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昨天你们去珠光宝气阁，替陆小凤的情人寻仇寻的怎么样了？”玉连城坐在镜子前梳理头发。她忽然想起玉罗刹交待给自己的事，便随口向花满楼一问。
花满楼没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没寻成？你们被人打出来了？”玉连城放下手中的事，坐到床边，摸了摸花满楼，“你也没受伤啊！”
花满楼道：“我叹气的意思，不是为寻仇的事。我是为陆小凤而叹。”
玉连城：“他被打残废了吗？”
花满楼摇头：“我只是可怜他，好容易认识个女孩子。人家转眼就喜欢上了别人。”
玉连城啧啧两声，似同情又似幸灾乐祸：“刚为别人寻了仇，就被抛弃。他也太惨了。”
花满楼边穿衣服边说：“可惜上官姑娘喜欢的人也不喜欢她。”
玉连城心里有了一个猜测：“被她转眼就喜欢上的人，该不会是……江枫吧？”
花满楼笑着点头。
玉连城：陆小凤输的不冤。
花满楼忽然问她：“你觉不觉得外面有些吵？”
玉连城面不改色：“你们去找阎铁栅的麻烦，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肯定也要找些人来给你们教训。”
“可阎铁栅昨天就死了。”他皱起了眉头，“来的人会是谁呢？”
两人整理了仪容，便出了房门，一起去大堂。路上碰见了担心是仇家寻仇，便也出来查看的江枫。
大堂里除了陆小凤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外，还有十个粗布麻衣的人。
江枫见这些人不似普通的市井小贩，身上都带着不弱的功夫。
他虽然没见过这些人，却也嗅出了这些人来意不善，只是不知道是哪路人马。
这时，为首秃顶老者坐到了陆小凤对面，举起了酒坛对着嘴，咕噜几声就是一坛下肚。
喝完了酒，老者才开始说明来意：“霍天青是我师叔，这你是知道的。”
陆小凤点头：“我知道。虽然江湖中很多人不信，但我是知道的。我以前也很奇怪他为什么明明年纪那么轻，可是在江湖中的辈分却高的吓人。连你享名三十年的山西雁都是他的师侄。”
山西雁道：“这也不怪他们。‘天禽门’祖师爷先立业再成家。故此，直到七十七岁才有了霍天青这唯一的血脉。这件事，江湖中一直很少人知道。”
玉连城心说，家丑不外扬嘛！七十七岁才有的儿子，这儿子是不是他的都存疑。就算是他的，江湖中人估计也不太信。
说出去就是一顶绿帽子。
这谁愿意往外说？
山西雁视线环视一周：“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同门。有些人甚至是霍天青的徒孙。”
他又盯着陆小凤的眼睛说：“他已约了你今日傍晚决斗。”
陆小凤道：“是的。”
山西雁继续说：“昔年祖师爷创立‘天禽门’的首要规矩，就是要我们尊师重道。霍天青是祖师爷唯一的血脉，也只有他能继承‘天禽门’。”
“今日傍晚的约战，他若死了，‘天禽门’上下数百名弟子也不能苟活于世！”
江枫听完山西雁的话，心里松了口气，不是来找他的。
玉连城小声跟花满楼说：“三十多岁的人了，连打架都要找家长。那他以后娶老婆是不是也要别人替他检验一下？”
说完，玉连城就做了个作呕的表情。
花满楼还没来得及回答他，随同山西雁一起来，肩上挑着一担菜，做菜贩子打扮的人忽然冲玉连城凶道：“你个小女子怎敢胡乱编排我们掌门。”
“大名鼎鼎的市井七侠竟跟小姑娘计较几句话。”一声怒喝，身材伟岸的穷大汉已从屋外到了大堂内。被他双目一射，菜贩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肚里连几句难听的话也放不下吗？何况她也不算说错。霍天青堂堂男子汉说出了要同陆小凤决斗的话，就该为自己的话负责。”
“再者，霍天青是你们自己认定的掌门，既是你们认定的，你们也该为他的行为负连坐的责。”
“我虽未见过霍天青，却也听说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他既然做出了决定，就是相信自己，可你们宁愿相信别人也不肯相信你们的掌门，要来提前为他善后。”
他盯着山西雁：“你们今天的事，霍天青知道吗？他知道了，会同意你们的所作所为吗？”
被他一说，山西雁只能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小凤忽然懒洋洋道：“其实就算他们今天不来找我，我也不会去应霍天青的战。”他忽然笑道，“打架伤身又费力，哪有和朋友们喝酒痛快。我现在要去赵大麻子那里吃肉喝酒，不知道谁肯陪我一起去。”
山西雁看着他，眼中各种情绪交杂：“好！老子今天就陪你小子去喝酒。”
他身后做小贩打扮的几人也纷纷附和。
