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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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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完猪肉,  差不多就到年关了。

        尽管物资缺乏,过大年仍然是不少人心中的执念,都想着平时咋样都好,年关肯定得想法子弄些好吃好喝的来。

        老宋家这边倒不愁,人多连分到手的猪肉也多,肥肉都炼了油,剩下的猪肉切成条抹上盐巴腌制起来。再有就是城里买来的糖块瓜子,还是自留地里产的蔬菜瓜果。今年宋家种了不少萝卜白菜,  多半都腌了起来,  炒菜费油,  很多时候就是靠这些腌制的小菜下饭的。

        等这些都忙完后,  就该过大年了。

        近几年,上头一直提倡消除封建思想残余,很多习俗都被迫减少或者简化,  像过年时的祭灶神、祭祖干脆就是被禁止的,好在扫尘一类的习俗倒仍在。

        待大年三十这一天,  吃过一顿简单的午饭,赵红英就带着仨儿媳妇儿在灶间里忙活起来。除了要忙着整治晚上的饭菜外,  还得防备着时不时偷溜进来的孩子们。谁叫一年到头也就今个儿有好吃的呢?隔着一道门都能闻见里头的香味,  几个小姑娘还好,  强子和大伟就没消停过,  完全不怕冷似的,  就在屋里、院中瞎转悠,  盼着能讨到一点儿好吃的。

        讨到了好吃的,强子还去屋里显摆。几个小姑娘都不理他,唯独毛头被逗弄了几次后,扯着嗓门放声大哭,作为始作俑者的强子,被他爸拍了一下后脑勺,叫他安生点儿。

        被警告了的强子,没安生多久就跑出去蹦跶了,他还没忘跟大伟抱怨:“毛头真烦啊!”大伟赞同的点点头。

        他俩又闹腾了小半天,直到饭菜上桌,才欢呼一声再度回了堂屋。

        赵红英没管饭菜上桌的事儿,她把自个儿收拾妥当后,就去抱喜宝了。虽说依着习惯,小孩子是不上桌的,可喜宝和毛头都还小,不抱着咋办?

        不过,就算都还小,俩人的区别也挺大的。身为哥哥的毛头一直在哭,从最初的放声大哭,到后来小声抽泣,就算嘴里塞满了吃的,也不妨碍他自顾自的委屈唧唧。反观喜宝,一天到晚的就瞎乐呵,尤其被赵红英搂在怀里后,更是不停的手舞足蹈,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饶是这样,袁弟来羡慕的目光都始终冲着毛头。

        爱哭咋了?那也是个男娃子。努力这般久都没见成效的袁弟来,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就是多跟男娃子相处相处,也好招个儿子来。偏偏强子和大伟都闹腾,她琢磨着,要不要年后求求张秀禾,让她来带瘌毛头。

        心里揣着事儿,难免动作就有些慢了。这要是搁在平时完全无所谓,可今个儿吃的是年夜饭啊!

        宋家其他人都使出了飞筷绝招,每一下必挟到一块肉,几息之后所有盘子里的肉块、肉片、肉沫,都彻底消失无踪了。再片刻,连沾了油腥的锅边素也被挟了个干干净净。倒是几样腌好的小菜没人动,原是咋样现在还是老样子。

        等袁弟来回过神来,说啥都晚了。

        这时,赵红英从兜里掏出了准备好的压岁钱,把孙子孙女们唤到跟前:“还是一人一分钱。对了,强子和大伟你俩这回考的咋样?没挂红灯笼的话,就给两分钱。”

        刚听说要分压岁钱时,强子就“嗖”的一声窜了过去,又猛的在赵红英跟前急刹车停下。因为动作太快太迅猛,还吓了喜宝一跳,不过惊吓过后,喜宝却是咧开嘴“咯咯”直笑,还拍着小肉手起劲儿的鼓掌。

        然而,强子并不感到高兴,只低着头蔫巴巴的说:“奶,你给一分钱就好了。”

        赵红英给了他一分钱,又问大伟:“你呢?”

        大伟“嘿嘿”笑着挠了挠头:“我也要一分钱。”

        懂了。

        给每个孩子包括俩小的都分了压岁钱,赵红英目光扫过仨蠢儿子以及俩蠢孙子:“以后这样好了,读书的只要考得好,压岁钱就翻倍。”

        这话一出,被赵红英目光扫过的几人顿时身形一矮。尤其是宋卫国仨兄弟,他们不由的想起了多年前,每回过年老四和菊花都能拿到比他们多一倍压岁钱的情形,登时有种很委屈的感觉。

        就知道亲妈偏心,光疼聪明的,也不知道疼一下他们几个傻的。说好的老天疼憨人、傻人有傻福呢?

