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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 蝙蝠


李飞鱼听到这里,脸上一阵臊热,他明自诸葛珂儿口里所谓“狼心狗肺的东西”,正是指他而言,那当然是因为他蒙面夜入“吕家堡”,纵有百口,难以辩解,但他自问役有害死吕伟霆:“狠心狗肺”四个字,用得未免太过分了。

        思忖间,又听吕洞彬叹息说道:“唉!真是叫人难以置信,那李飞鱼既然被洗心殿七散尸鸠毒所伤,又被打落君山绝壁,幸遇珂儿妹妹才得死里逃生,想不到一旦活命,竟反而投身洗心殿,甘愿俯事敌,恩将仇报,这是什么原故呢?”

        苗显敞声道:“原因有什么难懂,那小贼必是被殷无邪贱婢美色所迷,才忘恩负义,无耻投靠了洗心殿!”

        李飞鱼一听这话。再也忍耐不住,突然扬声叫道:“你不可以信口胡说……”

        路口四人尽都一惊,纷纷奔马涌退丈许,苗显功行双臂,沉声问:“是谁?”

        李飞鱼迈步从草丛里走出来,杜绝紧随身后,一双色眼,却直勾勾注视着诸葛珂儿。

        四人一见竟是李飞鱼,惊呼一声,纷纷下马,“呛呛”连响,各自拔出兵刃。

        吕洞彬咬牙切齿,戟指着骂道:“姓李的,原来你仍旧放不过咱们。竟一直跟踪追到这儿,好吧!杀父之仇,毁家之恨,吕洞彬一条命跟你拼了!”话声甫落,唰地一剑当胸刺到。

        李飞鱼微一错步,避开剑锋,沉声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诸葛珂儿气得浑身颤抖,娇声叱道:“无耻的东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飞鱼极力压抑激动,缓缓说道:“珂儿姑娘,承你在洞庭湖中救我性命,再生之恩,厚比天高,我深悔盂浪,不该夜入吕家堡,但是,其中别有隐情误会,求你容我解释几句,说完之后,姑娘要是仍不相信。李飞鱼宁愿引颈受戮,立毙当场,绝无悔恨。”

        诸葛珂儿想了一下,恨恨道:“好,你说吧!但别想我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李飞鱼长嘘一声,幽幽说道:“在下身披血仇,与洗心殿仇深似海,种种经过。珂儿姑娘均已洞悉,李飞鱼纵或无耻,但恩仇是非,总能分辨得出,怎会腆颜仇,反而投效洗心殿下……”

        诸葛珂儿冷哼一声道:“说下去!”

        李飞鱼继续又道:“只因家父惨遭毒害之时,席间拾获一枚六角金星,偶尔闻及吕老堡主号称‘摘星手’,恰好使得一手绝妙星状暗器,在下急于父仇,追查当时疑凶线索,因此贸然夜入吕家堡,不想竟因此铸成无法解释的误会,事后深感鲁莽,惜已悔恨无及,但在下可对天誓,夜入吕家堡绝无恶意,更没有害死吕老堡主,而且,和在下一同入堡的,乃在下表妹韩襄铃,绝不是洗心殿主殷无邪,只因她与殷无邪容貌身材十分酷似,致使诸位未辨真伪,径将李飞鱼视同卑鄙小人,在下虽非圣贤,然而平白获此奇辱,心中却十分愤慨不平。”

        他一口气将心中激愤吐露出来,愤懑之情溢于言表,说完之后,如释重负般又嘘了一口闷气,昂而立,显得极是倔强。

        诸葛珂儿脸上冷漠如故,淡淡问道:“说完了吗?”

        李飞鱼道:“在下言尽于此,未必得邀信任,但却句句实言。”

        诸葛珂儿啐了一口,冷叱道:“你以为一场血海深仇,只凭这几句巧言,便能蒙蔽天下人耳目吗?”

        李飞鱼傲然道:“姑娘如是不肯相信,在下自然无法勉强,但真情必须剖白,一命虽不足惜,却不能使清誉蒙垢,贻羞九泉。”

        诸葛珂儿冷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夜入吕家堡情有可原,但我要请问你,为什么第二天一早,重又用黑巾蒙面,率领衡山派降贼叛徒,用歹毒的衡山火筒,烧毁吕家堡,这件事,你又有什么美妙的理由解释?”

        李飞鱼蓦然一惊,脱口道:“你说什么?谁用衡山火筒,烧毁了吕家堡?”

