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见如故知,只怕再见已别离
苏小北第一次饮酒，也第一次醉酒。
只依稀记得昨日喝了很多，所以醉的很死。其间他大多沉默，偶有感叹。倒是李巡风和李元说了很多，都是旧事，也都是心中事。
苏小北不介意做一个酒桶，灌下很多酒，也听了很多事。
只是夜里醒来之时，头痛欲裂，尚还浑噩。看着窗外茫茫夜色，几点灯火，心中突觉郁郁。
若是所料不错，李巡风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那么李元呢，是否也已经知晓自己的来意。
他是个念旧之人。虽说与李元和李巡风相识不过短短半日，但他很喜欢与这两个老人相处。
初见如故知，只怕再见已别离。
苏小北揉了揉眉心，闭上眼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倒头睡下，待红日初升，又是新的一天。
……
李巡风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也好久没有这么舒心的说话。苏小北没有猜错，他老了，老了便会死。也许就在这一两年间，便会撒手而去。
他也喝了不少，但却不如苏小北那般老实，暗暗用灵力化解了大半酒力。想起苏小北，又不禁一声赞叹。原本浑浊的双目陡然闪过一抹亮色，好像抓到了什么。
酒至微醺，一时来了兴致。于这夜色里，起身赶往那处高台。
李巡风没有让人随行，看着这长长的石阶，拾步而上。他要一步步走上去，看看这一寸寸他亲手拼下的万里河山。走得很慢，他本也不急。百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么点功夫不成。
高台之上，他身影被夜色掩盖。他甚至已经不能完全直起身子，但他还能看得很远，辉城之内的万千烛火都是他的明灯。他还想看得更远，比如南边的那座皇城。
李巡风自接任国主之后便一心打理朝政，开疆扩土。他做得很好，只是他的修为却只有四境。所以他会老，顶不住岁月，更留不住生死。
可惜他膝下寡淡，独有一女。二十三年前，他的王后先他而去，好在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名唤沐月。虽说李沐月在各方面都不输男儿，但终究是女子之身。这个江山交在她的手里，是不是太过沉重了些。
李巡风站在高台之上，想着身后之事，无奈的摇了摇头。或许苏小北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男女之情，他又如何做主。
……
苏小北醒来之时已是过了酉时，在一宫女指引之下去了昨日那处庭院。今日陪同的除了李巡风外，还多了一个女子，正是李沐月。
“你这小子如此贪睡，你那假道士师父就这样教你的。”
他刚一进门，李元便要发难，还不忘把千杀也带上一起。苏小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一觉确实睡得舒坦。
“让前辈久等是小子的不是。不过师父倒是没有教我久睡，全凭小子自学。”
苏小北连连赔罪却是惹得李沐月掩嘴一笑，有些羞赧的不再看苏小北，低下头去。只是那两颊上的那抹羞红却是落在了李巡风的眼中，心中暗觉有戏。
“小北，这是我的独女，名为沐月。前些日子才回来，你们都是年轻人，日后多多往来才是。”
他话一刚说，李沐月却是更加羞赧，有些娇嗔的看了一眼苏小北，又急急垂下头去。
苏小北对于情爱之事不太懂，自然也不太明白李沐月为何会有这娇羞绯色。只是那一眼的风情让他有些喜欢，加之李沐月生得好看，看着养眼，自然不会拒绝李巡风的好意。只是他所想的好意与李巡风说的好意虽是差不了多少，但就那么一点，便让味道全然不同。
“沐月姑娘昨日在擂台边小筑上未曾露面，最后匆匆而去，未得一见。不曾想今日相遇，实乃缘分。”
苏小北这番话可不是信口胡说。李沐月确实去过，从头到尾看了昨日那场比武。待到苏小北一剑定风波，方雨帘颓然落败之时，他便抽身离开。毕竟是帝国公主，又是在辉城之内，如此抛头露面始终不雅。
哪知此事竟是没能瞒过苏小北，最可恨的是他竟在这个时候说出。那可真是比胡说还要胡说。
“爹爹，你看他如此欺负人家。”
李沐月知道李巡风的意思，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帝国公主，又是独女，她很清楚自己的婚姻大事紧密的与帝国绑在一起。因此她在离开辉城，拜入紫衣门修行之时，对身边的同门师兄大多不假辞色。
此番回来，其一是李巡风日渐老去，心有挂念，派人传召。其二是那紫衣门的少宗主总是对他纠缠不休，她也正好借此机会回来清净几天。
只是一别五年，再见到李巡风之时，她便知道。那个江湖，已经远了。
苏小北自然不知李沐月所言何物，莫名其妙的又加上了一句。
“在下何曾欺负过沐月姑娘。”
这一说，李沐月再无颜呆在此处，跺了跺脚便从那后院离开。倒是李巡风开怀大笑，能让李沐月如此小女儿作态的，还真的只有这个傻小子，苏小北。
不过情爱之事，哪是他这垂垂老朽能去点破的。心里想着有此佳婿，自然能安心离去。若是未能成双，日后也个照应。
“沐月多年未归，性子有些急躁。小北，你不要怪她才是。”
苏小北心中不解，但也没有多想。他今日前来，还有要事在身。那封信笺此刻还在袖中，终归是要交给李元。不过在此之前，倒是有一事要劳烦李巡风恩准。
“小子听闻腾龙帝国正与云扬帝国交战，已有两年。”
苏小北提起战事，李巡风的心里却是有不少的念头划过。心里猜测莫非苏小北是云扬帝国之人，想要做个说客。当即收敛笑意，重归平静，毕竟两国战事也不能全凭他心意而定。
“小友所言不虚，我国虽是多有胜绩，但如今也是在猛虎关外僵持不下。”
“那请陛下传令大军，尽量围而不攻，毕竟受苦的都是些无辜百姓。再派人前往云扬皇城，说陛下愿意撤军，不过要一皇子作为质子，不知可否。”
李巡风不知苏小北打的是何算盘，当即问道。
“小友与那莫家有旧不成。”
苏小北冷冷一笑，心里想着他不止与那莫家有旧，与那座皇城之中很多人都有旧事未了。
“若说仇怨算是旧情，那小子与那莫家肯定旧情不浅。”
李巡风闻言心中大定，再看苏小北此刻面色沉凝，寒气陡升。既是仇怨，那便无需多虑。只是要让莫姓小儿交出一个皇子作为质子，怕是有些困难。
“若是小友有何打算，需要老夫配合，定然不辞。只是听闻那莫家就一根独苗，想要让他们答应此事怕是有些困难。”
与李巡风不同的是，云扬国主莫青山夜夜流连花丛，长住后宫，却是也只有一个皇子。坊间早有风闻，应是妖后为了巩固地位，暗中命人使了不少手段。
而那妖后本是倾国之姿，妩媚娇俏，勾人心魄，彷如狐精转世。迷得莫青山独爱一人，眼中再无寻常女子。
李巡风所言确实是最大的难处，但对于苏小北而言却是犹如天助。只是他兴致却是不高，有些自嘲的说道。
“我想云扬帝国应该很希望再多一位皇子，若是他们还能够记起的话。”
李巡风闻言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小北，思绪已是回到了二十年前。若不是莫青山听信谗言，苏靖康含冤枉死，他的大军又如何能够如此轻松的打入那猛虎关外。
“小友本是苏家之后，何苦非要孤身犯险。”
李巡风虽是出言相劝，但苏小北却是清楚，此事已经定下。
“有些事，毕竟自己去做才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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