        ……

        过完年没几天,宋菊花带着老公孩子回娘家了。

        前两年正月她都没回来,第一年是忙着怀孕,第二年倒是生了,可孩子太小。好在今年孩子大了,她妈还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回娘家,来看看她那据说长得极有福气的小侄女。

        结果,小侄女还没看到,俩儿子已经被揽了过去。

        宋菊花那俩儿子,大的叫程茂林,小的叫程修竹,长得虎头虎脑,不像爹妈倒是有点儿像去部队当兵的四舅宋卫军。而且这俩还是双胞胎,不单长相一般无二,连穿的衣裤都一个样儿,并排站着时,那是既抢眼又喜庆,叫人看着就高兴。

        听说女儿回来了,赵红英欢欢喜喜的迎了上去,先把俩小外孙揽在怀里稀罕了一番,这才叫人进屋,又吩咐倒热茶,暖身子驱寒。

        程家俩兄弟早就习惯了到哪儿都被人盯着瞧,他们按着来时爸妈教导的,先跟外公外婆问了好,又去给几个舅舅舅妈拜年,这才跟表哥表姐们一起玩。

        作为孩子王,强子当仁不让的接管了新来的俩弟弟,横竖在他看来,哪个都比他亲弟弟来得乖。被瘌毛头折腾太多回了,强子连脾气都被磨平了。

        直到小孩子们都出去玩了,赵红英才问起宋菊花的近况来。

        没人注意到,一旁的袁弟来俩眼珠子都快黏在程家俩兄弟身上了,直到人都跑得没影儿了,她才一脸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而这时,宋菊花已经说完了自个儿的事情,赵红英更是迫不及待的去屋里抱出了喜宝,一脸得意的显摆着:“菊花你瞅瞅,这就是喜宝。喜宝看这边,这是你小姑姑。”

        宋菊花很是认真的打量着她妈怀里的小侄女,凭良心说,小丫头长得真不错,哪怕年纪还小,也能看出是个小美人胚子。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黑亮中拖着一股子机灵劲儿,想来将来会是个聪明孩子。然而,即便这样,她还是猜不透她妈心里的想法,咋就那么稀罕这丫头呢?反正她是没瞧出啥特殊来。

        幸好,宋菊花有个很棒的优点,那就是坚定不移的相信,亲妈永远是对的。

        猜不透就不猜了,宋菊花拿出了打小练就的嘴甜技能,可劲儿的夸起了喜宝。也幸好喜宝有很多可以夸,像长得洋气啊,看着不像队里的,比人家城里娃还要好看,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赵红英高兴得连脸上的褶子里都透着笑意,她就喜欢听人夸喜宝,可其他人夸来夸去就那么两句,不是说长得好,就是说脾气好,听久了耳朵都生茧了。也就宋菊花了,变着法子不重样的夸着,叫她怎么听都听不够。

        可怜宋菊花,她本是打算随口夸两句的,结果眼见她妈越听越高兴,只能被迫继续往下夸。直到夸得腮帮子都酸了,好话也快说尽了,在猛灌了两口水后,抬眼见她妈还等着呢,只好想法子岔开话题。

        对了!

        “妈,这是麦乳精,我托人特地从外省弄来的。专门给老人孩子吃的,味道好,还有营养。”宋菊花边说边从带来的布袋子里取出了两个塑料罐子,打开其中一个,用勺子舀了一勺,倒水搅拌,“妈你尝尝。”

        麦乳精?

        这么新鲜的玩意儿,赵红英别说见了,连听都没听说过。凑上去一看,浅棕色颗粒状,拿水泡开后带着一股麦子的香味,好像还有些甜味儿。闻着味儿不错,她接过来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立马赞道:“这个比红糖水好喝!”

