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秋去春来重返岭南 筹谋大业各奔东西

第四十一章  秋去春来重返岭南  筹谋大业各奔东西

        话说李显一行别过若花，登船启航，转眼已交秋季。此去岭南，多则一年，少则半载，行船枯闷，风平浪静之时，李显、小山取出《百花清册》细细抄绘，如遇风浪，海船颠簸，只得作罢。

        如此一路行船，次年三月，便到了门户山，仍从山间通道直穿而过，刚到五月，船抵岭南。大家收拾行李，多九公别去，林之洋同众水手卸船回家。李显及小山、紫绡、裴忠回到小山家中，林氏及唐敏早已得信，在府外相迎侯驾。此番离别，将近两年，林氏甚是惦念，如今得见小山等平安归来，不免喜的滴了几行眼泪，小山也思念母亲，执手落泪，见母亲轻减不少，问了别来无恙，林氏只道幸亏红蕖日夜侍奉，煎汤熬药。

        唐敖忙请李显等进府再叙，李显等在堂屋入座，将此行在小蓬莱成婚、又去往女儿国探望若花等事告知林氏、唐敏、小峰及红蕖一遍，唐敏、林氏甚是欣慰。唐敏请李显等洗去风尘，林氏忙命众丫环将阁楼布置一新，点上红烛。接风晚宴仍设在唐府后花园，李显携小山，向林氏及唐敏敬了茶酒，以岳母、叔父相称，小峰携红蕖祝贺李显及小山百年之好，众人互敬了几回，道了辛劳。

        五月的岭南，天气温热，后花园的花草清香，是小山最为熟悉的味道。小山回到家中，见了母亲及家人，思念父亲、若花之情才减了些许，笑也畅意了许多。回到阁楼，李显拥了小山，深情道：“这两年来有你在身边，我此生无憾。”小山亦温柔回应道：“我也是如此。”两人亲密相拥，红烛点点，照亮了岭南的整个夜晚。

        次日起来，李显已去前厅与唐敏喝茶。小山则因连日乘船劳顿，又因思念甚苦，连日愁绪难眠，一经回到家中，便沉沉睡去，直至天色大亮，才醒来，见李显不在，才发觉已睡到日上三竿。小山忙洗漱梳妆，换了家常衣裙，往前厅而去。前厅中，林氏取出李显临行前留下的和田白玉佩，奉于李显道：“主上回来，这玉佩可完璧归赵了！”李显推辞道：“这玉佩乃小王的聘定之礼，岂可收回！”唐敏亦道：“当日是代主上保管，说好主上出洋归来奉还的！”李显再欲推辞，见小山进了厅，正自诧异。林氏忙携了小山道：“这玉佩，乃主上临行前所赐的聘定之礼，是先皇留给主上的遗爱。主上恩赐，是为免去母亲忧心。如今你们回来，自然要还于主上。”说罢便将玉佩交于小山。小山看着玉佩，又看着李显，方知他待自己竟是如此深情厚义，柔声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李显道：“小山，我记得父皇在病榻前，赐予我此玉佩与皇位，说这玉佩是太宗传位之时给父皇的。我未能保住皇位，有愧于父皇，每每思念父皇之际，我便抚此玉佩，似是能得父皇抚慰，万念俱灰之际，亦可打起精神。如今我将这玉佩送你，不日你我又将远别，就让这玉佩，代我陪伴你吧！待它功成身退之际，便是你我相守之时。除此之外，我不知还能给你什么。”唐敏及林氏见李显如此说来，只得向小山道：“既如此，就谨遵主上之命吧！”小山只得收下玉佩。几人略坐片刻，红蕖同紫绡进来，向李显等见了礼，邀往后花园用午膳。

        午膳之后，小山请唐敏送信于岭南刺史，告知出洋归来的消息，并将女儿国进贡物品交由刺史衙门，再由刺史指派车驾护送进京。小山修书一封于上官婉儿，只说完成使命出洋归来，舟车劳顿，这两年来未在母亲膝下尽孝，故欲在家盘桓几日，略作休整便赶赴京城，请上官婉儿代为转呈。李显则另修书一封于太后，详禀出洋小蓬莱求取《百花清册》及女儿国奇闻见识，唐敖的《百花清册》将由唐才人亲自护送进京，自己另依样描了一册，托请唐才人献予母后，虽不比原著，却也是一点孝心，并遥遥叩谢母后恩赐美差，并禀明稍作休整便回房州。信中隐去与小山成婚之事，以官职相称。