花满楼刚要出声跟着一起去，玉连城便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回了房间。
花满楼不解道：“你干嘛把我拉回来？刚才那人替你解了围，咱们还没来得及感谢他。”
玉连城幽幽道：“我怕你又吃醋生闷气。”
花满楼警觉道：“刚才那个人？”
玉连城：“前男友。”
花满楼：“你真讨厌！”
玉连城：“你才讨厌，我这么照顾你的情绪，你还骂我。”
她话说完，花满楼沉默的盯了她好一会儿。虽然知道花满楼什么都看不见，但玉连城还是被他黑黝黝的眼睛盯的后背发毛。
花满楼开口说：“我现在有点怕你。”
玉连城不明白。
花满楼继续说：“我怕你又一言不合离开去找别人。而且……你还不是一个人走，你会把孩子也抱走，连个念想也不给别人留。”
玉连城：“孩子也不是你的啊！”
花满楼夸张的‘哼’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我连个孩子都没有。”
玉连城笑嘻嘻的凑到他身边坐下，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过个几年就有了。”
花满楼好气又好笑，他忽然想起：“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和他是被你爹拆散的。”他盯着玉连城的眼睛，“他这次来是不是想和你再续前缘？你会不会和他旧情复燃？”
玉连城：“那是我随便说着玩骗你的。”
花满楼：“……”
花满楼幽幽道：“你太讨厌了。”
玉连城说：“你越来越凶了。婚前婚后两副面孔。”
花满楼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面露喜色：“既然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那咱们就别再继续待在房间了。赶紧出去向那位替你解围的侠士道个谢吧！”
他一边说，一边急匆匆的理了理衣襟和头发，又打湿手帕擦了擦脸，确保自己仪容得体。
玉连城看他不像是去道谢，而是一副迫不及待要出去和燕南天一决雌雄的样子，忍不住啧啧两声，说道：“你真是太虚荣了。”
花满楼甜甜笑道：“都是师父你教得好。”
玉连城在他脸上亲了几下：“真可爱，小嘴真甜。”
“给师父尝尝。”他侧过头，把薄唇送到朱唇上。
玉连城亲上就不肯放他走，花满楼说：“别亲了。再亲下去人都走光了。”
“哼，身在福中不知福。”玉连城推开他，先一步离开房门。
花满楼紧跟其后，一路攥着她的手腕，生怕她走远。玉连城也默契的刻意放缓脚步，保持前他半步的速度和他一起去大堂。
大堂除了一个打杂的杂役，不仅陆小凤和山西雁等人，就连燕南天和江枫也不见了。
玉连城估计他们是去赵大麻子店里了，她问花满楼：“他们应该才走不久，你要追上去吗？”
花满楼摇摇头。
他本来就没打算向燕南天挑衅示威，他方才那么表现，只是想看看玉连城是否还在意燕南天。
他要的只是玉连城的态度。
眼下看来，玉连城既然不阻止他找燕南天的麻烦，就代表她早已不在意燕南天了，她的心在自己这里。
花满楼彻底放心的笑了笑：“他们一群大男人喝酒，场面一定不好看。咱们还是别去了，等明日再向燕大侠道谢吧！”
于是二人又打道回房，继续配合玉连城练习《怜花宝鉴》。
玉连城说：“昨天晚上我试了一下，虽然成功了，但是技巧上还有些生疏。”她强调，“多练习几遍就好了。”
一家之主都开口了，花满楼肯定要全力配合她练习。
···
赵大麻子的小店里，山西雁一行人早已离去。陆小凤虽然喝得烂醉，但还是神智清明。
他趴在桌子上装睡，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
燕南天的注意力在江枫身上，丹凤公主的注意力也全在江枫身上。
即便丹凤公主还是会时不时的跟他说两句话，但陆小凤却清楚的知道，丹凤公主只是在敷衍自己。
确切地说，是在稳住还有利用价值的他。
他在心里懊悔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丹凤公主是个善良又可怜的女孩子。
她明明精明的要死！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江枫并没有在他本不富裕的心情上雪上加霜，没有故意在他面前炫耀魅力。
江枫心里只有妻子花月奴，面对丹凤公主热情的示好表现出极为冷淡的样子，几次委婉的提醒她陆小凤的存在。
就算陆小凤在外人看来已经醉倒在了桌上，江枫也没趁机变脸。
这让陆小凤对江枫对了几丝感激之情，陆小凤在心里感慨到，难怪燕南天会和他结拜，他的确是个真正的君子。
陆小凤心说，他要不要起来吓一吓以为他醉了，所以就开始毫无顾忌对江枫示好的丹凤公主？
