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训审
据说人在临死前的思绪会无限拉长。
毫无根据的说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深信不疑，依稀记起在更小的年纪里，坂田银时就对传说一词嗤之以鼻，每到松阳说起命中注定就要向下撇嘴做无语状，他这人不信命，没什么罗曼蒂克细胞，讲起花街里漂亮的女孩子都是为了和高杉一争高低。
但他有的时候也信命。
比如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化为枪炮下的一捧泥沙，看着好友被围困，看着老师被抓、斩首，看着无数人去死，看着攘夷战争从头到尾输的彻彻底底，老师身首异处，仿佛他自己的人生也从头到尾地失败了、被燃烧殆尽，只残留黯淡的灰、
可如果能做到、如果能赶上、如果能更早的明白。
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身后传来刚刚不知姓名的税金小偷的怒吼，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什么该死的走马灯，而是确实自己的思维极速加快，因为他的大脑意识到了、有什么他认为比自己手里捧着炸弹更让人惊慌的、恐惧的，即将要失去的模糊预感，他站住，低头，手里的炸弹不知所踪。
而樱井千穗理拿着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平静到无动于衷。
坂田银时大脑一片空白。
很奇怪的感觉，在这一刹那他近乎笃信这炸弹下一秒就会把樱井千穗理炸得血肉模糊，把过往拼接的人生再一次炸得七零八碎，即将失去某种重要事物的恐慌感在一瞬间死死地攥紧心脏。意识颠倒，所有的色块飞速拼接。时间无限地拉长、放慢、扭曲，能看到那些急行的小腿，日光刺眼地亮堂，照在身上近乎灼烧。
“——神乐！”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理智、果断、不容置喙，平稳地宛若一根直线。
坂田银时到底还是不信命。
很多事不是一个信字就能一笔勾销，哪怕再困难、再难以完成，哪怕再绝望，也必须要试一试。
神乐动了。
来得及吗？他攥紧木刀，神乐用伞勾住她身上的佩剑，樱井千穗理抬起头，不加掩饰地惊讶，一片令人心慌的沉寂中他看到对方瞳孔里的自己，熊熊烈火中锐利而冷淡的神情，消抹一切的犹豫不决，锋芒毕露，他有着这样一张看上去就很《jump》系热血男主角的脸吗？
坂田银时迈步过去的时候脑子里所有破碎的线索都能练成线，他觉得自己的肺部在燃烧，喉咙马上就要冒火，劈手拿过炸弹，无需犹豫，他将它高高抛起——
视网膜内出现最后的信息
还有3秒。
三——
抽刀。
税金小偷们在紧急疏散民众，他能听见一个胖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
汗水滑落。
二——
等待、蓄力。
炸弹上升，然后下降，速度越来越快，他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逆流，在血管里攀爬、游弋。
一——
猛烈的力，炸弹毫无悬念地被打出窗外。
一个青年从身后不容置喙地拉过樱井千穗理，有保护的意味，但更多的、他觉得是后怕，亦或是冷冰冰燃烧起来的怒火。
计时归零。
轰的一声巨响，炸弹在身后直接爆炸，坂田银时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现在，”他说，沉下声音，语气是足够罕见的生硬与不近人情，口齿间的獠牙锋利到近乎能直接咬断人的脖颈，“解释吧。”
……
…………
如果时空能倒流，她不会选择今天参加今天真选组的巡逻。
如果不去参加，还有可能是因为连锁反应让自己被动的参与进这场爆炸案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的像自己打算拯救朋友英勇赴死，彻底成为江户不知道第几名殉职警察。
也许真选组还会找到樱井家发抚慰金。
等等、想到樱井东步得知她离家出走竟然成为了武装警察的一员还为此慷慨赴义，而政府居然还给他们发了抚慰金之后的精彩表情，她突然觉得其实也不亏……
……她刚才的表情是不是太幸灾乐祸了点。
老板坐在她对面。右侧是冲田总悟。
左侧是神乐，斜前方是土方先生和新八。
五堂会审？饶了她吧。
至于桂、算了，他逃跑小太郎的称号也不是白得的，现在肯定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更别说分手多年的前任居然成了自己的死对头，哈哈，可真刺激。
……为什么也没有人说话呢。
至于奖励结算、
【危机解决成功】
【解决程度：a+】
【参与程度：b】
【等级提升】
【根据表现，酌情提升体质、感知】
【检测到相关好感度】
【检测到阵营：真选组（临时），万事屋（仮），攘夷志士（仮）】
【检测到阵营声望】
【点亮技能：拆弹、组装】
【大幅度提高‘相关技能’熟练度】
【轻微上涨‘剑术’熟练度】
赚了。
不管怎样还是赚了！！
坂田银时，我的超人！
新时代superman正在用一种异常严肃的表情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解释。
