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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若得醒世惊雷


其实墨鲤身边还有几个村民,  大家都是从村长家那个方向赶来的。

        张德子慌乱之下只想尽快脱身,他看都不看,  指了就说:“他家有人做过楚朝的官,  后来逃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我爹以前说过,  当时带了好几口大箱子的!!”

        老儒生的目光扫过墨鲤,  心想此子确实不是寻常之辈。

        乡野贫户养不出这样的人。

        一旁的村民又惊又怒,  忍不住道:“张德子,  你在说什么瞎话?”

        “这位小郎昨天刚到我们村里,他祖上做什么的,  你如何知道?”

        张德子一愣,  这才现自己指的人是墨鲤。

        老村长气喘吁吁地过来了,被他儿子扶着,胡须气得直抖。别的村民没有反应过来,他却门儿清,  什么做过楚朝的官,这不就是自己家的事吗?

        “张德子,  你昏了头你!”

        老村长痛心疾,他隐约感觉到这个把张德子抓来的老儒生很是诡异。

        他们一个小村子,  连收税的小吏都得罪不起,每年的徭役还要上下打点,塞些钱才能让村民囫囵回来,  而不是被砸断胳膊摔断腿,  或者人瘦脱了形回来大病一场就直接没了。

        “……你胡说了些什么?”村长不安地打量老儒生。

        他不敢看得太明显,  心里希望这人不要有什么大来头。

        老儒生的注意力还放在墨鲤身上。

        在一群村民之中,墨鲤可以说是格格不入,而且异常的镇定。

        墨鲤听到金丝两字,便肯定昨晚的话被张德子听到了,而且张德子阴差阳错地以为那是村长家的东西。

        墨鲤神情不变,心里却有些懊悔。

        如果他把金丝甲收得严实一点,对这东西在意一些,就不会有今天这出意外了。

        事到如今,必须搞清楚张德子在外面胡说了什么,有多少人听到了,还有这老儒生是什么来历,是否也是为了金丝甲而来?

        墨鲤一边想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周围,他在找沙鼠。

        ——地上没有,墙根角落里也没有。

        除了出去赶集的村民,还有行动不便的妇孺,村里剩下的人几乎都来了,这么大的动静,孟戚不可能没有现这边的情况,难道被什么事绊住了?

        墨鲤没有江湖经验,他表情虽然没什么,但是暗暗注意四周的行为却瞒不住有心人。

        老儒生眯着眼睛笑了,显然认为墨鲤心虚想要逃跑,所谓镇定只是强行装出来的。不管这是谁家的后辈,怎么知道这里的,既然怕了,就说明没什么大本事。

        墨鲤完全不知道对方已经想了这么多,他在担忧沙鼠。

        孟国师武功比他还高,没什么可担心,然而沙鼠就不一样了。

        要是沙鼠忽然不能变回人形了怎么办?孟戚的病情再次作,就地晕倒了怎么办?

        墨鲤越想越感到自己之前让沙鼠出去打探消息的做法欠妥当,正心烦意乱的时候,忽然看到旁边一堵墙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溜达。

        “……”

        圆滚胖乎的沙鼠,沿着土墙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又走过去,如是再三。

        不仅墨鲤看到了他,还有别的人也注意到了,包括那个身份不明的老儒生。

        因为这只胖鼠实在太嚣张了,哪有这样胆大的鼠?还这么肥!难道是米缸里养大的?

        有个村民本能地拎起竹竿就要打,胖鼠飞跳到了墙边的一棵树上,躲进树叶里,完全看不到了。村民震惊地想,这老鼠明明胖到好像路都走不动了,为何忽然变得灵敏,打都打不着?

        是的,孟戚为了不让墨鲤担心的特意现身,他自以为很从容优雅的踱步,其实在村民眼里就是吃得太胖跑不动。

        “谁家的米缸遭贼了?我看到一只大老鼠!”

        “……不,也不是很大,就特别肥!”

        “不行,我要回家看看!”

        村民们都紧张起来,差点忘了张德子。

        “都住口!”

