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丁丹紫浑浑噩噩的走回去，他们在帐篷里待了一夜，拿回来的物资已经由赵团长等人分发下去，现在人人身上都穿着一件厚厚的军大衣，穿戴着御寒的帽子、手套、鞋子等。营地里燃着大大小小的火堆，更添几分暖意。
万籁俱静的清晨，天空还黑蒙蒙的。除了值班的战士以及火堆里燃烧的树枝偶然发出的声音，整个营地都在睡眠中，透着一股难得的宁静。
这份宁静和那32个战士的死亡，在这一刻似乎重叠起来。让丁丹紫几欲迷失方向。直到章凤的身影进入视野。
——她坐在大大的帐篷前，头顶上还撑了一个简易的帆布棚子来挡雪，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火堆微红的焰光映得她的脸明明灭灭。
泪珠霎间从眼眶里滚落。
丁丹紫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好委屈，好难受……让她想不顾一切冲过去趴在章凤怀里大声的哭出来。
迈出一步的时候，眼前闪过那死去战士的眼神，还有一两张看着就稚气未脱的脸孔。这第二步霎时重愈千斤。
章凤一直心忧丁丹紫，又怎会熟睡？不过是年老体力不济而瞌睡连连，迷糊间，似乎见到女儿的身影就在前方，喃喃的叫了一声：“丹丹？”
声音很小，却直入丁丹紫的心里。状似无意的手往脸上一抹，那泪珠化为冰雪飘落在地上，抹去了曾经掉落的痕迹，大步走向章凤。
等到了章凤面前，哪还看得出她刚才的失态？所有的难受，所有的伤心，关于昨晚的一切全都被丁丹紫死死的压在心底，成为她一个人的秘密。那些懦弱、那些自私不需要对其他人诉说……因为她是母亲在这末世唯一的依靠。
“妈咪，外面冷。怎么不进去等着？”丁丹紫扶着章凤，低声的埋怨着。
章凤睁大眼睛，将丁丹紫打量一遍，不确定的问道：“他们没为难你吧？怎么这么迟？”
丁丹紫没有丝毫犹豫的应道：“没事。李团和程团都是明理的人，我这次去梅县的报酬就不要了，将功赎过，勉强算是给他们一个交待。但思思的事情下不为例。拖了一夜，是因为丧尸病毒的爆发时间似乎延迟了。所以我就一直在隔离圈那边等着。有帮得上忙的就搭一把手。这事情一结束，我就回来了。”
其实根本就没所谓的将功赎过，她这一夜都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但在章凤面前，丁丹紫却潜意识的不想把试验这件事说出来，以免章凤担忧。心里暗忖，看来一会儿要去找程东他们说一下，免得到时对不上。
“没骗我？”章凤问。
“千真万确。”
章凤看了丁丹紫很久，没看出撒谎让她宽心的神情，低叹一声：“白干就白干吧。我们的东西还够，给军队让他们对其他士兵有个交待……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思思那不能就这么算了，要给她个教训，长长记性，别每次都给你添乱……累吗？要不先去睡一会儿，我做点吃的，一会儿再叫你……不想睡啊，也对，一会儿大伙就该起来了，那时吵，你更睡不着了，不如等上路了再睡，……那先吃点东西吧，……”
丁丹紫听着章凤的唠叨，顺手接过章凤拿来的火腿肠，剥掉包装，叉在烧烤叉上，架在火堆上烤。章凤也剥好了煨了一晚的地瓜，放到丁丹紫嘴边，丁丹紫就着章凤的手咬了一口地瓜，笑道：“很香。妈咪你也吃。”
母女二人也不觉肉麻，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把一个地瓜给分了。
一夜不成眠的方志远听到声响从车里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温馨的画面。
昨天已经相互认识的章凤招呼方志远过来一起坐，将煨好的地瓜也分了他一个。
方志远也不矫情，大方的在火堆旁坐下，接过地瓜却没有吃，而是抱在手里取暖：“凤姨早晨好。丁小姐，你好。我是方志远。”
简短的介绍后，丁丹紫开门见山的说道：“方先生，昨天你救了思思，我们都很感激。我这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会说话。如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我也不光说空话，救命之恩用报酬来偿还看着市侩，现在这个世道却是最实在的。你看……”
方志远摇摇手急急说道：“丁小姐稍等！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去把志遥还有胡大哥叫来，我们三个都在，这话才方便。”
丁丹紫自是没意见的。得了丁丹紫同意，方志远回身去车里叫醒方志遥，又去旁边的大卡把胡大海找来。三人在火堆旁重新坐下，前后也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情。
