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骗人是小狗

“别哭，我不骗你。”

        佳子，你看漫漫长夜将尽，我们终会窥见黎明破晓，天光乍现。

        辽阔苍穹之下，那一幕遮天蔽日的血红色随着太阳的升起而黯淡消退时，一片雾蓝色的澄净海洋正伴随着几架灭火直升机的轰鸣声，缓缓从远处流淌而来。

        梦里梦外的时空在黑夜里重叠交汇，祝佳子难受地捂着突然一阵抽痛的心脏，含着满眼的泪水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是梦啊，还好是梦……否则她的之珩哥哥……

        祝佳子胡乱抹了一把眼角边的泪水，慌忙掀开身上的棉被，爬起身伸手去摸桌子上面那只陆之珩曾经亲手送给她的回响海螺，然后紧紧地将它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企图从它身上汲取一些能稍微令她心安的力量。

        她浑身哆嗦着瘫在床上，想要努力调整好那个悲伤梦境带给她的糟糕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心慌慌地踩着床边那对毛茸茸的兔子棉鞋，小跑着走到冷风呼啸的阳台上。

        祝佳子红着眼眶，含泪眺望着远处那几座还在冒着滚滚浓烟的山头，她紧咬惨白下唇，虔诚地向天上的神明祈祷，祈祷他们都能顺顺利利地将这场大火灭掉，然后平平安安地回到自己亲人的身边。

        之珩哥哥，你一定不许骗我。

        否则你就是最不守信用的小狗！

        ……

        今日的美术课上得有些许潦草，祝佳子简单布置完作业后，正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突然听见有个小姑娘用稚嫩的嗓音担忧地问她：“佳子老师，你说山上的火，会烧过来我们学校这边吗？”

        祝佳子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坚定地冲她，以及她身后那群同样挂着担忧脸色的小朋友摇了摇头，温声安抚道：“不会。我们要相信正在那边不眠不休日夜奋战的消防员叔叔他们，一定会尽快把这场火给扑灭掉的。”

        直到今天，温室里娇养长大的祝佳子这才切身体会到，原来眼前的岁月静好，是因为他们一直都在被祖国那群身穿军装制服的人默默守护着。

        二零一九年九月二十二日晚上七点，中秋佳节，滇北地区柏乐山自治州昌平市漠云村发生森林火灾，这场大火持续了三天两夜，过火面积约38公顷，造成直接经济损失3621万元。

        火灾发生后，柏乐山森林消防总队派出280名专业队员前往火场扑救，地方600余人配属灭火行动，火场参战力量800余人，进行全力扑救。

        二十三日下午，扑火人员在转场途中，受瞬间风力风向突变影响，突遇山火爆燃，31名扑火人员失去联系。

        二十四日下午四点，整个火场得到全面控制，已无蔓延危险。经前方指挥部研判，决定销号。

        截至二零一九年九月二十四日21时30分，失联的31名扑火队员的遗体已全部找到，包括27名森林消防指战员和4名地方扑火人员。英雄遗体运往殡仪馆的当天晚上，昌平市数百名市民深夜里自发等候在街道旁，迎接英雄归来。

        牺牲的27名森林消防指战员名单中，平均年龄仅23岁。其中年龄最小的，是柏乐山支队昌平大队三中队二班的消防员小王同志，生于2000年8月，年仅18岁。

        而他所属中队的队长，正是陆之珩。在祝佳子来滇北的第一天，小王同志也有跟着陆之珩和老高他们一起来接她，一上车还困到直接就抱着他怀里的红色头盔睡着了。

        祝佳子记得，那是一个长得挺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有时候也会跟着他的老班长老高一起打趣她跟陆之珩……

        那孩子明明比她都要小上好几岁呢，怎么就……

        这场孔明灯从高空掉落引起的气势汹汹的森林大火，经过上千名扑火人员三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奋战，终于得以扑灭。

        被大火肆虐过的山头，变得光秃秃的。像是某个小孩的头发被村口的理发老师傅，拿着一把剃刀毫不留情地从一大片漫山遍野的绿色中剃掉了中间一块。

        于是被烧焦的土地小孩在暮色里哇哇大哭。

        傍晚时分，日落西沉。大火过后的山脚下，正围坐着一群疲惫而压抑的橘红色身影。

        祝佳子跟在那一群自发前来给消防员战士们送吃的当地村民身后，手里同样提着一个用竹子编织而成的大篮子，小跑着走到陆之珩所在的队伍身后，小声却担忧地喊他：“之珩哥哥……”

        陆之珩那会正坐在崎岖山路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和老高他们大口大口地往嘴里边倒矿泉水，闻声立马转头，望向此时正用布满担忧和心疼的关切眼神打量着自己的温软小姑娘。

        他那会满眼红色血丝，一张刚毅的脸上被熏得黑乎乎的，浑身上下也是脏兮兮的，找不着一块干净的地方。

        可他看见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却依然微弯起疲倦至极的漆黑眉眼，轻声问她：“你怎么也来了？”

        原本低沉有力的磁性嗓音如今被火熏得有些嘶哑虚弱，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祝佳子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跟他们一起过来给你们送点吃的。”祝佳子不想被他察觉，于是赶紧低下头用力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再抬头时她努力朝眼前这群已经累到躺在崎岖不平的地上，这会一动也不想动的消防员战士微笑道。

        话落，她将篮子里面的饭团和包子馒头全部拿出来，逐一分到他们手里。

        “谢谢佳子小妹。”老高伸手接过祝佳子递过来的那几个还热乎着的肉包子后，直接一口一个往嘴里边塞。

        呜呜呜有热乎乎的包子吃谁还想吃冷冰冰的罐头呀。

        “不，是我们该谢谢你们才对。快吃吧……”祝佳子温和地笑着冲他摇摇头，语气里却满是认真和感激。

        陆之珩安静地坐在大石头上，眸光专注地看着小姑娘给每一位已然累到虚脱的消防员战士分完饭团和包子后，都要笑着对他们说上一句“不用谢，辛苦了”，原本沉重的心里面一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

        【作者题外话】：上一世的陆之珩：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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