        老儒生一声怒吼,声音里灌注了内力,寻常百姓哪里受得住,只感觉到脑袋像被人砸了一下,耳朵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的,还有几个体质较虚的人直接栽倒在地。

        墨鲤本能地以内力抗衡,于是他身边以及身后的村民都没事。

        老村长看到歪歪倒倒的村民,大惊失色,知道这是遇上了“高人”,就是说书人经常说的那种江湖人,一言不合就能拆了酒楼,踹翻一条街的摊位。

        这怎么得罪得起?

        老村长连忙按住自己的儿子,慌张地说:“这位……这位……”

        因为实在称呼不来,叫大侠也不是,叫壮士也不对,村长只能硬着头皮问:“尊驾这是来寻什么物件吗?我们村子小,也穷,实在没什么东西。”

        “胡说!”

        张德子忽然跳起来,他指着村长,高声道,“昨晚我听得真真切切!各位乡亲,你们可知道那飞贼为什么来的,就为了他家里的宝贝!就是金丝……反正是金的,很值钱!我看昨天来我们村子的这个家伙,也是冲着这个!”

        村民很是震惊,不是因为村长家有宝贝,而是这件事张德子怎么知道的,那飞贼又是怎么知道的?昨天来的小郎很好说话啊,不像坏人!

        墨鲤没说话,他甚至没有多看张德子一眼。

        老儒生摸着胡须,轻蔑道:“小辈,你是何人门下?”

        “尊驾不自报家门,反而问人,岂非无礼?”墨鲤冲着村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哼!”老儒生重重一哼,傲慢地说,“我看谁敢离开?”

        墨鲤知道这人是冲着金丝甲来的,就算解决了这个,祠堂里还有一个,而且不知道张德子在外面究竟胡说了什么,他索性决定把这件事揽下了。

        毕竟是他把金丝甲带到了这里,还不小心被贼看到。

        墨鲤抬头看了看沙鼠躲藏的树冠,然后冷声道:“明人不说暗话,阁下怕是为了金丝甲来的罢!”

        老儒生眼睛一亮,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辈,看在你也是有心人而且还追到了这里的份上,只要交出金丝甲,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老儒生把还要想要说什么的张德子一脚踹开,后者摔跌出去,半天都没爬起来。

        张德子的媳妇被人叫了出来,她穿着破烂衣裳,看到这番景象,慌忙跑过去扶张德子。

        “德子家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打扮?”

        这妇人垂泪不语,张德子吐了两口血,直接昏了过去。

        她慌张地喊着,可是村民们没有一个过来帮忙,他们自己还忙着救刚才被声音震晕的人呢。

        倒是村长的儿子过去逼问,这妇人才哭着说了张德子好赌的事。

        “不错,这家伙在赌坊里输了个精光,嚷嚷着马上找了宝贝典当,回来翻本。别人不信,他就赌咒誓说了你们村闹贼,以及一件金丝宝物的事,他还在半年前典当了一小尊金蟾,像是土里挖出来的。”老儒生怀着恶意的笑意,好像想看村民们的反应。

        结果他没有等到互相指责,也没看到扭打唾骂,只有村民们难以置信的目光。

        村民虽然不知道村长家到底有什么,更不知道金丝甲到底是什么玩意,但是他们不傻。张德子在外面这样胡说八道,会给村里带来多少麻烦。

        因为张德子平日里伪装得很好,村子小大家的关系都很亲近,谁都想不到张德子是这样的人。

        墨鲤想要把这人引开,便道:“这村里没有金丝甲,也无人知道此物,事实上……”

        老儒生身形一展,指化鹰勾,猛地抓了过来。

        墨鲤轻松避开,老儒生有些意外,却还是冷笑道:“你这小辈,轻功倒是不错。可惜你那套说辞于我无用,这赌徒典当的金蟾乃是藏风观的风水物,金丝甲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金丝甲在我手上,若是想夺,尽管来!”墨鲤果断地说。

        与其让人猜测金丝甲的下落,不如落实一个得到宝贝的人,彻底给这村子免了麻烦。

        老儒生眼露杀意,怪声道:“也好!正省了老夫的事!”

        这时张德子被他媳妇摇醒了,他张口就是大叫。

        “杀人啦!杀人啦!好多血!”

        等看到老儒生,更是吓得拼命退缩,回过神后对着村民们哭道:“他,他杀了赌坊里所有人!还有当铺里的人!我也不想的,快跑啊!”

