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钱元，少年圣贤
一片虚无，一片寂静，不知何时起，寂静被喧闹取代，似从无尽的远方而来，也似从遥远的过去而来。
“你为何不顾众生，为何放弃天下？大道崩解，天地失衡，你是万世罪人啊！”
“长生路断，轮回源劫，回不去了，再也回去了啊！”
喧嚣声响起，整片虚无都沸腾起来。
到处都是叫骂的声音，到处都是哭泣的声音，似乎是在为那逝去的人哭泣，也好像是在为正在迈向死亡的自己哭泣。
……
“不，我不是罪人，我不是！”
这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虽然尚且幼小，可长得极其英俊，一张脸上满足了少女们对同龄男孩的所有幻想。
少年的皮肤白皙，处处如上好的玉石一般温润，真正的陌上人如玉，这样的皮肤足以让任何女孩嫉妒地双眼发红。
而此时，钱元满头大汗，脸色通红，猛地从床上坐起，坐起后便开始剧烈的喘息，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喘息了一会儿，钱元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的实物才确定了自己是在家里。
“嘎吱”一声响起，一个容貌俏丽的侍女走进门来，见钱元醒来，不禁脸露喜色，道：“公子，你醒啦。”
接着，侍女呸了一声，埋怨道：“都怪那个王云，自己犯傻也就罢了，非得扯上我家公子。”
钱元无奈地笑了笑，问道：“我坚持了几天？王云怎么样了？”
关秋儿瞟了一眼钱元，无语道：“刚醒来就是王云，他又不是你的云儿。”
顿了一下，看着钱元那认真的神情，关秋儿还是道：“公子坚持了三天，今天是第六天，王云还在继续。”
钱元低下头来叹了口气，似是有些自责，道：“我这身体素质是真的不行啊，希望进入了武院之后可以找办法让身体好起来。”
活动了一下身体，钱元觉得除了有些无力，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便道：“来，帮我更衣。”
关秋儿取过衣服，为钱元穿上，这是一身白衣，钱元的衣柜里清一色的都是这种衣服。
而关秋儿也最喜欢这时的公子，干净帅气，从来没有其他家族少爷的蛮横纨绔。
钱元在关秋儿的搀扶下走下床来，要去看看那个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在这座帝国首都中，无数家族林立，而钱家算是最小的那一类。
钱元的父亲钱明是翰林院的正七品编修，只是勉勉强强在帝都里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而王云的父亲王华身为成化十七年的状元，被任命为从六品修撰，和钱明在考试中认识，互为熟识。
在翰林院的学习中，王云和钱元相遇，成为了极为要好的朋友，而现在，钱元便是要去找王云。
钱元走出大门，穿过热闹的人群，来到了王家的府邸。
王家的家丁都认识自家少爷的好友，没有阻拦，放钱元进入了王府。
钱元一刻不停，来到了王家的后院。
王家后院有一片竹林，清风徐来，吹动了这里的鲜翠欲滴的竹叶，发出如箫一般的清幽乐曲。
一个学服少年坐在一片竹子前方，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竹子，似乎这些竹子里有着极为吸引人的天地至理。
此时的少年已经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就连面庞都有了肉眼可见的瘦削。
可他的脊背就如同他面前的竹子一般，挺拔不屈。
清风吹来，除了随风扬起的发丝外，他的身体没有一丝颤动。
六天前，王云跑到钱元家里，兴奋地告诉钱元，他找到了通往圣贤的道路，他要正式踏上那个道路，问钱元要不要一起。
当时钱元没有拒绝，于是和王云来到了竹林前，开始格竹。
可钱元只坚持了三天便昏倒在了地上，回到家后甚至大病了一场，吓坏了父亲钱明。
王云的父亲也开始胆战心惊，可他显然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王云，所以几天过去了，王云还在这里。
钱元看着王云，喃喃道：“这小子，为了梦想不要命了啊。”
关秋儿听了，对钱元道：“说得好像公子要命似的。”
钱元摇了摇头，向前走去，坐在了离王云不远处的竹林旁边。
关秋儿坐在钱元旁边，轻声道：“公子还要继续吗？”
钱元摇头道：“我现在饿得要死，哪里还想继续。”
关秋儿噗嗤一笑，道：“可不是吗，平时您吃的那么多，最近每顿只喝一碗稀粥。”
钱元竖起手指，对关秋儿虚了两声，瞟了瞟王云，关秋儿撇撇嘴，示意钱元自己知道了。
钱元叹了一口气，对关秋儿轻声道：“秋儿，你说这竹子里有什么呢？”