见人齐了，丁丹紫再次开口：“大恩不言谢。多余的废话我也就不说了。你们三人都在，把你们希望得到的报酬说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
丁丹紫这样的反应，也在方志远三人的意料当中。昨晚丁丹紫一夜未归，他们三人也就这个事情商量了大半夜。这心中是早有定论。
于是由方志远做代表说道：“丁小姐，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每人五套御寒衣物以及被褥，足够我们三个月消耗的食物和汽油。平时我们三个年轻的跟着大部队去搜集物资的时候，我们的家人能待在你家人的附近。”
三个要求，合情合理。关键是绝对没有依仗着对章思思的救命之恩狮子开大口，甚至远远达不到丁丹紫的底线。
这是难得的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我接受。我再添一个帐篷。老人家和小女孩晚上老待在车上也不是个事。”既然别人会来事，那丁丹紫也不是吝啬的人。而这段时间的冷眼旁观，也让她看到这两家人的确是在认真的合作为活着而努力。
方志远和方志遥两兄弟虽然高兴却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胡大海的开心却是最实在：“谢谢丁小姐！”他知道自己的见识不如方家兄弟，所以昨晚在商量这事的时候，他就表明完全听方家兄弟的。但这丁丹紫家的帐篷他可是馋了很久。
女儿胡珊珊虽然从来没有抱怨，但他一个跑长途货运的哪会不清楚蜷缩在车上睡觉的滋味？他一个大男人也就算了，女儿自小跟着他受累吃苦从没有一句怨言，他当爹的自是不愿意看到女儿连睡觉也不得安稳。
但军队里帐篷不足，要供应也轮不到他们父女两个年轻力壮的。胡大海也只能暗暗惦记着，总想着在搜集物资的时候给女儿找个帐篷。只是帐篷这种比较少见的物资在大超市也不一定有，他平时在周边的小地方捡捡漏，哪有那么容易就找着？
现在丁丹紫自己开口给他们一个，还说明了是给老人家和小女孩的，那自是有胡珊珊的份。胡大海怎会不高兴？
这说好后，丁丹紫也不拖拉，带着他们三个直接去找程东。将结果以及将功赎过的事都跟程东说了一遍。
“先把东西给他们。欠的部分从我下次的报酬里扣减。”
程东微讶：“你不是找我串通口供，而是真的不要梅县这次的报酬？二十分之一可不少……”他们虽然只搬空了一个仓库，但雷军山找到了仓库的物资记录表。扣除之前仓库里的丧尸没异变时的大概消耗，以及支付给丁丹紫和水琉璃的报酬，剩下的御寒衣物以及压缩干粮足够他们整支车队五个月的消耗。
“不要。说了是将功赎过。这样大家都有个交待。”丁丹紫说得很认真。
确定丁丹紫的话是发自肺腑而不是随口一说，程东这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啥滋味，有佩服有不屑有羡慕有不爽有讽刺……总之就是复杂得很！
“也别说什么下次扣减了。直接两相抵消，他们拿走的东西相对于你那二十分之一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你看我们是这么抠门的人吗？大山，过来一下，有事情让你去办。”
程东把事情交给雷军山，让雷军山带着方志远几人去领取物资。
“等等！”从丁丹紫和程东交谈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方志远突然出声，“丁小姐、程团长，我们有个不情之请。这些物资，除了我们现在领走的衣物和被褥外，其余的可以先暂放在军队里吗？我们会列一张表格，表格上我们三方签名，以后每次来拿物资的时候都会按表格上的数量酌减，直到拿完为止。”
程东这才把注意力从丁丹紫身上移到方志远那，“是个聪明人。出发前统计完毕。没做完的就不作数。大山，你和他们一起去办理。”
得到程东的同意，方志远这才是真正的放心。财不露白的道理谁都懂，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不露”这个条件而已。
等他们四人走了，程东对丁丹紫咧嘴一笑：“大妹子，你的事办好了。也帮帮我们，和我一起去找水琉璃他们吧。”
丁丹紫闻言皱眉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私藏了？”
“不。是明目张胆的扣下了和你一样的二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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