他正要动作，就听燕南天问江枫：“小玉这两年来怎么样了？我听说她已经结婚生子？”
陆小凤心说，燕南天看样子对玉连城余情未了。他担心玉连城又鼓动燕南天，然后再绿一次花满楼。
陆小凤决定继续趴着听一听燕南天的打算。
江枫回答道：“近半年前又离婚了。”
燕南天：激动！
江枫又说：“离婚的第二天就又结婚了。”
燕南天：“……”
江枫接着说：“大哥，你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她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燕南天有些不高兴：“是吗？你怎么会知道？”
江枫问：“我问你，这两年来，她有找过你吗？”
“没有。”说完后，燕南天又立刻为她开脱：“也许是我这两年来，行踪飘忽不定，所以她才找不到我。又或者是她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所以才没来找我。”
“你有没有想过她就是不想找你呢？”江枫问道。
燕南天一字一顿：“她说过，她也喜欢我。”
江枫叹气：“可是大哥，她两年都没有来找你，证明她是真的不想找你。”说到这里，他苦笑几声，“以前每每有姑娘向我示好，为我寻死觅活时，我就会假意托词，说我有急事要走开一阵，待事情完毕就会回来找她们。”
“可是我一次也没回去。”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他从桌上爬了起来。他也经常说这样的话，然后就一去不复返。
丹凤公主见陆小凤忽然起来，表情慌张了一瞬，又立刻平复了回去：“我还以为你早就喝的烂醉了。”她嗔道，“你看看你一身的酒味，我去厨房给你熬一碗醒酒汤。”
说完，丹凤公主就三步并作两步溜出了屋内。
陆小凤没有理她，而是坐到了燕南天身边，他还没开口，燕南天就率先开口，追问他：“小玉现在的丈夫，是不是就是刚才站在她身边，那个看起来很斯文，长得很秀气的小子？”
陆小凤没想到燕南天竟然还喜欢玉连城，关心她现在的境况。陆小凤回答道：“嗯。他叫花满楼，是个既温柔又体贴的男人。”
燕南天又追问：“那她之前的男人为什么要抛弃她？”
陆小凤：“……”
你对玉连城的滤镜也太大了吧！
陆小凤不好意思说是西门吹雪被抛弃的，便委婉的说：“是她提出的离婚。”
燕南天‘哼’了一声：“定是那小子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陆小凤担心燕南天去找西门吹雪的麻烦，极力给西门吹雪解释道：“也不是啦，只是他们在照顾和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陆小凤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继续说：“哎呀，其实很多夫妻离婚闹矛盾都是因为这个问题，你也不用太大惊小怪。”陆小凤觉得这样说还不够，于是他故意把西门吹雪的境遇说的惨一些，他说，“唯一的孩子都被玉连城抱走了。”
哪知燕南天听完，只说了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就走了。
陆小凤心说，这福气给别人，别人也不见得要。
也就他们三个没什么恋爱经验的把这霉气当福气抢着要。你看他和江枫这两个受欢迎的男人，早就把玉连城的本性看得透透的。
江枫见着燕南天的背影，叹了口气。
陆小凤和燕南天没什么交情，今天自己劝他，他非但听不进去还没什么好脸色，这让陆小凤对燕南天有些不满。现在听江枫叹气，还在担心燕南天的事，陆小凤没好气道：“让他自己去撞南墙吧，有些人自己不撞一回儿墙，你光跟他说，他是听不进去的。”
“你说得对。感情之事，付出的越多，期盼就越多，越是执迷于此。但除了付出，其他什么也得不到。”江枫的眼睛依旧注视着燕南天离去的方向：“也许这些剑客……不，应该说，这些在武学上能达到其他人都无法达到的成就的人，都有些痴。大哥是，邀月宫主是，西门吹雪亦如是。”
陆小凤道：“你这样一说，我忽然感觉他们永远都不会回头了。”
江枫坚定道：“会的，他们会有醒来的一天。”
陆小凤不解：“醒来？”
江枫点头：“你在戏院听戏时，有没有看过《邯郸梦》这出戏？”
陆小凤愣了一下，随后又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他们只是情在不能醒。等他们醒来，就会看开这段情。”
江枫接着说：“我想他们看开的，不止有这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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