关秋儿道：“公子和疯子都看不出来，我能看出什么来？”
钱元看着眼前的一片翠竹，看着它们在明媚的阳光下轻轻晃动，钱元知道它们在风中雨中，在霜中雪中，也是这样子的。
若是非得给它们一个形容，古人不是早就说过了吗？秀逸有神韵，纤细柔美，长青不败，高风亮节，高尚不俗，生机盎然，蓬勃向上……
得出自己的结论固然是重要的，可是王云既然已经接受了朱圣的看法，那怎么就不能借鉴别人的想法呢？
这么天天看能看出什么东西来？我那三天聚精会神，放空了一切去看，可除了一身的虚弱外又得到了什么？
那么，王云是在看什么？得到了什么？想要一眼就成为圣人不成？
钱元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此时的他不想在这里多待。
“秋儿，我们回去吃饭。”钱元的声音忽然有些大，但他自己却没有注意到。
关秋儿诧异地看了一眼钱元，点了点头，扶起了脸色苍白的钱元。
路上，关秋儿好奇道：“公子，后天你就要进入武院了吧？你这么喜欢王云，为什么不去翰林院啊。”
钱元摸了摸关秋儿的头，笑道：“因为王云不是我家云儿呗。”
关秋儿高兴道：“我就知道还是云姐姐在你心里重要，这是属于我们女人的伟大胜利啊。”
钱元哑然，但关秋儿的话倒是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那夜，清夜无尘，月色如银，云儿站在月下，胜过了世间美丽。
钱元看着云儿，面露痴迷，但他也察觉了云儿藏在眼底的悲伤，“怎么了？”
云儿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钱元，“是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把重担甩给女人？”
这一刻的云儿让人怜惜，让人忘记了平时那位“女王陛下”。
钱元禁不住把云儿搂入怀里，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当然不是，若是你有重担，我便帮你挑；若是我的肩膀太过瘦弱，我便去变强；若是你不愿，我便把担子抢过来。”
云儿没有哭，只是闭着眼睛让月光洒在她的睫毛上，钱元看着云儿历历可数的睫毛，呆呆地一根根数了过去……
云儿是钱元六岁时认识的女孩，两人很有缘分，虽然那时都是刚会说话不久的小孩子，但两人却非常聊得来。
在得知云儿没有父母照料时，钱元便哭着喊着让钱明把云儿也带回了家。
两人的感情在不断成长中迅速升温，但发生的一件事却令两人不得不分开一段时间。
“公子，公子，你还在吗？”关秋儿的声音随着手臂的摇晃感传入钱元的大脑，让他苏醒了过来。
“我当然在，不在我能去哪？”钱元笑道。
关秋儿仿佛看破了一切，镇定道：“您是身在这里，心早就飞去找云姐姐了吧。”
接着，关秋儿摆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道：“公子，能和我说说文道和武道的区别吗？”
钱元尴尬地一笑，道：“我只知道文道和武道都分九流，每流都有对应的称呼，最高的文位应该是‘至圣’位，最高的武位应该是‘武帝’位。”
“至于区别……”钱元咳嗽了两声，“一个修文一个修武呗。”
关秋儿嫌弃道：“您平时都看什么啊，这些应该不是秘密才对啊。”
钱元眉毛一挑，这小丫头越来越过分了，什么时候开始都敢和他这么说话了，他平时看的都是山海异志或像《永乐大典》这样的百科全书，或是私塾里教的《四书》、《五经》等。
很不巧，这些都没提到过有关修行界的问题，仿佛那个世界和过去的世界是两个互不相关的位面一般。
关秋儿见钱元皱起的眉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赶忙抱起钱元的手臂撒娇道：“快走啦，公子都饿了三天了，还不回去好好吃一顿。”
钱元点了点头，加快了步伐，他是真的有些饿了。
“对了公子，我有没有机会进入武院学习呢？”关秋儿边走边问。
钱元没有注意到关秋儿眼神里的期待，道：“这个啊，报名武院的规则就是必须有长辈在朝为官，或者有长辈是著名学者也可以。”
“对了，如果是忠烈之后也可以破格录取，我都没有问过，你知道你父母在什么地方吗？”
关秋儿从钱元记事时起便一直跟在钱元身边，照顾钱元的饮食起居，对于关秋儿的来历钱元是一点也不知道。
关秋儿低下眼帘，避免钱元看到她眼底的情绪，有些哀伤地道：“听老爷说，我就是个弃儿，是被老爷从门口捡回来的。”
钱元脚步一顿，接着又走了起来，似乎是在掩饰什么，关秋儿发现钱元的面色忽然有些僵硬，似乎在压制自己的恐惧。
“是吗？真是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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