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流氓与禁欲
“尧尧，出来吃饭了。”
“知道啦，我这就出来。”
苏尧尧从书桌上起身，站起来合上厚厚的复习教材，人还是有点恍恍惚惚。走出去看到正在端饭菜年轻的妈妈，忍不住心头一涩，强烈的几乎控制不住的辛酸苦楚以及一些说不出来的情绪波动从心底的角落一下子喷涌而上，让她几乎把持不住。
苏静如转头看到女儿，连忙道：“你快去洗手，洗完手就吃饭。”苏尧尧看着她，看着年轻的妈妈，她的头发还是烫染的黄色，没有根根分明的白发。
桌上热腾腾的饭菜正冒着热气，红烧茄子，东坡肉，青菜，都是她喜欢的菜，苏尧尧垂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走进洗手间，一边洗手一边仿佛做梦似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自己也是那么年轻啊，18岁，她的脸蛋还是光滑的，没有皱纹，没有岁月操劳的痕迹，标致的五官，根本不用化妆就是一副出水芙蓉的模样，额头上数根薄薄的刘海，干净，秀气，下面一双眼睛因为近视浅浅眯起，一笑起来就跟月亮弯起来似的，是了，那时候大街小巷都流行空气刘海，她也赶时髦留了一个。
微微靠近，苏尧尧稍微努力的牵扯起嘴角，想要笑一笑，但发现怎么做都只能是僵硬的弧度，她笑不出来。为什么呢？苏尧尧伸出双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镜子，瞳孔里清晰的倒映出她的整个脸，眼神干净、平淡、甚至带了一点沧桑。
“赶紧出来吃饭，洗手洗这么久啊，在里面干什么呢苏尧尧！”苏静如有些生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苏尧尧回过神。
“这就出来。”
神游的吃完饭，还没习惯性的洗碗，苏尧尧就被苏静如赶到房间里，重新坐到了书桌面前，有些怔怔的看着桌上累积的层层满满的教材书籍王后雄和一叠的5·3，苏尧尧轻轻的抚摸着这些书籍，双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像对待宝贝一样轻轻的摸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才突然想起什么，拉开抽屉在书桌上找来找去，最后在床上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款红色的手机。匆匆忙忙的划开解锁键，屏幕上清楚的显示出2014年12月12日，苏尧尧咬紧唇，亮晶晶的泪珠在她的眼睛里滚动，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一颗一颗的滚下来。
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湿了屏幕也不自知。
没有——再没有，真的没有，比一觉醒来，回到最想要回到的时间更让人感到热泪盈眶，再也没有了！
年少的时候苏尧尧也喜欢看小说，也曾做梦的想过如果能像小说里一样重生就好了，可以改变自己做错了乃至影响自己一生的决定，但是幻想始终是幻想，她慢慢的长大，慢慢的把这些奢望都留在了心底，她也知道这只能是在小说里发生的事情，现实里永远不会有重生，永远过了今天就再也回不到今天，所以她也再也不会奢望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但是，在昨天28岁一觉醒来今天就变成了18岁，她就算生理心理都已经是成年人，苏尧尧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18岁，她是重点高中中等偏上的学生；
18岁，她是入不敷出家里的长女；
18岁，她在高考最要紧的关头谈起恋爱；
18岁，她恨妈妈恨老师；
18岁，她连三本都没上；
18岁，她失恋向妈妈哭泣，妈妈抱着她一起哭；
18岁，她上了专科，妈妈说为你骄傲。
28岁，她拼尽全力用专科的出身为爸妈买了一套房；
28岁，她只谈过3个男朋友，妈妈说一辈子养你；
28岁，妈妈会突然眼前发昏，医生说操劳过度；
28岁，妈妈安慰她没事吃点药就可以；
28岁，爸爸的背在工地上慢慢地弯起；
28岁，她一个人兼职打了十份工拼命赚钱；
28岁，妈妈在病床上说我为你骄傲。
苏尧尧抱着手机压低声音哭的不能自抑，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双手不住地颤抖，她不停的擦着手机屏幕上的水珠，但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握着手机的两只手一直不停的抖，她真的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她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她真的一定会好好学习，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谈什么恋爱了！
