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一份策划案,也许,不只是一份
首尔MBC三陟总部大楼7层的多功能综合会议厅内，综艺部部长金秉承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向上扶了扶眼镜，右手食指无意识的点着厚重会议桌上的一份策划案，晨光透过半开着的百叶窗在其封面和桌面上投射出明暗交错的斑马线。
倘是男人也醒悟自己发呆的时间有点长，他轻咳了两声，打断围坐在会议桌边交头接耳的几人，问道“这份策划案想必大家也看过很多次了。昨天origin公司已经正式通知，如果我们决定不了，他们会按照原定计划自行拍摄并进行网络渠道的播出。现在——我想问问大家的意见。”金秉承特意加重了“现在”两个字，意思很明显，抓紧时间。
旁边一头油腻中长发的微胖男人，拉了拉领带扣，明显松了一口气后不紧不慢发表着意见“当然，就策划案的综艺构想来说，很新颖，但正因为新颖，所以意味着很多东西没法从现有的基础来判断，所以——”
金秉承一抬手止住了男人的话语，语气有些加重“权裕河总pd，我现在不是来听你们慢慢分析解释的，而是要大家给出可以权衡利弊并做决定的意见的。”
胖男人尴尬的又重新把领带收紧，正想要接口。带着眼镜衬衣笔挺的刘在诚监制在桌对面站起来，语调不紧不慢，但条理很清晰“广告营运部的数据分析表示，虽然对于这个新综艺类型，其市场广告收益效果并不清晰准确。但因为origin公司提出可以由他们负责提供一半节目制作费用，所以就节目常识性上来讲，还是可以——”
“我持反对意见！”胖男人听到这里急忙起身打断“没有明确的市场反馈信息，没有运营模式的成功范例，要知道！现在室内综艺可是处于上升势头的，这种根本没有经过观众检验接受的类型——”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点题的话，权裕河赶紧收住话头，悻悻的站在那里，胸口兀自在明显的起伏着。
刘在诚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语调仍然不疾不徐的面对着主位上的那个男人“没有明确市场反馈和运营范例，因为这种类型的综艺节目以前根本没有被正式投放到市场过。至于与室内综艺孰优孰略，我觉得，交给观众和市场检验其实更能说明问题。”说完，他微鞠一躬，坐回座位，看也不看对面一眼。
胖男人还想要反驳，但看看眉角有些舒缓的金秉承，很明智的打住了话头，随后也挂上了象征性的笑容，保持沉默。
有人先破了题，自然后边就有人跟进，会议室剩下的人们关于这份策划案的争论也在随着墙上钟表的“滴答”声而升温继续。综艺类型新？哪怕现在室内综艺是主流综艺模式，但台里并不是没有尝试户外综艺的拍摄以及制作，只不过都是规模小，名头不显而已。说到市场反响，担心疑惑可以有，但讳莫如深？没必要。
不说娱乐业发达的美国，只说隔海相望的日本，户外综艺的市场反馈信息不能提供依据？至于观众反响？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能会因为过敏而死，但也可能会尝到巨大的新鲜不是嘛？难道室内综艺就没风险了？更重要的是我们不比kbs和sbs这些国家电视台更有资源方面的优势，mbc靠什么立足立本，就是勇于尝试求变的心态。
说到底还是合作提出方origin公司建议的方案太过——有利于mbc，简直就像明摆着叫嚷着让mbc来占便宜。除了制作投资双方各负责一半外，广告周边收入分成比例都太过利好。想要通过合适的渠道合作方进入比较保守的韩国市场，这可以当做一个理由，但让利太过，他们到底寻求的是什么，看不透这个点连自己都有些惶惑，。
金秉承伸手扶了扶眼镜，轻轻敲了敲会议桌，不管怎么样，总得做出决定不是嘛。他扭头扫了眼会议桌上那份轻飘飘也沉甸甸的策划案，清了清嗓子，开口······
“那么你们是什么看法。”李秀满用食指点了点桌上的一叠白纸。如果换个角度，就能清楚看到最上层纸面上《关于songflower建成计划的综艺构想提案》这样一个标题。
窗外的光线隐隐将男人包裹在其中，有些看不清楚他的面貌。涉及部门的参会人员看看李秀满，互相交头接耳着。有关于这份策划案，origin公司代表只是递交了一份梗概，当然这出于企业企划的保密角度是很正常的。但就是这份简单的梗概却也同样透露出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户外综艺拍摄，全景真人秀，很前卫的音乐话题性，包含笼盖多方位多角度的综合题材。每次多看一遍，多思考一点，就能从中找到更多让人眼前一亮的新东西。
