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妄境

公交车的终点站。

        地下，橘色的灯光，稀稀寥寥的几个乘客在不同的站台前候车。旁边的电子液晶屏幕冰冷又准确的滑动着每一班车出发的时间。

        穿着白色衬衫裙的年轻女人站在67路车和285路车的候车处。这里应该是整个站点人最多的地方了。有穿着校服的高中男生，不是明洞或者弘大附近朝气蓬勃的那种小年轻，是背着大大的看着往下坠的书包，戴着黑框眼镜的那种高中生。也有带着小女孩的青年妇女。和几个没有什么特色的路人。

        高中生低着头玩着手机。其他人都神情漠然的站着，或张望车来的方向，或盯着没有实质意义的方向发呆。连那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都在这沉默中失去了鲜亮的色彩。

        285路车来了，难得的这些个人马上一拥而上。这个车站的气氛，让人想要逃离。公车走后，原地留下了那位穿着白色衬衫裙的年轻女人。仔细一看，是位美人啊。圆圆的葡萄眼，高挺的鼻子和白皙的肤色。以及笔直修长的双腿，都无愧于漂亮这一评价。看来，她是在等67路。

        车来了。她上了车。空旷的车厢总会让人联想起一些灵异的事件。她却像毫不在意般地走向故事中事故的高发地，在后几排中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也上了车，微微喘着气，向着女人那一排另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公车渐渐驶离孤独又冷清的地下车站。一路是城市与郊区之间让人疲倦的风景。

        “坐在那边的那位美丽的小姐，可否告诉我你的烦心事呢？”男人率先开口，清清凉凉的声音让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看起来也悦目不少。

        “那边那位先生，遇到漂亮的女孩子都是这么搭讪的吗？”穿着衬衫裙的女人回答不算温和。

        “不瞒那边那位漂亮的小姐，我是个很感性的人。”男人看了穿衬衫裙的女人一眼，低下头笑笑。

        “哦？”女人饶有好奇地应了一声。

        “意思就是，”男人故弄玄虚的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女人的反应才继续开口“我只会觉得我喜欢的女孩子漂亮。”

        “不好意思，先生。我有男朋友了。”女人转过了头，直视着前方，嘴角掩不住的上扬。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的男朋友是怎样的人吗？”男人走过来坐在女人旁边，左手揽过她的肩，将她搂在怀中。“亲爱的，张允荷小姐。”

        “嗯，”张允荷拖长了尾音，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啊，没有智怡好看，也没有哥哥温柔，声音的话，也没有SID的主唱好听。如果是论工作能力的话，或许我更厉害一点。”

        “呀，张允荷。”

        “不过呢，自从遇到他之后，千千万万的人当中，我就只看得见他了。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在不经意地寻找他。明明可以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有时候又偏偏觉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他。”鼻腔里是让人安心的薄荷香，张允荷往柳昌秀怀里凑了凑，“昌秀啊，我好喜欢你。”

        柳昌秀听到这段话的愉悦，张允荷已经从他胸腔的震动感受到了。抑制不住的愉悦笑意“我的允荷啊。

        “所以，我在你身边。在害怕些什么呢？”

        张允荷拽紧了柳昌秀的衣角“如果，我们真的回不去了怎么办？”

        柳昌秀也不知道。张允荷原先以为，只要下定决心就好了。可是有决心之后，要怎么做才好呢？她一点思绪都没有。距离上次她和柳昌秀摊牌之后已经一周了，两人还在这个世界徘徊。

        倒是有给梓瞳的师父写信。只是，那么偏远的地方，也不知何时能收到信。也不知，没了梓瞳，他还会不会助自己一把。

        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十几年如一日的孩子。完全没变呢，和第一次见面时。只是不曾想，再聚即是永别。不知道那个孩子喜欢吃什么，不知道那个孩子喜欢什么花，这样纪念的时候，连睹物思人的机会都没有。