过了好久好久苏尧尧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她抽取了面巾纸擦了下脸，顺手擦了擦手机的屏幕就把它放下，重新坐到书桌前。
她28岁了，高考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什么知识都忘完了，那些小说当中写到的一回到过去就记得所有高考中考的答案，她完全没有印象，甚至连高中同学她都有些模模糊糊了。唯一能稍微记得的就是那场影响了她一生的高考，虽然那时候是记得，还异想天开的想要重生把答案记得倒背如流，但是隔了这么多年，能记得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苏尧尧随便在书堆当中抽了一本练习本，拿起笔就开始沉思，语文的话14年的高考语文题目她还是记得的，这个忘不了，因为每年高考作文题目都会大肆宣扬更何况这是笼统化的，她不可能忘记，其他的像阅读什么还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别说模模糊糊了，根本是完全没有印象。
想到这个，苏尧尧的心一下子变得略微有点急躁，但是很快成年人的内心就起到作用，她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缓缓、缓缓的吐出，告诉自己不要紧张，无非是忘记了语文的几道题目，语文是自己的强项，连续当了十年的语文课代表你没理由怕，镇定——镇定。
苏尧尧吸了口气，然后继续想数学。浙江省的14年数学已经突破了极限，那些难题让好多浙江学子在高考过程中差点崩溃，同市的一所重点高中有名女生直接在高考数学过程中跳楼自杀，这都完全体现了当时的数学的难度。以至于考完之后所有人看答案都对的丧心病狂，所以对于大题目她还是记忆犹新的。
第一大题可能太简单她已经忘记了，中间的三大题应该是椭圆，立体和数列，但是具体她已经完全忘记，只能凭借当初倒背如流模模糊糊感觉到一些，最后一道大题她记得很清楚，是函数。虽然已经随着时间增长忘记具体数值，但是应该是往最大值最小值和取值范围去走。
其他方面就实在想不出来了，苏尧尧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来，只能先划了一道线暂时放弃。
至于英语就不去想了，跟语文一样，除了作文之外其他太久远的记忆，已经完全忘记。再加上英语这些可能做过的阅读理解或许再碰到会有印象，如果靠自己回想的话，这么多年的回忆量实在找不出来。
语数英结束，接下来就是综合项目了。苏尧尧高二的时候分班选的是理科，所以在另外一方面考得是理综。理综题量太大，她回忆的也模模糊糊，只能稍微拼凑出一点东西来，这么稍微拼拼凑凑，也写满了一大张白纸。
她把本子重新拿起来，快速的扫了一遍所有摘录下来的东西，默念于心，现在的她，再也不会有当初初高中那种被迫学习的感觉。有些东西，真的只有自己真正的品尝到了失去才会真正的感受到那时是有多么的难得可贵，别人再讲再多也不会勾起心中一丝丝的共鸣。
这道理，她以前不懂。
现在懂了。
略微看的差不多了之后，苏尧尧才把5·3拿了出来，她知道自己没有高一高二的底子已经完全忘光，只能开始慢慢地补，这时间虽然漫长，但是对她来说一分一秒都是偷来的时间。苏尧尧看了一眼书本，发现有很多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不再多想，抓紧时间，埋头苦做不再看向旁边的零零碎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苏尧尧也越做越有感觉，正当她沉浸在做题中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叩门声，苏尧尧笔微微顿住。苏静如悄悄的走了进来，她轻手轻脚的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了桌上，张了张嘴想说出什么话，但看着自己女儿认真不受打扰的模样又闭上嘴，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热咖啡都是以前的苏尧尧让苏母每晚端进来的，她那时天天捧着手机，成绩也依旧中等向上，久而久之她就慢慢的懈怠下来，热咖啡也成了自己努力用功读书的借口。
她那时候也根本不知道，那时候的苏静如每晚始终如一的给她送咖啡之后不管多晚都会陪到她房间的灯灭，她也无法想象当初她发现自己在高考期间谈恋爱时那痛彻心扉失望的神情。
苏尧尧把笔重新紧紧的握住，继续埋头写试卷，一点也没有抬头看苏静如。
乳白色略微泛黄的试卷上，一大块接着一大块的泪渍慢慢的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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