        如此安排妥当，却听红蕖在阁楼外唤道：“姐姐，婉如妹妹来了！”小山听闻，跑下阁楼，哪管李显一人独自留在阁楼，携红蕖迎了出去！原来林婉如、田凤翾、秦小春等听闻小山等出洋归来，急不可耐的从家赶了过来。紫绡正与婉如等姐妹执手互问温寒，婉如见小山出来，跑了过来与小山相拥道：“姐姐，可想死我了！昨日父亲、母亲送信来家，我恨不得插个翅膀飞了来！姐姐可好？若花姐姐可好？”小山笑道：“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还是这般没个样子！”这时田廷抱了小花进来，小山看着田廷怀里的婴童，惊喜道：“这孩子是小花？”婉如笑道：“可不是，都快两岁了！可是个淘气的孩子！”小山忙伸手向小花笑道：“小花，让姑姑抱抱？都长这么大了！”这小花虽只两岁，毕竟大户人家小姐，也不认生，伸出双手便扑向小山怀里，喜的小山抱了小花轻轻摇摆，小花也盯着小山笑嘻嘻的露出小白牙，可爱之极。田廷在旁道：“小花，快叫姑姑！”小花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姑姑！”小山更是心花怒放。紫绡亦抢着要抱，叫小花叫姑姑，小花便甜滋滋的叫起姑姑来，还自言自语道：“好多姑姑！”说的一众人等笑个不停。这时林氏已得信出来，李显也随小峰出来，见大家正在逗弄小花，人人笑逐颜开。小峰向李显引荐田廷道：“这是田廷，婉如表姐的夫婿。”又向田廷道：“这位是庐陵王！”田廷忙跪拜行礼，李显拉住忙道免礼。婉如、小春、凤翾也欲跪拜行礼，李显忙道免礼。林氏过来抱了小花笑道：“让姑奶奶亲一个！”又向小山道：“快请大家进厅里用茶吧！”小山知李显初次见小花，便命丫环回房取了表礼送了过来，只见是一个金镶珠宝项圈。李显亲自为小花戴上，小花甜甜的道了谢，便把玩起来，小模样甚是可爱。李显见小山如此喜爱小花，心中似有期盼，只看着小山一笑。

        这时唐敏从岭南刺史处回府，见田廷等来家，众人正在前厅欢谈。林氏向小山道：“我们领了小花去后花园玩吧，教你叔叔、田廷、小峰等陪王爷说话吧！”说罢便同小山等姐妹向李显道了告退，抱了小花往后花园而去。这边前厅，唐敏将去刺史衙门交接贡品诸事禀明李显。田廷再度跪拜道：“草民叩见主上。”李显忙请他起身问道：“你现供职于何处？”田廷回道：“草民现下并无职务，只在家习武备考。家父曾任山南总兵，现已告老在家，父亲在任时，最为惦念之事便是迎主还朝，如今虽已卸任，仍不泯忠君报国之心，故教我弃文从武，以期来日能有助于主上还朝之业。”李显见田廷人才出众，又听闻这番言语，叹道：“想我大唐，忠良渐老，所幸后继有人，光复之业，希冀尚存。”这时小峰亦道：“大唐光复，乃人心所向。我同田廷大哥一样，已中了武举，待姐姐出洋回来，便随同姐姐赴京赶考。”李显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赶考倒无不可，只是你姐姐在京供职，家中母亲亦需照料，你二人一走，你母亲在家中恐怕难忍思念之苦。”小峰道：“自古忠孝不得两全，母亲也希望我能有所作为。”李显道：“如此你二人考中之后，便回籍供职，我自会安排。”田廷及小峰同道：“谨遵主上之命。”田廷又向裴忠道：“听闻裴大人是大唐第一高手，如今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大人可否指点一二，我等今秋赴考，也多些把握。”裴忠谦道：“不敢当。”李显笑道：“裴大人的身手，有何不敢当的，你就教两位小弟几招，他二人高中之后，少不了你的谢师酒。”裴忠笑道：“谨遵王爷之命。谢师酒就不必了，若落了榜，别说卑职教过即可。”

