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吊坠
又是三年前。
王府。
“这幅画。”有一位约莫四十多年岁的中年男子穿着奢华的锦绣绸缎站在一幅画作面前细细端详着，半晌，终于他得出结论，缓缓道：“好。”
王心竹静静站在这位男子的身旁，她早已料到父亲的反应，道：“父亲，你可相信，画出这样一幅画作的仅是一位年轻的公子。”
王玄墨摇头，道：“绝无可能。”
“的确如此，这位杨公子在明幅苑里当着众目睽睽亲自所作，也是女儿亲眼所见。”王心竹说：“起初我也纳闷，但事实如此。”
“竟有如此之人，江州何时多了这样一位绘画的人才？他——是哪家的公子？”王老爷转过身来朝王心竹问道。
“好像只是扬安镖局内的一位小厮。”
“一位小厮？”王老爷有些不太理解，他摸了摸额头，寻思着一位小厮怎画得出如此意境的一幅画作呢？倏忽间他神采飞扬起来，连忙又道：“快快将他带到我们的画坊，并请到府上来好好招待一番！想来他便是——”
王心竹惊讶道：“父亲，莫非你怀疑此人是那从京都探访而来的太子殿下？！”
“不错，现如今整个江州的士族贵胄都在寻那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仍然不知所踪，这位杨公子恰好与那太子殿下一般擅长绘画，恐怕便是太子殿下无疑。”王轩墨的语气略显激动，他看着王心竹道：“竹儿，如今你若能把握此次机会，便极有可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
杨忘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杨西便端着药过来了。杨忘拿起勺子便喝，他皱起眉头，这药不再跟那一夜一般糊了只是很苦，他下意识地反抗，但终究是忍着喝光了。
杨西笑着说：“好喝吧。”其实她偷偷喝过，简直苦的要命，她一大早便吵醒了父亲要他帮自己煎药，杨老爷便教杨西如何掌握火候，怎样的时候去推风箱，怎样的时候去加水，杨西慢慢学着，慢慢煎好了药，便立刻拿来给傻小子喝。
“好苦。”杨忘实话实说，连忙倒了一碗桌上的水喝，来冲掉嘴里那种苦涩的药味。
杨西一本正经的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傻小子，大夫可说了你隔五日便要喝一次。”
杨忘忽然递出手中的金叶符给她，说：“这个给你，当药钱。”
杨西推还给他，说：“我才不要，你不用担心银子。”
“我知道你们给我看病花了不少，我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们，只有这个能抵些钱。”杨忘说，又将金叶符放到杨西手里间，他又说：“便当做你先替我保管。”
“那好，我就先放起来，等你何时想要我就还给你。”杨西刚说罢，外头便来了王至师兄来催他们，说是杨老爷唤杨忘前去大堂，好像是王家小姐来了。
当杨忘与杨西随着王至师兄到了大堂，杨老爷坐在首位，王心竹坐在客位，她身旁站着一位丫鬟，她见到杨忘行来，便站起身子朝着杨忘走去，她含着微笑朝他问道：“公子，身子可好些？”
杨忘点了点头，道：“无碍无碍，王小姐可是专程为了杨某而来？”
杨西瞧了瞧王心竹，觉得她体态优美，再看傻小子，一脸傻模样，当即轻“哼”了一声。
“我来，是和杨镖头商量可否让你住到我王家的画坊来，好教我绘画。”王心竹说道，转过身时，对着杨老爷说：“不知杨镖头可否应下，实在抱歉，王家画坊正缺了像杨公子这般才能的人。”
她轻挥了挥手，身旁的丫鬟便上前递上一块方盘，方盘上是一叠叠白花花的纹银。
杨老爷听西儿说过她们到明幅苑所发生的事情，他未去接下那些纹银，却说道：“他本就不是我镖局的人，只是被杨某在悬崖底救将回来才住进了镖局，王小姐又何需问我？”
王心竹晓得杨镖头话里的意思，便又转过头来看向杨忘。
“我去。”杨忘不加掩饰直言，却见杨西在一旁狠狠的抓着他肩膀的肉，但杨忘仍旧非常肯定的说：“我去。”
他走向前来，在众人意外的眼里，便牵上王心竹白嫩如葱玉的手，王心竹当场竟也没有反抗，他弯身对着杨老爷说道：“多谢。”
这二字虽少，但分量极重。
对于杨老爷的恩情杨忘是记在心间的，是没齿难忘。他如今的名字——杨忘，还是杨老爷给自己取的，即使自己中了剧毒，他依然不丢弃没有任何用的身为下人的自己。不论他是不是曾经如那位替他疗伤的大夫所言，自己是从悬崖跳下轻生还是别的什么，如今他想活下去，因为他紧紧握着梦中姑娘的手。
杨老爷临了时说：“你走时莫忘了将大夫所开的药方带走，还有一些药材都一并带去王家画坊吧。”