        “这哪儿能比?麦乳精里头搁了麦精、鸡蛋、奶粉,还有好几种糖,可有营养了。”宋菊花心道,红糖起码每个月都能弄到一些,价钱也不是很贵,麦乳精就不同了,他们这儿压根就没得卖,得托人去外省弄,贵不说,还得看运气。

        不过,只要她妈高兴,一切都值得。

        “好好,这下喜宝可有口福了。”赵红英实在是舍不得喝,叫儿媳拿了调羹过来,极有耐心的一勺一勺喂喜宝喝。

        喜宝早在香味飘出来时,就已经眼巴巴的等着了,她倒是没闹,就这么瞧着。眼看奶奶舀了一勺送到了嘴边,赶紧把小嘴张开,“啊”的一口下肚后,黑漆漆的眼睛瞪得老大,不过紧接着就笑得眉眼弯弯了,高兴的再度张开嘴,坐等投喂。

        这都叫什么事儿!

        许是张秀禾一直傻站着没动弹,赵红英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刚要说什么,张秀禾猛的回过神来,扭头就往灶间冲去,转瞬就没了踪影。

        其他人见状,当然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生怕被受了牵连。唯独只有袁弟来,迟疑的立在堂屋里,不安的绞着手指,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赵红英一贯看不上老三媳妇,要不是她家老三太没用,没本事长得还寒碜,都二十好几了还没讨到媳妇儿,她也不会看上袁弟来。

        这袁弟来甭管怎么说,模样还是不赖的,就是身子骨太差,养了都两年了,还是身无二两肉。更别提当初相媳妇儿的时候,那可真的是一阵风就能刮跑。此外,老袁家的名声也不好,男的好吃懒做百无一用,女的更是生来一副受气媳妇儿样,说个说比蚊子还小声,叫人听着就来气。

        “杵这儿干啥?多吃点儿多喝点儿,可别饿着我的喜宝。”赵红英皱着眉头瞪了袁弟来一眼,目光还在她那平坦的胸前停留了一瞬,心下忍不住叹气。

        这要是喜宝是从老大媳妇肚子里出来的,她还用得着操这份心?咋就偏偏轮到老三媳妇儿呢?要不仔细养着,真怕冷不丁就给断了奶,叫她的喜宝白白跟着遭了罪。

        ……

        这日过后,宋卫国背了两袋子粗粮就往县里去了。晚间回来时,他告诉赵红英,妹子家里虽然还没断炊,可县里的粮店的确已经有两日没开门了。

        城里人吃的是供应粮,每人每月都限量供应的,原本前两日就该供应这个月的新粮了,可谁知,粮食迟迟没收上来,县里的三家粮店齐刷刷关了门,去问了也不知道啥时候会有粮食。偏偏城里人极少有囤粮的习惯,再说就是想囤粮也没辙儿啊,谁叫每月的供应粮都是堪堪够吃的。

        要是这一回宋卫国不去送粮食,他妹子家里估计都撑不过五日。

        “妈你也不用太担心,听妹夫说,上头已经在申请调粮食了。国家不会不管咱们的,人多力量大,从别个地儿调一些过来,总能撑过去的。”宋卫国开口安慰着。

        赵红英也知道这个理。说白了,她也是救急不救穷,这要是叫她养嫁出去的姑娘,那兴许还成,可叫她养姑爷一家子……

        做啥春秋大梦呢?

        整整两袋子粗粮,勒紧裤腰带起码能吃上半个月,这要是半个月后粮食还没调运过来,估计城里得饿死一大片。不过,那就用不着她操心了,再说谁家还没几个亲戚呢?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谁家都有几个亲戚。可惜,多半人家有的都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穷亲戚。

        他们大队是隶属于红旗公社第七生产大队,因为土地还算肥沃,每年出产的粮食都不少,哪怕交了公粮,分得的粮食也能叫全家上下把日子捱过去。

        可今年,不是情况特殊吗?

        整个公社里,除了他们第七生产大队外,其余的生产队尽数遭了秧。有些动作慢的,反而还算幸运,起码地里头的粮食保住了,等暴雨过去后,仔细的将地头翻了一遍又一遍,粮食一点点的全部晒干晒透,多少也能留下一些来。倒霉的反而是勤快的大队,比颗粒无收更惨的就是,所有的粮食尽数被暴雨冲刷走,丁点儿都不曾留下。

        这城里还能等调剂供应粮,乡下地头咋办?就算国家不可能不管他们,这几日咋办?去年的粮食早就没了,秋收前都是靠吃野菜喝稀粥勉强混个水饱的,那会儿起码还能看着地里的收成自我安慰,可现在呢?

        借粮!

