请回

白棠一下子摊倒在椅子上，回过神来赶紧跪地求饶：“求老太君开恩！老太君饶命！”

        王德胜看了眼白棠，待白棠不再吭声才说：“凤国公府公私分明，百花楼将昨夜那花魁将与我等便可。”

        姬家近年来越发低调，太过低调也同样引人注意。这也是老太君和大公子一直容忍三少的荒唐纨绔。老太君常年礼佛虽是不问世事，但绝不是不知世事。大公子虽是大多时候在凤都，但对于安阳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了若指掌，百花楼的小动作自是瞒不过他。但因前些时日水患之事，大公子倒是没什么吩咐，只是在坊间流传最甚的时候，大公子飞鸽传书了一封，传言一夜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姬三少向来对大公子心存忌惮，这热头上的事，五房也是看着三少的，哪知来了这么一出。那方大同口中的俏娃娃一事，当尽快了查下。

        “是是，老身这就去叫飘飘准备。”白棠也不敢再有耽搁，定了定心神，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白棠心里明白，此事是凤国公府放了百花楼一码，虽是会少一棵摇钱树，但好歹侥幸保住了百花楼。花魁没有了，可以再栽培，楼里这貌美才情的姑娘多的是，百花楼是她的心血。小心驶得万年船，是她这几年能让百花楼做得风生水起的法宝，也是秋棠和万花阁败给她的根源。也是这几年太过顺利，让她一时花了眼。只是眼下，柳飘飘是留不住了。

        再说百花楼二楼的“牡丹阁”。这阁子正是花魁柳飘飘的厢房。柳飘飘虽是已经清醒，但并未起身，而是娇滴滴缩在尚未醒来的姬三怀里，思绪也飘得老远。

        她7岁那年卖身进百花楼，为青唐县县丞的小妾所出，离着这安阳城有几百里。因那县丞贪墨被流放到边境矿山做苦工，后院妻妾子女全被贬为奴籍。自己倒是因祸得福进了百花楼后，入了白棠的眼。柳飘飘打小便容貌出众，家里一堆乱七八糟的姐妹就没有不嫉妒她的。进了百花楼，白棠有心栽培，柳飘飘除了每日有琴棋书画师傅调l教外，还有个专侍于她的丫鬟。她许久前便知白棠意在将她栽培成下一任花魁。若是在三年前，她也就认命了。可就在那时，她看见了姬三少这号人物。当时被姬三少捧在手心的女子，正是前任花魁梦萝。梦萝盛宠时，姬三少几乎是住进了百花楼，后来前头环采阁出了个更有盛名的念娇，梦萝自是失宠。但姬三少那些时日捧梦萝送的珠宝首饰，竟就价值万两。梦萝赎了身便嫁与一富家做小妾去了。这百花巷这几年出了不少花魁，尤以梦萝、念娇最是才貌出众。

        她自认在容貌、才情上，是胜过梦萝不少，那念娇，她也是在那年中元节的画舫上见过，也不若她貌美。姬三少先前痴迷这两人，让她渐渐有了一丝希望。若是待她成为花魁之日，能得了姬三少，凭自己的才情和心术，这楼里她便有机会出，得了三少的心，跟了这三少，那也不是不可能。打那以后，她是拼了命地学那些无聊的琴棋书画。终于让她学成了。前些时日，坊间戏传姬三少跟百花楼新花魁的轶事。可能对别人来说，只是说说，对她来讲，却是机会。昨晚姬三少虽并非是因花魁之事来百花楼，但也竞下了她。想到昨夜，她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会，姬三少的贴身小厮来喜、来顺，正守在牡丹阁门口。这三少一夜风流，尚未起身。但昨晚接连两档事，即使隔了一夜，来顺心里总觉得发毛。那娇俏小少爷的事，也是邪乎得紧。后头赶上百花楼的事情，他们也是晕头转向。前些日子，百花楼花魁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坊间传说自是流到了太太的耳朵，五房出手教训了几个赌坊青楼造谣生事之人，太太更是严令他们看住三少，不得搅和到花魁之中。三少本不是他们能看得住的人，本来碰上个俏娃娃夺了三少的心思，哪想千两鸡腿吃了，又走丢了，直接闹上百花楼。今儿回府，只怕太太会扒了他们的皮。想到这，来顺后背一阵发麻，结果抬眼便看到嫡房的家丁张氏兄弟，腿差点没软下去。