“不行！”杨西煞风景的大喊，她违和地冲出来挡在杨忘身前，又喊：“傻小子不许走！”
“胡闹！”杨老爷斥责她喊道。
杨忘松开王心竹的手，将两只手搭在杨西的两边肩膀上，他看着杨西的眼睛说：“小姐，我不是不回来了。”
杨西红着眼哭着说：“那你一定要回来。”
杨忘帮她轻轻抹去眼角涌出的泪水，说：“我一定会常回来看你。”
杨西不知道为何，傻小子只不过到王家的画坊去，自己难道不能常常跑去看他吗？可是她一想到傻小子不再住在镖局里就很难受，就像知道他中了剧毒即将要死了之后那种难受，杨西不明白，但杨忘终究还是收拾了东西离去。
王至师兄拉着杨西，不让她跑到镖局大门前方与王心竹上了同一辆马车的杨忘身边，杨西的眼睛极红，很快也不用王至师兄拉拽着了。她眼睁睁地瞧着傻小子跟着他喜欢的姑娘走了，顿时间一串明泪便落了下来，再被风缓缓吹干。
“那位杨姑娘好像舍不得你。”王心竹有些羞涩的对着坐在身边的杨忘说道，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一位男子同乘一辆马车，她有闻到，杨忘身上干干净净的味道。
“小姐她是一位很活波的小姑娘，有时贪玩任性，又好吃懒做，嘴上虽常常直言骂我们这些小厮，但实则小姐她对我们所有人都极好。”杨忘瞧着马车窗外被风斜吹起的缝隙说。
“她可真好呢。”她说。
杨忘看向她额前摇摆着的水晶吊坠，突然陷入沉思，究竟是什么在冥冥之中牵引着自己……好像曾经在一场风雪里，他曾经问过一个女孩，女孩说，女孩说，女孩说……他不记得了，脑子昏昏沉沉，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他口中喃喃说：“蔡，蔡，汐。”他不知为何开始使劲挠着自己的头发，摇晃着脑袋。
“公子？”王心竹有些惊慌的看着在马车里有些发狂的杨忘，她努力抓着他的双手，可杨忘不停地挣扎，她不得已，只能使劲抱住杨忘，不让男子乱动。
杨忘挣扎着，忽然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风扑鼻而来，他感受到被拥抱的温度，渐渐稳定下来，当他看到一面绝美的容颜，一双水灵灵的美眸看着他时，她额间的汗显了出来，两人这才发觉马车里有点热。
“心竹。”
“公子。”
杨忘看着她，渐渐将脸靠了过去，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窗外一场春风袭来，刮的帘布飘扬。
……
“看，那不是江城第一美人王小姐吗？”
“怎么会和一位长相如此平凡的男子一起来这锦南山游玩呢？”
“哦，那个男子我认得，在明幅苑的赏画会里一鸣惊人，画的一手绝画！”
“那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众人纷纷议论刚刚走过面前的二人，陈明秋与王心竹就像新婚的小夫妻一般，手携着手，赏着春日最为壮观之时。
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锦南山是江城外的一座山，翻过锦南山便是蜀城，待过了也江，便是江南了。
此处虽不是江南，却也有江南的温厚，湿润的泥土上遍及青草，青草浓处又都是花儿朵朵，那飞起的虫儿漫山遍野，勃勃的生机令人动容。王心竹采下一朵紫黄花来，靠近轻嗅，一股迷人的芬芳扑鼻而来，陈明秋护着她，省的她不小心绊去。
王心竹微微一笑，让陈明秋把花戴到她的发髻边，她弯下腰来，陈明秋接过那朵紫黄色的花小心翼翼的戴了上去。
“你真好看。”
等王心竹落落起了身，陈明秋看着她的眼睛说。
她柔柔的帮陈明秋整理有些乱了的发，陈明秋能闻到她身上那股不亚于花香的味道。
陈明秋看到她额前闪着光芒的水晶吊坠，抓着她的手有些紧，说：“这吊坠你是如何来的？”
王心竹有些困惑，杨忘怎会忽然问这奇怪的话，但还是很快回他：“父亲去牧梁行商之时回到江州与我带的，听说是牧梁那边的每个女孩子都会戴的，我觉得好看，便一直戴着。”
陈明秋伸过手去触摸那水晶吊坠，凉凉的，有一丝冰冷，他皱着眉头说：“不知道为何，我总能做梦梦到一个好像你的姑娘，但……年纪很小，却又像极了你。”
王心竹捧着他的脸，疼惜的说：“无碍，我已让大夫给你开了一张治疗失忆的药方了，你慢些想，我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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