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帛 各府争看

就在柳飘飘出百花楼的第二天，安阳城又迎来一件大事。

        这天早上，非常因是要去万花阁，便早早醒了，又将手表摸出来一看，刚过六点，麻利穿戴好推开房门往下走。正在扫地的店小二抬头一看，正好瞅见非常下来，即刻放下手中活计：“小公子今儿起这么早，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给您打水去。”

        非常笑着点点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在四方客栈住了几天，这客栈里的活计也渐渐熟了些。赶去给她打水洗脸洗手的活计叫大牛，十四岁的半大小伙，是打乡下来安阳城讨生活的樵夫的儿子，在客栈做着跑堂伙计和杂活；这会子正在对账的账房陆先生，做过几年私塾先生，前些年家乡发大水淹了村子，私塾也没了，便带着一家子人来安阳城投奔亲戚，现下他在客栈做账房，他屋里的人就去了姬家绣庄做了绣娘；再比如刚进门朝她点头的掌柜庞何，本就是安阳人，这四方客栈就是他家的恒产，到他手上已经是第三代。他身后又陆续进出两个老婶子风四娘和曹嫂子，两人都是这四方客栈的厨娘，掌勺师傅叫许通，嗓门老大，这饭菜一做好，便是响亮一声“茄子青菜一份！”、“红烧肉好喽！”好不热闹。

        今儿时辰还早，风四娘和曹嫂子忙着从车上将蔬菜瓜果搬运到厨房。许通给掌柜端早饭出来时，见非常已经在堂内坐着了，又急忙跑回厨房给她端出一份。许通做的饭还算可以，尤其早点也是合非常的胃口。今天的早点是莲子粥，还有一个剥了皮的茶叶蛋。大牛很快将洗脸水端出来，放在客栈门口的那棵大树下。平日非常起得晚，从没到客栈门洗漱过。这会，太阳也是出来没多久，阳光也是一点一点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脸上，分外舒服。

        只是，当她擦完脸转身时，直被人撞了个趔趄，要不是大牛眼疾手快赶紧将她拉开，这才没摔倒地下。非常感激地朝大牛笑笑，站稳后退到一边，这才看清十几个来人一齐朝着客栈门口拥去，撞了她的那个家丁嘴上不停说着“对不住”，倒是不甘落后，朝门口跑去。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都是些丫鬟家丁。非常刚想问大牛出什么事了，大牛已经干脆说道：“应是凤国公府姬家大公子要回安阳城了。”

        见非常仍是有些不明，大牛一边拧干汗巾，顺手将木盆里的洗脸水倒在树下，一边讲着这全安阳城的大事。凤国公府姬家大公子常年来返于凤都和安阳，这两年回安阳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不知城里的小姐夫人们是如何提前得知他的行踪，每次回来，一回准儿全城骚动，那些府上有没出阁小姐的夫人，早早打派丫鬟家丁占个好位，一睹这大公子的风采，连着那些个闺阁小姐也都会寻着机会出来，偷偷溜出来躲着看那大公子一眼。随后，这安阳城里头的但凡有点名气和手段的媒婆，便会不停穿梭在各府，想着法子跟凤国公府搭上线，这两年姬老太君发话，要让大公子及早订一门亲事，安阳城的权贵富人间，媒婆间争抢的也更加厉害。每次姬大公子一回安阳城，必定是从东边儿的城门进城，整好沿着东市巡查姬家的各项产业，一路下来，便到这回姬家大宅的必经之路，而四方客栈就在这长顺街口。每每这姬大公子回安阳的消息一出，不光四方客栈成了各府争抢的香饽饽，这一路的客栈、茶肆二楼都成了热门。

        看着这争先恐后涌到庞掌柜跟前的十几个人，非常摇了摇头，若是这姬大公子真回来了，你们时常挂在嘴边的姬三少也是完蛋了。这人哪，真是健忘得紧哪。

        “掌柜的，我家夫人要二楼天字号房……”

        “你们陈府怎比得过我城西韦府，大夫人说了这二楼的房间她全包了……”

        “哟，这韦府好大的口气，我夏侯府还没发话，你就要包了这二楼房间，掌柜的，二楼最好的位置给我们家奶奶留着……”

        生意不好，庞掌柜不大高兴。前些时日水涝，天道不好，逃难的人多了，但真正来住店的却是少了许多。这生意好了，庞掌柜想高兴却又有新的犯难。尤其现下这种情形。客栈一楼连着大堂，倒是还有几间下房，关键是私密性不好，这些贵妇夫人小姐是决计不会要的。二楼统共十五间房，天字号房两间，其余的也是靠窗，但位置却不是顶好。这会来的全是城西权贵富户，那些个夫人，全是些得罪不起的主儿。他每回光是为了安抚这些府上的丫鬟家丁，分派好房间，少不得要焦白好几根头发。今天四间房里有人住着，还有一间天字号房里住着位小公子。人家小公子可是早就把十日的房钱吃食钱就付过了，今儿才第五天，总不能请人家出去吧。往常，这大公子回安阳基本上都赶上这两间天字号房空着，这群丫鬟家丁商量一通后，倒是把天字号房都给了那惹不起的两位主子，其他的就抓阄选。庞何觉得自己的眉毛都要烧起来了。

        “诸位诸位，请容老朽插个话……”庞掌柜好不容易找互住这些家丁丫鬟，总算渐渐安静下来，“四方客栈的二楼房间，诸位贵人也是明了的，一间天字号房还住着一位客人，付了十日的房钱，今儿个才第五天。所以老朽这统共就还有九个房间可以用来恭迎贵客……”

        “我家奶奶也没说别的，跟往年一样，就要天字号房。”夏侯府的家丁不阴不阳地说道。

        夏侯府也是世家公卿几代为官，早些年还有族人官职三品，现下宫里还有位贵人也是出自这家的小姐。今儿来的这群丫鬟家丁中，论权势地位，这夏侯家算是排在前头的。

        “那可不成，我家夫人说了，她今儿约了好几府的夫人要来天字号房，若是进不了天字号房，我家夫人的脾气，庞掌柜也是知道的……”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娇声嚷道。

        庞何暗地叫苦。这个小丫鬟他认得，城西张府张夫人跟前的丫鬟。这张府也是世家富商，现下当家的张老爷竟是机缘巧合下娶了一个将门妻，又因这张老爷父母早逝，张家基本上就是这将门夫人当家了。平日里听说还好相与，但若是放话要做啥而做不成，这将门女的脾气就来了，提上大刀带着家丁小厮就要揍人砍人的。

        非常一边吃着茶叶蛋喝着莲子粥，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的话。这些古代夫人小姐们还真是有意思。大早就派丫鬟家丁出来定房就为了看个男人，这民风真是开放啊。再瞅一瞅庞掌柜，那脸色看起来还真是苦，眉毛都快皱成一坨了。那住在天字号房的客人，好像就是自己？非常摸了摸鼻子，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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