        张氏兄弟上楼便看到门口守着的来喜来顺，走到他们跟前，来喜来顺连忙打招呼。为首的张清点了点头，便恭敬地站在门口亮声说道：

        “三少爷，奴才随太君命请您回府！”

        这一句话就几个字，却如催命符一般钻入来喜来顺的耳朵，双脚忍不住打颤，若不是因为这时还在青楼，他们肯定会瘫倒在地。六年前的那天晚上，也是嫡房来人说“太君有请”，三少爷回去被大公子狠狠教训了一番，差点去了半条命，足足养了大半年才重新生龙活虎起来，他们俩就作为奴才，几乎没命，一拐一瘸了两年，若不是三少说习惯了他们伺候，他们指不定当场就被送去做苦工了。今儿这一出，是不是当时就被送去做苦工还好点？正当暗自哀嚎时，来顺看到对面走在老妈子身后的王管家，顿时面若死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少……”来喜也看到了王德胜，半天没喊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姬三此时倒在温柔乡做着美梦，忽然“老太君”三个字怎么就飘到梦里了，一下子吓得他睁开了眼睛，而映入眼帘的，是红纱顶账，低头一看，还有美人一枚，昨儿的事情顿时如潮水般涌了出来，正准备抱着美人睡个回笼觉，七万两的事情也随之想起来，再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姬三一把推开柳飘飘，连滚带爬跑到门边，打开房门一看，张清四兄弟如催命鬼站在门口，脸色顿时煞白，不由地连退了好几步，他真不是在做梦，老太君知道了，便意味着那尊黑煞神又要来了！

        “见过三少爷。请您穿戴好，随奴才们回府。”张清对着姬天祺躬身行礼。

        “老太君……派你们来的？……”姬三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这会算是全清醒过来了。

        虽说花七万两银子买了柳飘飘的初夜，有些荒唐，但还不至于闹到老太君那去。即使百花楼去要债，那他娘为了他的前程，也自会压下来，不会惹到嫡房那边。以往逛青楼睡花魁，老太君和那黑煞神都没管过啊。

        王德胜此时已经跟白棠走出包间，径直朝牡丹阁走来，这好看见姬三少开门，便上前行礼：“见过三少爷。老太君吩咐，奴才等来请三少回府。”

        若说看到张清几个时，姬天祺还心存侥幸，这会见王德胜过来传话，几年前的恐怖记忆再次袭来。天欲亡他天欲亡他！他本来带个俏娃娃回去是美事一桩，只要他行事小心些，也惊动不了老太君，也就惹不到黑煞神，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姬天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半点反抗的意思皆无。经过那次教训，他就明白那黑煞神的越反抗死得越快。

        而早已苏醒只是装睡的柳飘飘在姬三推开她那一刻便不再装睡了，见姬三开门，媚声问道：“三少，门外是谁？”

        柳飘飘的娇媚声音，原本在这个清冷的百花楼早上格外勾人，但在山雨欲来的时刻，却半点不合时宜。

        姬三像是没听见柳飘飘的声音一般，张清等人见王德胜来了，便退到一边候着，王德胜仍是一脸平静无波，对着门内说：“请飘飘姑娘随我等去凤国公府一趟。”

        王德胜等，在白棠看来，都是些催命鬼道，恨不得立刻将柳飘飘打包送走。听的王德胜开口，柳飘飘心下又是一惊，赶紧接道：“飘飘你赶紧收拾收拾，随姬三少和王管家去凤国公府。”

        姬天祺猛地抬头看着王德胜，王德胜没甚表情恭敬站着，白棠心里是五味陈杂，来喜来顺知是死期已到，万念俱灰，哆嗦跪倒在地，而屋内的柳飘飘，闻得此言，禁不住暗自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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