        几人叙谈说笑。唐敏将这两年国中大事向李显一一说来。原来狄仁杰被贬不久，王庆之集结百余人在宫门外请愿上书，奏请废皇嗣李旦，立武承嗣为储。所幸太后并未理会，反将王庆之交凤阁侍郎李昭德处置，李大人将其拖至宫外示众，严刑杖毙。这王庆之乃受武承嗣指使，一招不成，武承嗣如何甘心，便又指使来俊臣诬告皇嗣李旦图谋不轨，严刑逼讯李旦身边宫人，眼看屈打成招，幸得太常寺一名叫安金藏的乐工剖腹掏心，为李旦喊冤，太后得知，忙请御医救治，所幸这安金藏命大，次日醒来，一睁眼便向太后喊冤，太后才信了皇嗣。听闻太后还哭泣不止，倒不知为何。如此两遭下来，这武承嗣见易储之事不可再行，便伙同来俊臣，诬蔑数十位朝中反对易储的大臣，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如今朝中局势，竟是人人自危。听闻皇嗣李旦经此血雨腥风，便意志消沉，自请太后废除皇嗣身份，只求做个庶民百姓，太后一直未允，可见太后爱子之心，倒不似坊间传言那般铁石心肠。李显听闻，暗自庆幸。所幸这两年来，自己出洋在外，未置身这血雨腥风之中，倒逃过一劫。只是太后年老，这储君之事，已成太后的心事，此翻回来，不仅不能再躲，而是要争！

        后花园中，林氏命人备下晚宴，李显、唐敏、裴忠、田廷、小峰一桌入席，林氏抱了小花、唐敏之妻史氏、小山、紫绡、红蕖、婉如、小春、凤翾一桌入席。席间唐敏将主上与小山小蓬莱成婚之事，告知诸位，众人忙道贺不迭，李显携小山敬了一回酒。唐敏又道：“主上身份悬殊，他二人成婚之事，除却我等家人，并无他人知晓，还望各位亲眷体谅，以主上及小山的安危为重，切莫告知他人。”众人皆道自知轻重，只盼主上及小山早日‘成婚’，昭告天下。宴罢，林氏、小山留婉如等姐妹在家小住几日，田廷、婉如欣然应允，只是小春、凤翾因已嫁为人妇，不便久留，只得与小山依依惜别，约好再见之日，唐敏便请管家亲送她二人回府，红蕖陪林氏、婉如抱了小花回房安置。

        月下花园，温热静谧。田廷及小峰早已取了佩剑，要请裴忠赐教。这裴忠已有三分醉意，便不再推辞，纵身一跃，便在花园一地势平坦之处舞起剑来，宝剑出鞘，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剑舞飞扬，银光如明星一般，在花园上空飞转。紫绡看裴忠身姿矫健，一招一式皆错落有致，身不由己拔出佩剑，走向裴忠，亦舞了起来，剑刃触碰，清脆响亮，只见二人身姿轻盈，见招拆招，直看的田廷及小峰目瞪口呆，李显及小山深知二人剑术不凡，笑观不语。两盏茶罢，二人收剑入鞘，月下抱拳互道了得罪，月下裴忠眼眸闪亮，紫绡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转瞬片刻，便收了目光，转身回到亭中，留下裴忠眼望着紫绡走远。田廷及小峰忙跑到裴忠身边跪拜道：“裴大人在上，请受小徒一拜！”裴忠忙收了视线，扶他二人起身道：“不敢当。”紫绡这厢笑道：“裴大人若不收，你二人何不拜姐姐我为师？”田廷及小峰又向紫绡笑道：“见过紫绡师傅！”几人谈笑论剑一番，各自回房睡下。