        张允荷一直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梓瞳。现在的她，还不够强大。梓瞳的离开这一事实，一想起就会有流泪的冲动。而这样软弱的张允荷，怎么对得起梓瞳呢。所以，就把那个孩子深埋心底吧。直到有一天，将与他的记忆融入骨血，成为精神动力的一部分。

        柳昌秀知道张允荷很晕车，但是没想到那个丫头靠着自己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是，信任吗？柳昌秀被自己的矫情弄得有些无语，低下头却看见张允荷熟睡的侧脸。张允荷并不是大部分韩国人喜欢的那种脸小小的下巴尖尖的长相。相反张允荷虽然体重很轻，但是脸却肉肉的，生气的时候总会鼓起双颊，像只小松鼠。他的允荷，真是太可爱了。

        公车回到城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路边的街灯映在张允荷脸上，柔和得不可思议。突如其来的，想要接吻的冲动。柳昌秀慢慢转头，在要挨上的时候，张允荷突然睁开了眼睛。柳昌秀像做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孩子一样吓得往后缩，这样一来张允荷的头不幸地磕到了前面的座位。

        “痛。”没有预料的失去支点，措不及防地磕到，张允荷捂着额头，痛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双眸一片水光潋滟。“允荷你没事吧？”柳昌秀连忙察看张允荷的伤势，额头红了一大片，不过还好没有破皮。柳昌秀觉得自己实在太罪恶了，这种时候，居然还在想张允荷这副样子很动人这种事情。可是，这样子的允荷看上去软软的，实在是让人，太想欺负了。

        “柳昌秀你怎么回事啊。”从睡梦中还未完全清醒的张允荷，被这突然的撞击闹得脾气上来了。柳昌秀双手捧住张允荷的脸，轻轻呼气吹了吹张允荷被撞的地方，然后再张允荷满是震惊的视线中盖上了他心心念念的柔软的唇瓣。“我想做的事情，是这个。”柳昌秀放开一点点距离，柔声对张允荷说道。随后又覆唇上去，加深了刚刚那个吻。

        “啊啊，真是太讨厌了。”张允荷走到家门口时，还在为公车上的那个吻懊恼不已。虽然公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们两人，但是那好歹是公共场所啊，公共场所。这样太没有社会公德心了。于是没有社会公德心的柳昌秀先生被张允荷小姐严词拒绝了送她回家的提议。

        “允荷今天去哪了？”张允荷在玄关换了鞋准备上楼时，却听见了哥哥的声音。“哥你怎么来了？”张景俊自从进入泰真工作之后就搬出这个家了。说起来他以前也是鲜少待在这个家里，所谓的搬出去只是进一步从形式上确认了而已。因此，回家时见到哥哥张允荷的心情实在可以说是，惊喜。

        “怎么说话的呢，不希望哥哥来看你吗？”张景俊轻轻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调侃道。“哥。”“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张景俊从管家的手中接过外套，取出一个信封“不知道是谁把给你的信寄到泰真去了，把信给你了，我就回去了。”“哥哥今天来就是充当信使吗？”“当然不是，我是来见我的宝贝妹妹的。”张景俊看了一眼那个信封，笑道“是和哪个乡下的笔友的书信交往吗？”“唉？”张允荷打量了一下那个古旧的信封，对来信人的身份大概有了个底，听到哥哥的话，莫名的有点想笑，可不就是乡下吗，不过这样说那个人居住的地方会不会太不敬了一点“哥哥觉得呢？”张允荷歪着头瞧他的反应。“不要和奇怪的人来往。我会担心的。”张景俊收敛了笑意，神色认真。“知道啦知道啦，我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了吧。”“那么成年人妹妹，晚安。”张景俊揉揉妹妹的头发，笑着挥了挥手。

        走出门后，张景俊不由得叹息，如果是小时候的妹妹，刚才是不是就可以索要晚安吻了，这该死的成长。

        等张景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玄关，张允荷就马上揣着信跑上了楼，回到房间，锁门。坐在床边，取出那封信，慢慢撕开信封口。只一张纸笺，薄薄的。果然。在看清纸笺上的内容之后，张允荷的脸色却严肃起来。

        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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