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即将消失的世界

“您，是为了什么在泰真工作的呢？”

        金元珍在回去的路上，反复思索着张允荷这句话。“虽然很希望我的员工能够说出是为了泰真而工作这样感人的话，但是如果您真的那样回答我，不仅话的真实性存疑，而且，我也会有负担的。像您能力那么出众的人，也说出那样软弱的话，那么泰真就真的是没希望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为了泰真工作。都是为了自己。我想看到的泰真员工的风貌，是会让我随时忧心那么优秀的员工会被别的企业挖走。所以，请您为了自己，努力工作吧。无论是将来有人来挖角，抑或是您自己主动要跳槽，在现在，为那时的硬气做好资本积累吧。”“你就那么自信能留得住我？”金元珍不解，虽然被别人的谈话带着走一向不是她的风格，但是张允荷这丫头的态度实在太坦荡，是真的对自己的能力那么自信，还是，作为一个财阀二世不懂得世事艰难？“那就是我的事了，您只须做好您的工作就好了。为了您自己。”“大小姐您觉得我们这些长辈就是那么自私自利的人吗？”当然。张允荷腹诽。“当然不是。还请您不要误解。您以及其他长辈所做的贡献，我一直牢记并心存感激。然而一个只让人记住她贡献的人，说明她已经从舞台上退场了。关于这一点，我想您比我清楚。”“你还真是一个让长辈不喜欢的后辈。”金元珍嘟嚷道。“谢谢夸奖。”允荷微微颔首，微笑致谢。

        虽然和张允荷那个大小姐谈话并不愉快，但是咖啡还挺好喝的。金元珍心想。再自私自利的人，对于熟悉的环境也还是有一些感情。对金元珍而言，留恋泰真谈不上，但如果张允荷真的可以带领泰真走向下一个辉煌，那么，她也不介意做一个见证者。两代元老，听起来也不错。前提是，张允荷不辜负她的厚望。

        “朴秘书，将最近那两个case的资料传给我。”张允荷边说边推门进了办公室。头疼。一个是法国某著名奢侈品牌香水进驻百货大楼的事，一个是泰真旗下最大的超市蔬菜供应商的问题。好想一分为二呀。张允荷按照美国大片里异形人的形态想象了一下自己一分为二的场景，摇了摇头，算了，她要是变成那个样子，柳昌秀那家伙一定会不由分说的马上甩掉她的。不能低估一个颜控的无情。怎么又想起他了，啊，赶快做好工作，就可以去见他了。

        所以最后，张允荷还是决定来见她一直顾忌的那个人。“李伯伯，冒昧前来拜访。”“我记得，允荷你现在是副会长吧，这声伯伯作为下属我实在是担不起啊。”李真赫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都直接叫她名字了，还说担不起，真是。张允荷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瞧您说的，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吗。”张允荷陪着笑。“既然允荷你都说是下班时间了，就不要再和我这个老头子谈公事了吧。我老了，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李真赫收敛了笑容，背着手向书房走去，“既然来了，就陪老头子我下一盘棋吧。”张允荷默默跟在后面，虽然这个时候的自己棋艺还不错，但事实上，她已经多年不碰棋了。刚开始的时候是为了泰真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闲心下棋。后来泰真步入正轨之后，下棋的时间倒是有了，只是张允荷发现，她已经找不到棋友了。罢了，死就死吧。她也确实，很想念棋子冰凉又温润的触感。

        “虽然你才接管公司，但也应该知道，泰真百货化妆品部主推的是本国一家公司的香水。”张允荷正在想下一步要怎么走，却没料到李真赫会主动开口说起这件事。“是，虽然百货公司讲求种类繁多，以满足顾客的不同需求，但对于主要合作方，在专柜设计方面会突出一点。”“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不顾董事会的反对争取引入法国的品牌呢？”李真赫落下一子，才又缓缓开口。“这并不是泰真唯一引入的外国品牌。之前已经有英国和日本的化妆品品牌相继入驻了泰真百货。”张允荷想了一下，斟酌着开口。李真赫横了她一眼，“少糊弄我，你知道我不是在说那个。”张允荷被他对待自己的方式弄懵了，她都快误会这是位和蔼疼惜她的长辈了。怎么可能呢。张允荷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幼稚，悻悻地回答“以前入驻的品牌都是作为选择之一而存在的，甚至可以说，只是作为韩妆品牌的点缀。这一次法国方面要求代替泰真原先的韩妆品牌作为主打存在，您是说，董事会的不满在这里吗？”李真赫半晌没开口，张允荷只好继续专心下棋。“你输了。”李真赫不咸不淡地开口。“允荷棋艺不精。”张允荷想，果然是这样，太久没下棋了，怎么可能有奇迹发生呢。李真赫品了一口茶“下棋，不只是技艺的比拼。更重要的，是心境。你的阅历，你说过的话，你做过的事，都会融入你走的每一步当中。你的棋风老练独到，已经远超于你这个年龄水平之上。只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一步都充满了暮气。你看这一步，还有这一步，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然而已经呈现出颓势的军队，战术再好，武器再精良，都摆脱不了战败的命运。”张允荷愣住了。“好了，回去吧。”李真赫挥了一下手，合目养神。张允荷起身见了礼，有些恍惚的出了门。

        的确，张允荷在这个世界仿佛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近十年的掌权，让她逐渐沉稳，又无比强大自信。但是论冲劲，那是什么？什么事都理性分析，量力而行，张允荷很少有出差错的时候，也很少有像当初那样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勇气。而法国香水这个case，不正是要她有这样的觉悟吗。

        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张允荷马上打电话给朴秘书，“和法国香水代理那边约定一个时间，定好餐厅，对了，顺便帮我准备一套礼服，要素雅一点的。”张允荷并不适合颜色清淡的衣服，相反，大红、明黄、墨绿、宝石蓝、，这些平常人很难压得住的色彩，张允荷穿得张扬而明媚。但是有时候为了突出主角，需要一些清浅的背景。为了达到目的，张允荷表示，就做一回背景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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