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即将消失的世界

财阀二世要做些什么呢？读书的时候抓紧时间学学学，基础课程、外语、社交礼仪、高尔夫、马术等等，工作以后更是披星戴月，忙得焦头烂额？不，那只是像张允荷这样的极少数。柳昌秀这样的小儿子，没有继承家族企业的使命，只需要接受长辈们的疼爱就好了。除了在未来的伴侣选择上他家的会长，也就是他的母上大人会干涉之外，其他时候，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过活。所以接到张允荷的电话后，他往行李箱里随意放了几件衣服就去见女朋友了。

        虽然之前有想过再去拜访那位修行人。但是为了不养成依赖他人的性子，张允荷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只是当工作忙完之后，张允荷回到家里时突然注意到了上次带回来的竹筒和茶叶。心念一动，还真想去尝尝那个小孩说的溪水冲泡出来的茶，于是放了几样必需品就打电话给柳昌秀了。这样看来，还真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啊。没有提前规划，没有一点预兆，就这样，轻装上阵了。

        张允荷穿的是一条白色毛衣裙，外面套一件浅灰色的呢子大衣。吸取上次的经验，张允荷特意换上了方便走路的运动鞋，并在电话里叮嘱了柳昌秀这件事。想想又怕他忘记，又补发了一条简讯。白色毛衣裙是黑线钩边，胸前有两条飘带，然而也是针织材质，加上不够长，自从她买来以后下了一次水，再也没系上过。不灵巧的双手。只会折千纸鹤。也是高中时期才学会的。在贺卡上写花体字，用细细的彩色管子折星星，或是用彩线编手链之类的事，好像都做不来。张允荷很喜欢蝴蝶结，不是那样笨重的乖巧的领结式样的蝴蝶结，而是飘逸的带子打的蝴蝶结。

        就像，鞋带一样。张允荷低头瞥到鞋子，想到这个例子。系鞋带这种事，大概是天生就会的吧。这样讲，许是长辈教她系鞋带的时候年岁尚小，所以，留下来的只是仿佛骨子里的本能，关于被教学的记忆却是没有的。直到她国小六年级，偶然间发现自己的鞋带和别人的比起来显得特别笨拙，暗暗观察才知道自己系鞋带的方式和旁人不一样。初级的自己与中级的同学，张允荷当时这样定义的。除了高中时母亲对她的那一次放逐，小学时候，她也曾被母亲送往乡下的外婆家待过一段时间。

        还记得是在樱花飘飞的季节。老式教学区前面种了一排樱花树，又破又旧的木结构的教室，倒也被那粉色的烟霞衬出几分古典的美丽来。即使是没有风的时候，樱花也会纷纷扬扬地落下。有裂纹的水泥地上，铺了一层花瓣，既舍不得踩上去，踩上去时又有一种毁灭的罪恶的喜悦。在这样的情境里，几个女孩子坐在低矮的花坛边，其中一个圆圆脸的明眸皓齿的女孩子手把手地教着旁边又黑又瘦的小小的短发的孩子系鞋带。如果不是之后打扫时看到照片，张允荷不会知道自己曾经那么瘦弱与娇小。短短的头发，也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与相貌无关，纯粹的一种稚气。难怪当时有个女孩子叫她“Baby”。她还错觉自己和身边的人一样高呢。毕业时刚好二十五千克。记得那么清楚的缘故，忘不了当时全班听到体检的老师报出这个数字时惊讶地开始议论纷纷的场景吧。

        当时还有同学在体育课上拉着张允荷偷偷地往角落里去，压低声音问她父母是不是在虐待我。现在想来真是哭笑不得。真是可爱的同学啊。张允荷怎么回答的呢？很认真的，“你怎么会这么想”其实她不知道。

        小时候的张允荷，尚不明白母亲对她的漠视意味着什么。但是总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与失落。所以那么认真的思考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障碍算不算一种虐待。这种不辨男女的样子直到她高二时才改变。理由吗？由于经常剪头发，发质变好了。虽然不知道这种说法的正确性，但在张允荷身上确实有效。看起来发量像个女生了。所以张允荷实在不懂，高一时候假小子的样子，为什么会被李哲修认为是女神。不是连柳昌秀，都丝毫没把当时的背后灵和现在的张允荷联系在一起过吗。

        可是即使那么喜欢着蝴蝶结，也没有在终于可以用上发卡以后戴上发卡。买了很多可爱的发饰送给朋友。张允荷一见到那些可爱的小物件，就会想买下来。买下来以后又会觉得适合某某某，所以总是留不住。

        允荷记得曾看的一部电视剧里有这样一个情节，男主角在手术过后失去了所有记忆，包括最基本的生存技能。身为医生的女二号帮助他一点一点学习。其中有一幕，就是女二号教他如何系鞋带。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温柔得让人心碎。然而男主角却厌烦了。生气地甩开女二号的手。赌气地转过头去。女二号无法，也有些恼怒男主角的轻易放弃，就离开了。而男主角看见女二号走后便着急起来。镜头一转，男主角在医院的庭院中找到女二号。

        “干嘛？”

        男主角不语，低下头把鞋带解开又系上。

        这是张允荷见过，最动人的道歉。还不能用言语完全表达自己想法的男主角，却可以完全体会到女二号的心情。他那样简单的放弃，负了她的满心期许。于是，他找到她，用行动告诉她，看，我会了。真情辜负，天涯陌路，也是后话了。起码当时，满心满眼的，都是她。因而才能那么准确地把握世上最难揣度的，人的心意。在意与真诚，是两颗心靠近的重要因素。

        说了初级与中级，当然也有高级的系鞋带的方法。只是那人还没教会张允荷，就走了。

        至今不会。

        “允荷啊。”啊，她的男主角来了。

        柳昌秀手举得高高的向允荷挥舞，见允荷注意到他了，笑容灿烂的走过来，“我们这是要去哪啊？”“不知道目的地的话，你会和我走吗？”“允荷的话，去哪里都好。”张允荷显然对这些甜言蜜语很受用。“那走吧。”她拉起柳昌秀的手准备进站。却被柳昌秀叫住“等一下。”“怎么。”了吗？张允荷话还没说完，却在看到柳昌秀动作的时候自动消音。她系的初级鞋带又垮了啊。“昌秀啊。”“嗯？”“不是说，是连鞋带都没自己系过的柳家最宝贝的三儿子吗，怎么可以为了我一而再地蹲下身呢。”“嗯，因为允荷是柳昌秀最宝贝的公主啊。”“难道不该是女王吗？”“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咯。”“呀。”“好嘛好嘛，女王女王。但是啊，我还是希望允荷在我这里，起码在我这儿，是被宠爱的公主，不需要那么劳累。”柳昌秀帮张允荷整理了一下围巾，“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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