        必须想法子借粮!

        于是,唯一大丰收且保住了全部粮食的第七生产大队,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大肥肉。

        一时间,他们这儿人来人往,好多五六年乃至十几年没见过面的亲戚,就这么急吼吼的过来拜访了。都不用问来意,傻子都知道是为了借粮。

        “不借不借,我们家也没粮食!”

        “这是我们一家子上下一整年的口粮啊,要是借了你们,我们吃啥?吃西北风去啊?不借!”

        “你这是借粮?你这是借命!走走,再不走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你说啥?我没良心?我要是有良心,全家上下都得饿死!“

        ……

        一幕幕借粮的情形不断的在他们大队里上演。

        其实,若真的是近亲,哪个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去死。可借粮这种事情,却是万万不能开口子。一旦起了头,借了东家,西家也想借,你十斤我八斤,任你有再多的粮食都不够借的。再有,既是借那啥时候还?总不能等来年秋收吧?真到了那份上,借出口粮的人家还能喘气?

        所谓口粮,本就是用来糊口的。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再自私又怎样?总比丢命来得强。

        不过,宋家这头却格外得安静。

        老宋家,其实是两户人家。多年以前,老宋头的老娘没了后,原本的宋家就从院子中间用一堵泥墙隔开,左边归了老宋头,右边则住着老宋头的弟弟宋二拐。

        说来也是凑巧,老宋头和宋二拐是亲兄弟,而他们娶的媳妇儿则是一对姐妹花,不过是隔房的堂姐妹。老宋头的媳妇儿是赵红英,宋二拐的媳妇儿叫赵红霞,姐俩打小一道儿长大,因着家里就俩姑娘,加上性子相似,又嫁到了同一家,感情格外得深厚。

        瞅着这两日外头的闹腾,赵红霞干脆利索的关了门户,旁人家爱咋咋地,反正她是不伺候的。

        赵红英更能耐,她只自顾自的过日子,全然不怕有人上门借粮。对了,上一个胆敢来借粮的人,被她一手擀面棍一手杀猪刀,生生的追出去十里地,最后吓得摔到了苞谷地里,屁滚尿流的落荒而逃了。

        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赵家这对姐妹有多彪悍,所以宋家才格外得安静。这要是拼着挨顿打就能借到粮,咬咬牙也忍了,可事实却是挨了也是白挨,那谁还会去触霉头呢?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赵家姐妹那般豁得出去,譬如老袁家。

        第七生产大队里,最出名的是赵家,因为大队长就是他们家的。其次是娶了俩赵家女的宋家,再然后就是老袁家了。

        比起以不好惹出名的赵、宋两家,老袁家出名的理由有点儿丢人。

        面、怂、窝里横……总之就没一个好词儿。不过,搁这会儿,老袁家却仿佛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了,一个两个的都眼巴巴的上门套近乎说好话,再不济也就是嗷嗷哭叫两声,了不起再往地上一趟,只要舍得丢开脸面,总能借到粮食的。

        短短两日时间,队里其他人家为了保住自家的口粮,那是煞费苦心,好些都忍不住动了粗。独独老袁家,愣是因为舍不下颜面,把一年的口粮借了个七七八八。

        没法子呀,不借不成啊,到底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啊!

        ……

        在见到亲妈时,袁弟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上次秋收时瞧着还行,顶多也就是看着疲惫得很,精气神还是不错的,可秋收都结束了,也寻不出什么活儿了,怎么瞧着还不如之前呢?

        袁弟来被唬住了,一脸惊吓的看着她妈,结结巴巴的开口:“妈、妈你咋了?”

        原本,老宋家是不欢迎外人来的,毕竟眼下情况特殊。不过老袁家跟他们是一个生产队的,就算壮劳力少了点儿,可分得的粮食应该也是够吃的。既然不是来借粮的,赵红英觉得自己还是很好说话的,见就见呗。

        于是,袁弟来见到了她亲妈,顺便被吓了个半死。

        “弟来啊!”她亲妈未语先落泪,伸着那双形如鸡爪的手抓住了袁弟来的胳膊,声泪俱下的说,“妈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过不下去了。这回你一定要帮帮妈,求你了!”