        众人哗然,张德子拽起那妇人就跑,期间绊了好几跤,摔得头破血流。

        老儒生抬手就是一掌,墨鲤直接把他拦下了,两人瞬间就过了十来招。

        对方招招狠辣歹毒,墨鲤封招滴水不漏,甚至还有些游刃有余。

        老儒生十分意外,手上招数逼得更紧。

        “尊驾打算杀光这里的人,就为了避免旁人知道你得了金丝甲?”

        墨鲤生出了怒意,他看出这老儒生武功都是邪路子,掌风更是带着一股腥臭味,听语气怕是根本没有打算给这村里留下活口。

        “近来江湖人齐齐赶赴厉帝陵,你这般肆意杀人,究竟是灭口,还是引起他人注意?真是愚不可及,恶行滔天!”

        墨鲤的怒斥,只换来老儒生一阵大笑。

        “小辈,尸体这种东西一把火烧了,谁还能看出致命伤口是谁留下的?他们因何而死,还会有人知道吗?今日你既然撞到了老夫面前,就怪你运气不好,命短福浅罢!”

        说着再无保留,其势如虎,招式又快。

        每一招都打致命处,十分刁钻狠辣。

        老儒生的武功很高,而且少说也练了一甲子的内力,墨鲤闪避间,接连两株树干都被他生生击断。

        树倒了,沙鼠却不见踪影。

        墨鲤全神贯注地应招,因为要注意不能波及到那些慌忙逃跑的村民,他必须要硬扛下一些招数,而且不让老儒生靠近那边。

        老儒生越打越是心惊,他原本以为对付这么个小辈是手到擒来的事,结果对方不止接下了,还把他死死拦在了原地,想要杀人都做不到。

        他虚晃一招,摸出一把铜钱,抬手就丢了出去。

        铜钱没有磨尖,可是灌注了内力,打在人身上轻则筋断骨折,重者丧命。

        墨鲤以极快的身法跃了出去,将袖一拂,生生兜住了大半钱币,如果此刻穿的不是普通的短衣而是宽袍广袖,估计连漏的那些也不会有。

        就在墨鲤试图补救的时候,忽见一道人影掠过。

        气息熟悉,穿着自己的衣服,背着自己的行囊。

        墨鲤动作一顿,只见那人轻描淡写地打落剩余的暗器,第二招磅礴的内力猛然迸,让人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座巍峨的山岳,老儒生惊而退步。

        第三招山岳崩塌,仿佛地动天摇。

        地面齐齐下陷三寸,黄沙漫天,飞石乱舞。

        顷刻间三招打得老儒生节节败退,而这样挥霍内力的架势,更是唬得他面色白,怀疑自己遇到了鬼,世间怎会有这等高手?

        孟戚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

        如果说刚才的攻势像山岳、似狂澜,这会儿便如烈阳高照。

        老儒生汗流浃背,他双手平举勉强扛住了这浑厚可怖的内力,眼睛也被刺痛了——那人的外袍受不得这股力,尽是片片破碎,随后露出了流光一般的金色。

        “金、丝、甲!”

        老儒生一字字道,目光中再无贪婪。

        因为一只手已经出现了他眼前,老儒生拼命后退,对方如影随形。

        磅礴的内劲化为实质,压得老儒生透不过气,许多保命的招数也使不出来,他终于意识到不好,便急着要逃。

        两人身影已经消失在村口,地面留下了深深的一道印痕,周围土断石飞,宛如来了两只熊搏斗过。

        痕迹一路蔓延,村民目瞪口呆,根本说不出话。

        “你究竟是谁?”

        远处传来老儒生嘶声的叫嚷。

        回应他的是一个清越飘然的声音:“吾乃楚朝国师,孟戚。”

        然后便是一声令人头皮麻的惨叫。

        众人胆战心惊。

        墨鲤:“……”

        墨大夫心情复杂,他原本想要把金丝甲的事直接背在身上,反正因为金凤公子他已经有了不大不小的名声,江湖事江湖了,就让那些人以为金丝甲落到一个神秘高手这里吧!可是孟戚居然看破了他的意图,以沙鼠的模样跑回去穿上金丝甲,然后抢着把麻烦背了过去。

        为了搅浑水,连国师的身份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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