在hot解散，神话出走后，sm公司一系列的偶像企划都在不同程度上遭遇了挫折，到底是什么原因，李秀满和企划部也在反复思考。一代偶像时，不仅是sm，其他的经济公司都在尽力维持偶像的神秘感，堆叠着饭与偶像的距离感，营建偶像高高在上的形象。那已经不是在制造偶像，而是在人为的为饭们树立“神”······
但现在呢，整个社会在网络化的搅动下，实时通讯和信息传递速度更快。饭们比以前更渴望了解接近自己喜欢的偶像，或者说是更希望偶像展现不同于舞台上的一面？而综艺节目正是一个很好塑造爱豆性格，丰富爱豆形象的平台。
更深层面来讲，通过不同的媒介传播速度，往往一个话题性十足的事件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左右或者推动偶像团体的进程命运。话题性嘛？李秀满摸了摸早上下颌没有剃干净的一小块胡茬，眼镜镜片反射着时近中午的阳光，让其他人都看不出男人的态度。
“我们手上只有一个梗概，没有更为详细的内容。”崔敏哲斟酌了用词，咬咬牙先开口“何况对方提到的参与综艺摄制的是练习生，我们对于出道前的练习生尤其是重点练习生都是要求尽量不曝光保持神秘性的——”
崔敏哲故意留了个话茬没有说完，但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起码此刻会议桌边的议论声立马增大了不少，李秀满嘴角轻蔑的笑一闪即逝，“嗯”不置可否的应了声。姜正浩测眼看了崔敏哲一眼，并没有说话，但男人长久以来的积威却与稍稍前倾的巨大身形也立马让崔敏哲的额头沁出汗珠。
崔敏哲避开姜正浩的视线，下意识看向李秀满左手方向的男人。男人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没有犹豫就冲李秀满点头颔首，然后将身子正向众人“刚刚崔敏哲组长只是说出了一部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弄清楚origin公司的目的不是嘛。他们开出的合作条件对公司来说太好，什么我们“只需要出具练习生来进行节目拍摄和后期宣传”，还有许下的那个“通过这档节目打造一个更为成熟的练习生成长平台和出道试金台”愿景，只凭几张纸的简陋策划梗概，根本无从实证。”
看到有不少人员点着头附和自己的观点，男人加重了语调“而且，有可靠消息，kbs、sbs都已经明确拒绝了这份提案。mbc也只不过表示“还在商榷中”。这样的情形，我们把重要练习生的底细暴露出去，能得到什么？综艺资源，我们有很多，并不需要在这样前途不明朗的项目上冒险。”说完男人向李秀满颔首行礼，坐回位子上一脸平静，放佛他并没有做过刚刚这段并不很温和的发言。
底下的议论声变得更加嘈杂，而李秀满只是笑了起来，他很是随意的把目光投向右手边离自己座次很远的那个文雅的男人，温言道“金英敏xi，刚刚金理事讲了他的观点，我想了解了解你的看法。”
金英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叹了口气，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整整西服衣襟，微笑着冲李秀满和金景旭都行过礼，才转向众人说“当然，刚刚金理事的分析都很客观。我这里也只是把刚刚想到的分析说出来，相信大家有自己的判断。”
金英敏看到金景旭的笑眼越眯越小，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游荡在些许目光中。男人也没有理会，停顿一下后说“我在海外做了几年的市场，不光是亚太市场，包括欧美。这种综艺模式在日本和美国其实已经很成熟了，之所以没有打破市场的平衡，是因为美国和日本的娱乐受众，市场消费群体更广阔，他们可以消化各种不同类型的娱乐节目。”
金英敏停顿了下，跟随着金景旭的目光瞄了眼李秀满，继续道“而且，韩国本土并不是没有户外综艺，只是都处在实验阶段，并没有真正的投放于市场进行运作。如果仅仅因为韩国以前没有现成的成熟模式就直接否定一个新的节目类型，那么最后可能就不单单是失去一个节目资源的事情了。而如果大家只是担心合作方目的的话，我们换个角度来说，在这份计划里，我们需要付出什么？几乎零成本的练习生。即便最后节目失败了，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损失？公司的练习生口碑？各位，你们觉得节目失败后，观众会将原因归咎于以前根本没出现在公众和饭们面前的练习生还是会归咎于节目制作方？”