        “咋了?到底咋了?”袁弟来还是很心疼她亲妈的,赶忙连声问,就怕家里生了什么惨事儿。

        是挺惨的,说是惨绝人寰都不为过。

        一家子一整年的口粮都被借走了,你说惨不惨?当然,也不是一丁点儿全无,可剩下的那一点,最多也就撑个一两月的,还不知道明个儿会不会再有人来借粮。

        问出了缘由后,袁弟来傻眼了。

        口粮都被借走了,那日子该怎么过?偏她亲妈已经哭了个死去活,弄得她想责怪都没了底气,生怕亲妈一时想不开做了糊涂事儿。再说了,这会上门借粮的肯定是亲戚,摊她头上她也不知道该咋拒绝。

        “弟来,你就帮帮家里吧,我饿死了不打紧,可你弟弟你侄儿还没吃呢。”见女儿还在呆,她索性挑明了话头,“跟你婆婆借点儿粮食啊,等其他人还咱家了,我立马还给她。”

        袁弟来一脸的惨白,僵硬着身子摇了摇头。

        “啥意思?你不肯借?你咋就那么狠心,看着你弟弟你侄儿被活生生的饿死啊!”

        不忍心又能咋样,袁弟来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挤出两句话:“婆婆不会答应的……她会打死我的……”

        这都进门两年多了,她就是再傻那也看透她婆婆了。借粮这档子事儿,搁在旁人身上,兴许是要粮没有要命一条,可换成她婆婆赵红英,那绝对是借粮没门,你还得把小命搭上。

        “你问都没问!”

        面对亲妈的含泪控诉,袁弟来一个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不会借粮的,不会的!”跟赵红英借粮有啥后果?你一张嘴,她就能抬手甩你一个大耳括子,要是再纠缠下去,她能直接操刀子上阵。还问啥?有啥好问的!

        “妈,我不敢啊,不敢问她……对不起,对不起!”袁弟来哭得难以自抑,可她是真的没办法,就算不提借粮,她也不敢跟赵红英说话。

        最终,她只能挂着眼泪送走了亲妈。回到屋里,伏在床上却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悲切。哪有当闺女的享福,亲妈亲弟亲侄儿却连口饭都吃不上,咋会有这种事儿呢?

        等张秀禾依着吩咐端着糖水鸡蛋过来时,就看到袁弟来哭得气噎喉堵,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她懵了一下,可还是尽职尽责的提醒要趁早喝了糖水鸡蛋。好在袁弟来伤心归伤心,本质却还是个胆小怯弱的小女人,听到这话后,只拿手背抹了抹眼泪,颤颤巍巍的伸手接过大海碗,含着眼泪喝了起来。

        香喷喷的鸡蛋里掺着甜津津的糖水,就这么顺着食道滑到了她的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可一想到娘家人这会儿还在挨饿,袁弟来只觉得嘴里的糖水鸡蛋就瞬间失去了好滋味,她的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滴答答的往碗里落。偏她生得格外秀气,哭得又是一副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的模样,更兼就这般了,她还是没有任何抗拒,只坚强又艰难的边落泪边往下咽。

        没有甘甜,唯有苦涩。

        张秀禾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要不是这碗糖水鸡蛋是她亲手煮好了并端过来的,还真以为袁弟来这是在喝耗子药呢,瞧这可怜样儿……

        ——你不喝倒是给我喝啊!!

        秋日里,很多人都习惯在晚饭后,拿着大蒲扇找个阴凉处,边纳凉边找人说说闲话,待上个一两刻钟的再回屋歇觉也不迟。也有家里本身人多又不爱凑热闹的,就索性待在自家院子里,横竖有孩子们闹腾着,哪里都不显得闷。

        宋家人就是这样,老宋头和赵红英倒是去隔壁了,家里其他人都没出门,小孩子们忙着跟已经长大许多的狗子小黄玩闹,大人们则边纳凉边留神看着他们。

        瘌毛头和喜宝都已经四五个月大了,也跟着出来在院子里乘凉。这不,宋卫国抱着毛头跟两个弟弟说着队上的事儿,张秀禾则抱着喜宝跟王萍闲聊着,没一会儿袁弟来也凑到了两个嫂子跟前。

        兴许是因为赵红英不在的缘故,袁弟来没了往日的怯弱,不单人过来了,还特地凑到喜宝跟前,多看了她几眼。

        张秀禾以为她是特地来看喜宝的,虽然心下多少有些不乐意,却也不会明着拒绝,毕竟人家才是亲妈。所以,她就顺势将喜宝送了过去:“给,你抱吧。”

