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老妪
另一边，被秦子轩说中的付家愁云惨淡。
府上内外的灯笼，全部换成白色，门口的石狮子也都用白布整个包上，就怕付元宏的魂魄不敢回家。
灵堂就设在大堂内，棺椁前还点着长明灯，长条桌上供奉着付元宏的排位。
照理说，付元宏没娶亲，也不是横死，事没有资格供牌位入祖坟的，但道理是人定的。
付家就数付大人——付强地位最高，他说要入祖坟，那必须入，就算是结阴亲送个陪葬的姑娘也必须把他这个宝贝儿子葬进祖坟！
棺椁四周坐着十多个道士，念着往生咒，希望付元宏早登极乐，不要在人世徘徊。
这场法事要持续到头七还魂那天。
“老爷，休息吧，您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再不休息恐怕身子熬不住啊。”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穿了一身雪白的缎子，站在付大人旁边劝着。
这妇人是付强的继室，却不是付元宏的生母。
付元宏的生母原是国公府千金，同付强恩爱有加，结婚二十余年一直无所出，单付强非但不休妻连妾都不曾纳，直到最后付夫人老蚌生珠，三十七岁怀上付元宏，因为年纪太大，生产时血崩而死。
这个继室是付夫人死后第三年才纳的，因长相与先夫人有些相似，所以颇得付强喜爱。
付强坐在太师椅上，两眼无神，双颊也凹陷下去，脸上爬满了斑驳的皱纹。
原本五十多岁的付大人，一夜间竟满头白发，乍一看，说是古稀之年也不逞多让。
付强无力的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捂脸道：“婉兰啊，我是不敢睡啊。我这一闭眼，就看见我儿那血淋淋的模样…他才十四岁啊！我四十方得他这一个儿子，从巴掌大的小东西长到满地打滚，再到能喊我爹爹…我本想着再过几年，求老天再给我几年功夫，让我看着他娶妻生子，我也好瞑目了，可怎么就…怎么就…”
说着说着，付强已是老泪纵横起来。
那妇人也跟着哭起来：“少爷他被人害死，老爷可不能先垮了身子，您要垮了身子，那谁替少爷报仇雪恨啊！”
付强坐直了身子，恶狠狠道：“夫人说的对，我不能被打垮，我若垮了，那宏儿不就白死了吗！就算找不到凶手，我也要拉着那些人陪葬！”
灵堂里四面风起，吹得油灯摇摇晃晃，白纱乱舞，伴着道人的咒语，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少年的愤怒与不甘。
***
顾瑾言回府，傅云泽却在堂内等着。
“世子…”
“怎么样，案子可有头绪？”
顾瑾言摇了摇头，反问道：“世子怎么这般闲情？”
傅云泽一时哑言，道：“哼，你到底有没有一个做世子府幕僚的自觉？”
顾瑾言皱眉，不知他此话何意，却听傅云泽又道：“作为世子府的幕僚，自然是万事要告予本世子啊！”
顾瑾言“呵”了一声，知道他最是厌烦那些案件琐事，索性把大理寺听到的说了一遍。
果然，傅云泽听得颇不耐烦，最后道：“得了吧，那老匹夫敢找谁的麻烦？当日你们几个，哪个是他能随便拿捏的？想想看，也就那个苏陌最可能，可苏陌好歹也算是苏家子孙，再者，当日苏月白就在里面，真闹起来，苏御史会怕他不成？”
顾瑾言不说话，却见傅云泽突然笑嘻嘻地说：“不对，如今看来，最可能被拿捏的是你才对，毕竟你大哥远在三江呢…远水救不了近火不是。”
虽然傅云泽所言不假，可若真是要拿捏她，她也不会做那软柿子。
“罢了罢了，瞧你怕的。这不还有本世子在呢，谅他个老匹夫也不敢！”傅云泽说着，作势就要去拉顾瑾言的手，“说来那老匹夫倒也可怜，五十岁了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顾瑾言本要躲开，却被他这后面一句点到心头。
凶手显然不是为财，依付元宏的年龄，也不可能是情杀，那就是仇杀了？可傅鸿楚也说，付元宏平日为人也甚为和善，为从与人交恶。如果不是仇杀…不是仇杀的话，付元宏死了究竟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呢？
顾瑾言微微发怔，总觉得眼下这案子有些熟悉，一时又说不上来。
“傻了不成？”傅云泽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以往自己要动手动脚总会被推开，今日怎么这般乖顺。
顾瑾言回神，才看到傅云泽拉着自己的手，皱眉将人推开：“世子不是说让我离旁人远些么，你倒是不客气，这…世子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傅云泽瞧她翻脸比翻书都快，心里却乐呵呵的，又说了两句，才匆匆离开。
***
付元宏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棺椁已经停了五天，再有两天就要出殡了。
付强却一次灵堂没再去过，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生怕自己忍不住会把人从棺材里拉出来。
这几日付大人的脾气明显的越发暴躁，不光对家中的小厮非打即骂，就连原本一向都比较疼爱的继室也没有好脸色。
今日一早，继室高氏到书房问付强出殡那日的事宜，一句话没说好付强居然大发雷霆，当场把桌子上的砚台朝她砸了下去。
虽然没砸中，但高氏惊吓交加竟一下昏了过去。
下人们急忙喊来大夫，大夫看了脉后跟付大人说：“令夫人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可不能再过操劳，前三月正是胎不稳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滑胎。”
付大人一听，当时就愣了，转而老泪横流道：“这一定是我宏儿转世回来找我的，他定是舍不得我这个做爹爹的，所以又投胎到你身上的！”
这一吓一怒一惊一喜，让五十多岁的孙大人神智都有些不正常了，整日和高氏呆在一起，盼望着儿子的降生，就连付元宏出殡那日他都没去。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凶手虽没抓住，但付强已经不追究了，大理寺也将此案断做无头公案，打算封进案几里。
可就在风平浪静的几天后，大理寺的鸣冤鼓却被一个老妪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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