        诸葛珂儿厉声叱道:“你装什么傻,你以为黑巾蒙脸,便能掩蔽你那卑劣无耻的面目?你以为去而复返,咱们就想不到是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干的?告诉你,李飞鱼,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咱们早就认出你的奸计诡谋,你放火焚堡,屠我无辜,虽然得意一时,迟早必遭报应,可笑你竟有脸来否认解释,你把咱们全看成傻瓜了!”

        说到激动之处,粉面铁青,声音颤抖,垦眸中怒火飞射,仿佛要穿透李飞鱼的心腑。

        李飞鱼越听越惊,骤然变色,喃喃自语道:“黑巾蒙面,衡山火简——放火焚堡——屠杀无辜——奸计,这是谁的奸计?”

        铁柱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也大声喝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姓李的,还想抵赖不成!”

        李飞鱼用力摇着头道:“不,不,我绝没有做这件事,绝没有……”

        诸葛珂儿叱道:“证据确凿,事实俱在,难道咱们冤枉了你?这些伤痕也是假造出来的?”

        铁柱接口道:“姐!不必多说了,咱们要替吕家堡数百冤魂报仇!”话声甫落,呼地一斧拦腰砍了过来。

        他自幼天生神力,武功虽不甚精,斧势却如雷霆万钧,破空声起,石飞砂扬,十分惊人。

        李飞鱼脚下倒踩七星,让开斧招,急叫道:“假如真有这回事,必定是洗心殿阴谋陷害我,我死不足信,却永世含冤莫白,怎能甘心!”

        诸葛珂儿喝道:“事到如今,还图狡赖,李飞鱼,你要不要脸!”说着,长剑一摆,分手便刺。

        李飞鱼此时蒙冤莫白,有口难辨,脑中飞忖道:难怪陈琨等整整一日未见到吕家堡去,原来其中竟有这些阴谋,唉!我纵然说破嘴唇,也无法洗雪这一身奇冤了。

        他万念俱灰,长叹一声,闭上双眼,眼角泪珠光莹,无限幽怨遗根,尽化在那两滴无声无息的泪珠之中。

        诸葛珂儿剑出如风,剑尖湛湛已沾近他的衣襟,忽见李飞鱼含泪阖目,挺然屹立,不避不让,神情凄楚而激昂,仿佛一个壮志未酬便慷慨就义的烈士,令人肃然泛起一股敬畏之意。

        心中一动,玉婉微沉,剑尖向上疾扬,一缕寒芒,贴着李飞鱼前胸掠过!

        “嘶”地一声响,衣破、肉裂。洁白而坚实的胸膛上,进现出半寸深一道血槽,鲜红的血夜汩汩而出。

        李飞鱼本能地睁开眼来,目光相触,忽然现诸葛珂儿星眸中正含着一种异样的光辉,似惊恐、似怜惜,又似懊悔,扬剑的纤手,不住颤抖。

        他竟然毫未觉自己已经受了伤,只觉一阵心血沸腾,喃喃说道:“如果一死能表明清白心迹,就请姑娘成全了我吧……”

        诸葛珂儿眼眶一红,螓忽垂,扬手掷了长剑,“哇”地掩面痛哭失声。

        那杜绝一直在李飞鱼身后五尺之处,只是冷眼旁观,并未开过口,见诸葛珂儿突然中途变招,以及挪剑痛哭失声,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李师弟,亏你好性子,白挨一剑,竟无怨言,你答应了,我这做师兄的却不肯答应哩!”

        李飞鱼低头一看,这才惊觉自己胸前血肉模糊,伤得不轻,创口也开始有火辣辣的痛楚感觉,心灵和肉体的创伤立时进,真气一泄,内腑旧伤也同时作,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诸葛珂儿却骇然仰起头来,惊叱道:“你是他的师兄?”

        杜绝逐步走了过来,色迷迷地笑道:“不错,你伤我师弟,少不得要还杜大爷一个公道。”

        诸葛珂儿听了这话,疾退两步,叫道:“杜绝!你是北天山叛徒杜绝——?”苗显、吕洞彬、铁柱见她惊骇之状,连忙都闪身上前,各挺兵刃,蓄势而待。

        杜绝眼中凶光一闪,冷笑道:“嘿!你倒知道不少,叛徒两字,也是你叫的吗?”声落、人动,独臂一抬,五指如钩,径向诸葛珂儿香肩抓来。

        铁柱大喝一声,钢斧“拨风扫雪”,迎面挥出。苗显和吕洞彬趁机拥着诸葛珂儿退到两丈以外。

        那杜绝一身武功得自落凤头陀亲传,虽然仅只一条手臂,却未把铁柱钢斧放在眼中,独臂飞快地一沉一翻,变爪为掌,竖劈横扫,呼呼连劈两掌,铁柱全仗天生神力,一时闪避不及,直被掌风震得踉跄倒退了三四步。