李秀满伸手示意话题可以到这里了，玩味的看了看已经面色平静下来的金景旭，最后补充了一句“我拿到手的资料表明，origin公司最大的股份持有人是soulinnext集团——”一时间本来刚刚平静下来的会议室又瞬间喧闹起来。
soulinnext——跟世界上大多数由金钱、技术、资源构成的财团一样，在明面上并不显山露水，而财经新闻中也不会经常出现它的身影。但这个以航天以及生物科技起家的跨国集团旗下控股的知名公司却数不胜数。对于会议厅的大多数人来说，以前或有耳闻，但那也并没有直接的概念，骤然听到合作方背后冒出的这个名字，众人疑惑之后便是惊讶的互相询问。
李秀满不得不加大嗓门“他们不仅是向我们发出了合作意向，同样收到邀请的还有jyp、还有yg、dsp。不管这份企划的目的是什么，但就合作案本身来讲并没有多少问题，对方已经给出了绝大的诚意，所以我再次郑重的问大家，对于这项计划有·什·么·意·见？”
金景旭也坐不住了，想要最后再继续挣扎下“那对方要求参与拍摄的练习生名额给郑允浩、金在中就不大合适了吧，毕竟他们在计划中是要在年底或者明年初就出道的。”男人说完理顺了有点歪掉的领带，有些严阵以待着李秀满的回应。
而李秀满倒是一脸错愕的问着姜正浩和企划部部长“我们已经确认把那几个孩子划出了拍摄人选，你们没有告诉金理事吗？”话音未落，金景旭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对基本的企划和练习生部门的掌控根本就没被那个男人放在眼中，于是整张脸先红后紫，旁边的人倒是没有笑的意思，这让男人稍解尴尬的重重“哼”了一声。
十几分钟时间，相关的细节就已经暂时先大概敲定下来。整个过程中李秀满觉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金景旭逐条的和综艺部企划部的人员争论确定，面无表情。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吗？其实我本来是有点期待你的表现的。李秀满摇摇头，有点好笑的拿过刚刚敲定好的合作案，翻到参与摄制的练习生一栏。
看到“李真”这个名字，男人心脏瞬间抽了下，似是想到什么又猛然间被从脑海中擦除，很是无奈的叹口气。那天接洽时origin公司的代表对于李真的态度很值得玩味，一个打算用新的户外综艺进入韩国市场的新兴公司，居然刚刚好在sm眼花缭乱的练习生中独独对李真感兴趣，唯一指定参加新节目的人选就是他，更何况那孩子从美国来还没几天呢！
李秀满倒是没有想过男孩和origin背后控股人soulinnext集团的联系，毕竟一个是跨国集团，一个是跑到sm兴致勃勃要做练习生出道的普通少年，应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李秀满这样在心里肯定着这个推论。
其实这份企划案梗概在递上来看过后，李秀满有想过说服其他几家公司一起拒绝，甚至想要替对方制造一些麻烦的，因为透过它男人看到了一个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平台。如果顺利让对方建立起来，他们在娱乐产业圈收获的话语权就有点太多了。
但很快随着调查报告上明了的信息，男人又犹豫了，对方简直是毫不掩饰就告诉大家他们与soulinnext集团之间的关系，不管他以前在韩国有没有过基础，李秀满总归还是有点忌惮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怕，不至于，作为大韩民国主要文化输出形式以及其他财团产品形象名片的韩娱产业，永远不会少了青瓦台里那些不同立场的政客们的支持与掌控。但终归有些市场明面上是开放的，目前的sm或者说任何一家公司都没法做到在这个市场中占有绝对压倒性的优势，这既是高层调控的结果，也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情况。
李秀满不由想起了那句中国俗语“强龙不压地头蛇”，但那也要看——混江龙强到什么程度！男人有些索然的叹口气，扭头看看会议桌上的策划案和合作方案，回忆着梗概里的各种设想，忍不住自言自语着“这只是一份策划案？我看不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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