“好吧，”这话讲出来是有自我辩解的意味在的，纵然她能英勇到想过直接抱着炸弹当场跳楼，也自认为这种控诉对她来讲完全是欲加之罪，但樱井千穗理还是率先低头，“你们想知道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冲田总悟问这话可以名正言顺，“炸弹为什么会在你手上？”直白、辛辣、不加掩饰，该说是性格中难以掩盖的进攻性，亦或是这只是谈话技巧中的一部分，她侧过头，从记忆的最初对方就总是坐在自己身侧，失了同伴的意味，“我说过吧，你想死我现在就帮你介错。”
“我不想，”大概知道为什么他发那么大火，她耐下性子来解释，“我也说过的吧，樱井家的水要比你想象得深，这是意外，我并不是同你一时置气，为了逃避问题、想要一死了之。”
他眯起眼睛，似乎在推敲这句话的可信度。
说实话，最初吸引樱井千穗理的就是他的这双眼睛，能在日光下清澈到仿佛一眼能望到底，也能在月色下耀眼到近乎猩红，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微妙的拉扯，攻击性不加掩饰，让人忍不住想要溺死、或压制、不顾一切的压下去。
她不想溺死、不想沉浮，也不想输、
“冲田君，”
她只想压制。
“请相信我。”
停顿片刻，冲田总悟收回了视线。
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同时“啧”了一声。紧接着互相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
“小鬼就是好搞定啊，”老板说，他面前摆着她供奉的巧克力芭菲，看上去他已经完成了所有情绪的自我消化，能把字眼讲得刁钻锋利，但不伤人，“开头气势汹汹，结尾却软绵绵的，虎头蛇尾，做警察的人都善于对嫌疑人心软？怪不得犯罪率居高不下。”
志村新八头疼地试图劝架。
他这话点燃了土方十四郎的炮仗，“比起爆炸恐怖分子好点。”对方顾及着桌子上的未成年，兴许也顾及着她，一根烟夹在手里半天也不点燃，他本人倒是越来越焦躁，“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们也不、”声音低下去，“好吧，”他改口，“如果不是因为桂，我们也不会被迫加班。”
“所以，”坂田银时很擅长应对这种氛围，“千穗理你加入了？多串君的税金小偷组织？”
“喂多串君是谁？以及稍微对警察有点尊敬——”
“安静点阿鲁，”神乐用伞抵在土方先生的咽喉处，她看上去很生气，但樱井至今也没有弄明白过对方生气的点，“没发现我们大姐头正准备说话呢吗！”
冲田总悟刚准备摇旗呐喊示意旗袍小女孩下手再狠点最好能把土方就地格杀，耳边突然听到关键词：“大姐头？”
樱井：“……小孩子随便叫的，你别在意。”
“道理我都懂，能不能先放下武器，”土方十四郎和同样面无表情的樱井千穗理面面相觑，硬生生用毫无波澜的语调把求人变成了威胁，“不然现在就逮捕你。”
志村新八再次试图劝架，未果。
坂田银时和冲田总悟煽风点火，格斗升级。
樱井千穗理有点心力交瘁：“神乐，先放下伞，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谈。”
她本来以为这句话可能只是给志村新八一个继续往下调和气氛的由头，谁成想神乐看了她一样，竟然真的把伞收回来了。
等等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想。
我没有诱拐未成年坂田银时你的眼神不要那么奇怪！！
“话题先回到老板刚刚问的问题那里，”她说，“因为最近在对方顶头上司的家里叨扰，所以稍微多了牵扯。出这次任务是因为……好吧，我承认，是我恋爱脑了，冲田总悟你别笑——他昨天一说要来真选组我脑子一热……”
其实也不算脑子一热。
她知道她在干什么，也知道和真选组有联系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更多的，她也没有想过这个炸弹竟然会以一种如此荒诞的形式出现在自己手里。
但现在不能那么解释。
“……就答应了，给真选组的各位添了很多麻烦，所以想要对此进行报答。”
她又思考了一边自己的回复，确认没什么漏洞了，才接着往下，“是意外，真的是意外。”能避开问题的根本就尽量避开，“如果土方先生认为我给你们添了麻烦，现在把我当场开除也可以。”
冲田对这种避重就轻的大忽悠术感到十分无语，但兴许是对她本身的信用度还是保有一线希望，他打了个哈欠，不冷不热道，“你可真会给自己找事，”随即话题一转，竟然满脸写着诚恳地开始损人，“罪魁祸首果然是土方先生。”
……她算是看明白了，冲田总悟不说土方十四郎坏话的概率相当于火星撞地球。
土方十四郎额头蹦青筋，努力压制想要挥刀砍人的冲动，把冲田总悟的声音甩在身后，语气放平放缓，“又不是你的问题，问题理所应当出在以桂为首的那帮攘夷志士。”
真的和老妈子、一样？
有一种妈妈桑的感觉，虽然自己的话不一定被他所信任，但还是如常回复，甚至还会在乎自己的心情。
樱井千穗理整理了一下心情。土方十四郎这句话一出，神乐和坂田银时又可以开始接着调侃，正话没聊多少，倒是吐槽又一箩筐。等到神乐开始吃第五碗饭的时候，两个真选组队员因为下午还要执勤早早告辞，临走前土方先生甚至真的顺便把账给结了个干净。
窗外一闪而过的昂长阴影，楼宇间的云若隐若现，天空澄澈到宛如水面的倒影，是很漂亮的天色，太阳在地平线处熊熊燃烧，倘如一定要去形容，她会说——
“千穗理，”坂田银时咽下最后一口巧克力巴菲，平静道，“你认识桂，对吗？”
这样的天色，像坂田银时眼睛里永远不眠不休燃烧着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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