        小山与李显回到阁楼，小山要去找婉如说话，李显从身后拥了小山道：“很晚了，婉如要哄小花睡觉，明日再去可好？”小山只得作罢。李显欲温情缠绵，小山便含羞承欢，李显吹灭红烛，月光如注，照的小山面如美玉，肤似霜雪，柔光之下，两情缱绻，水乳交融，这温柔之乡、美人关卡，自古又有几位英雄豪杰能逃的开？李显轻抚小山的长发道：“何时我们才能有个像小花一样可爱的孩子呢？”小山听闻，摇头不语。李显忙宽慰道：“小山，不会太久，我保证！我们很快会见面的，我会想办法！”小山才笑道：“我知道，江山社稷是你的宿命，你不必顾及我，此番别后，各奔东西，你我皆要抛开儿女私情，以大业为重，如此方有来日可盼。”李显不忍道：“我还是不忍你孤身一人，整日在深宫之中惶惶度日！”小山亦宽慰顽笑道：“你的百花仙子，岂是泛泛之辈？本官此去，还要升官进爵，平步青云呢！”李显见小山深明大义，还顽笑于他，既是心疼，又无可奈何，只得再三嘱咐，以谨慎小心为上，筹谋暗中布局，以保小山平安。

        次日，小山与紫绡、婉如、红蕖姐妹在花园说话，林氏则亲自照料小花起居，陪同小花在玩耍，真真爱不释手。婉如见姑母如此喜爱小花，便向红蕖道：“妹妹成婚几年，怎不见有孕？”红蕖羞道：“不知为何。”婉如再问道：“妹妹月信可准？为何不请女科大夫瞧瞧？”红蕖仍羞涩回道：“月信倒月月来的，不曾因此瞧过大夫，婆婆也说机缘未到，不必着急的。”婉如又笑问小山：“算来姐姐已成婚近两年，为何也没消息？”小山羞笑不语。紫绡顽笑道：“你以为都如你一般，好生养！”婉如并不理会，仍笑道：“女人嫁人生孩子，分内之事，有何好害羞的！”紫绡尚未婚嫁，并不十分知晓，见她三人说这些妇人之事，便跑开说要找小花顽去。小山才向婉如、红蕖叹息道：“我与主上虽奉父亲之命成婚，且有幸在外邦同游两年，只是一经回朝，便再无成婚之事，我仍是太后身边的唐才人，他仍是庐陵王，我们如何能抚育子女？”婉如见小山说出实情，才知自己心直口快，未虑及小山处境，便伸手抚了小山的手道：“姐姐莫要伤心，主上一经还朝，此事便水到渠成。”小山不答反问红蕖道：“妹妹可想有个孩子？”红蕖说道：“想是想，看到小花，我也很是喜爱。婆婆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她老人家虽不明言，我也知她盼望的紧，只是几年来，不知为何一直未曾有孕。”婉如道：“凤翾妹妹夫家世代为医，听闻她婆婆最擅妇科，改日何不请来一见，闲聊之间，便可诊治。”小山亦道：“如此甚好！”红蕖也颔首答应。

        李显、裴忠则将唐敖所赐的百花仙酿装了车，又简略带了些外邦物品，定于三日之后启程回房州。离别将至，李显、小山心照不宣，白日陪同家人，晚间回到阁楼，李显则将京中亲信及太后秉性喜好，一一告知小山，生怕有所遗漏。言及来日，难免愁绪丛生，小山温言宽慰，相约频传书信，互报平安，即便如此，李显仍是十分不舍。

        三日之后，唐敏及吕氏率家中诸人，送李显及裴忠出府，小山及紫绡骑马亲送至城门之外，李显与小山相拥道别，四目相望，泪眼欲滴，唯有互道珍重。裴忠亦向紫绡道：“紫绡姑娘，多保重！”紫绡亦抱拳回道：“裴大人多保重！”二人上马扬鞭，车驾随行，李显频频回望，不忍离去。小山牵马遥望，泪湿脸颊，这眼泪苦涩，唯有留给自己去尝，却见紫绡亦低头拭泪，二人沉重上马回府。几日之后，小山、紫绡、小峰及田廷各自辞别了家人，踏上去长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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