        袁弟来接过喜宝,身上明显一僵。她娘家倒是有俩弟弟,可她是姐妹里最小的,顶多在旁搭把手,并不曾亲自带过孩子。偏偏她之前几乎没带过喜宝,冷不丁的怀里被塞了一团软乎乎的肉团子,登时手脚无比僵硬,完全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喜宝虽然不怕生,可她被抱得很不舒服,下意识的拧过身子把手伸向了张秀禾,嘴里也咿咿呀呀的叫着,一副焦急的模样。

        没奈何,袁弟来又再度把她送还给了张秀禾:“大嫂,还是你来吧。”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怀抱里,喜宝美滋滋把脸贴在张秀禾胸前,笑得眉眼弯弯,一看就知道她这会儿高兴得很。见她这样,袁弟来很是尴尬,一旁的王萍更是笑着调侃道:“哟,这么一看,还真不愧是大嫂奶大的,瞧瞧,喜宝跟大嫂多亲近呢。”

        这话一出,袁弟来更尴尬了,还是张秀禾打着圆场:“这么点儿大的孩子懂什么?再说我身上这不是有奶香味吗?”

        王萍不吭声了,不过看她那脸色,瞎子都看出她满是不屑了。当然,是针对袁弟来的。

        结果,袁弟来丝毫不觉得有啥,反而开口劝起了张秀禾:“大嫂,有个事儿我老早就想劝你了。你对喜宝也太上心了。”

        张秀禾有点儿懵,王萍也跟着懵了,俩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喜宝就是个丫头片子,你说你那么上心干啥?还整天抱着她,随便往屋里一丢不就好了?还有喂奶这事儿,她都四个多月了,早该断奶了。你有那奶水,都喂给毛头吃不好吗?”袁弟来又说,面上一派真诚。

        可惜张秀禾完全感受不到她的诚意,恨只恨自己看错了人。本以为是个老实到犯傻气的人,结果竟然在这儿等着她。这算啥?以退为进?明着劝她别给喜宝喂奶了,可她又不是喜宝的亲妈,一旦断了奶,还有啥理由养着喜宝?家里那些金贵的吃食就更不用说了。

        越想越来气,张秀禾忍不住就在面上带出来了,好在她没想把事情闹大,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妈叫喂的,你跟我说有啥用?跟妈说去!”撂下这句硬邦邦的话,她抱着喜宝,转身就回屋去了。

        王萍看了全场,她倒是没有上去劝说的意思,只偷偷笑了起来,笑袁弟来自个儿傻还当别人是傻的。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回过神来的袁弟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劝说,这回是冲着她来的。

        “二嫂,你说妈是咋想的?一个丫头片子穿啥新衣裳?有料子给大伟不好吗?”袁弟来自内心的感概着,全然没注意到王萍那杀人般的眼神。

        片刻后,自认为看破了她挑拨离间手段的王萍也走了,气冲冲的回了她自个儿那屋,带起了一阵风。

        袁弟来懵了,傻不愣登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来劝解,咋一个两个的都不领情呢?

        打从这一天后,张秀禾和王萍算是彻底跟袁弟来不来往了,不过她们之间原本就不大和睦,宋家人除了赵红英外,其他几个都是粗枝大叶的,愣是没现这里头的问题。赵红英倒是察觉到了,可她懒得管这些破事儿。亲姐妹还有感情不好的,更别提妯娌了。

        在各种忙碌中,初冬很快就到来了。

        喜宝仍留在张秀禾身边,她还是没断奶,在队上普遍只喂两个月的对比较下,真挺稀罕的。相反,瘌毛头倒是有断奶的迹象,不是张秀禾不疼他,而是他的胃口极大,牙口还好,米汤呼噜噜的喝。还有每次张秀禾喝糖水鸡蛋的时候,他都眼巴巴的瞅着,盼着能喝两口糖水。

        赵红英瞅了两回,就说索性断奶得了,家里的小米粥还剩下不少,没必要特地喂奶。又仔细观察了喜宝,见喜宝还是更喜欢喝奶,对米汤糖水啥的兴趣不大,愈笃定了这个想法。

        不过,说是给瘌毛头断奶,倒也不急于一时,反正米汤先喂着,糖水啥的也能喂上几口,偶尔也给他吃点儿炖得稀烂的面糊糊,等时间一长,就自然而然的断了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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