        杜绝傲然长笑一声,“叮”地一声,撤出了长剑。

        苗显望见,急挥九环刀飞身抢了过来。

        杜绝长剑大开大阖,寒光闪耀生辉,他有心要在诸葛珂儿面前显出绝学,数招过后,倏忽扬声大喝,剑上内劲如涛,又将苗显逼退。

        吕洞彬连忙挥剑上前,双攻杜绝,激战十余招,仍然无法取胜,铁柱抡钢斧,重又加人了战圈。

        场中四人盘旋交错,此进彼退,刀光剑影,犹如风卷雪飞,眨眼间,又战了二十余招,杜绝以一敌三,并未落败。

        这时候,夜色渐浓,旷野间阴霾四合,寒风飕飕,带来几分凉意。

        诸葛珂儿凤目掠过斗场,见李飞鱼闭目行功止血疗伤,脸色平静安详,竟无一丝怨尤和憎恨。

        她心里突然泛起难以形容的愧疚,莲足一顿,掉头飞上马背,抖缰疾驰而去……

        杜绝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诸葛珂儿,见她忽然独自上马离去,心头大喜,长剑一式“铁腕挥戈”,匹练绕身疾转,叮叮叮三脆响,刀剑钢斧齐被封荡开去,晃肩抢出了战圈。

        甫一脱身,立刻插回长剑,探手从怀中扣了一把喂毒牛毛金针,扬臂向苗显等三人洒去,自己却施展“神行缩地之法”,快如轻烟,直追诸葛珂儿坐马。

        苗显等微一怔愕,及待挥刀舞剑格落毒针,杜绝已经一连三次起落,如影随形追到马后,闷声不响,杜空向马鞍上扑到。

        铁柱急得大叫:“姐姐当心,后面有人……”

        诸葛珂儿闻声反顾,芳心骇然猛震,连忙运掌反劈,不想掌势才出,忽然嗅到一股奇浓异香,顿觉头晕目眩,力道再也挥不出来。

        杜绝这时已如飞絮般飘落在马背上,探臂拦腰抱住,狂笑一声,那马儿绝尘昂奔而去……

        苗显等三人心慌意乱,匆匆抢了马匹,旋风般衔尾直追。

        蹄声如雷,渐去渐远。

        路口上,只剩下垂目跌坐的李飞鱼,犹自一动未动,静静地在运功调息。

        他内外伤都很严重,失血既多,心灵上又蒙受了无法洗雪的奇冤,若非仗着功力深厚,只怕早已不能支撑。

        长夜漫漫,荒郊寂寂,浓雾沾满了他的衣襟梢,但他浑然未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缓缓睁开眼来,夜空中只有疏疏落落几粒寒星,伴着一弯残缺的新月。

        李飞鱼里然一惊,忙要挺立起来,身子才动。胸前创口立刻像撕裂似地奇痛撤骨,哼了一声,重又跌坐下来。

        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小伙子!要是还不想死,最好坐着别动。”

        李飞鱼循声望去,旷野中一片空寂,并无人影,不觉骇然,沉声道:“是谁在说话?”

        语声甫落,那阴冷的声音接口又道:“别怕,是我!”

        李飞鱼张目四顾,但闻其声,却未见其人,心里机伶伶打个寒噤,失声道:“你——你在哪儿——?”

        阴冷的声音吃吃笑了起来。道:“我在这儿,难道你眼瞎了,不会看吗?”随着笑声,一丈外暗影中,突然闪射出两道鬼火似的碧绿光芒,一瞬即逝。

        就在那一瞬之际,李飞鱼已看出那竟是一对摄人心魄的眼睛,但那双眼睛离地约有四尺,隐隐有一颗头颅,下面却空空的不见身躯,直如两盏飘浮在空中的绿色灯火。

        他触目一震,连忙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那怪异的目光复又闪现,沉声道:“叫你坐着别动,你没有听见吗?”

        李飞鱼既惊又奇,伤处奇痛,实在也无力站起来,不得已,揉揉眼睛,注目细看,这一看,更把他惊得心头卜卜乱跳。

        原来,那绿色光芒,果然是一双眼珠,但那人却不是站立在地上,而是倒悬着身子,挂在一棵枯树横枝之上,脚上头下,就像一只森林里倒挂的蝙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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