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运

长沙郡的码头游人如织，船刚刚靠岸船头就去叫了官差，因为码头常年有官差巡逻，片刻功夫之后就有官差过来了。因为官差的到来，满船的客人都出来了，因为昨晚的动静，大家叽叽喳喳，不少消息灵通的客人已经收拾了包袱要离开，这船上出了官司，只怕要耽误行程，再说也太不吉利了，纷纷准备下船另觅船只。

        章始站在甲板上看着官差腰间挎着大刀，络腮胡子看起来不怒自威，她深呼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太阳还不曾升起，但是天边的云朵并不能阻挡它散出的霞光。

        让人庆幸的是那汉子并没有死，但是即便没死，伤人也是罪不可恕。不少人顺着官差的方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之中在看到章始的时候惊讶不已，没想到昨晚行凶的人是这样一个女娃娃，八九岁的模样，此刻站在甲板上呆呆的，有知道内情的人说道：“那汉子也是活该，偷女娃娃的钱。”

        “那也不能砍了别人腿，腿没有了，那人也废了。

        “自作孽不可活。”

        “可怜这娃娃了，衙门的大牢，只怕有进无出。”

        船头领着官差上船的时候正好遇到甲字号的客人，他看了看他们身后的仆从抬着箱笼，不禁有些遗憾：“您也要下船了。”

        那位穿着一身锦袍的男子，二十来岁，眉眼含笑，止住身形和船头寒暄了几句：“年关将至，我们须回家过年，的确耽误不得。”

        船头颓败地点了点头，这满船的人几乎都是赶回去过年的，今日官差来了，只怕要耽误几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贵人身边站着一位穿着披风的人，从头到脚包裹起来，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颜，船头却知道这肯定是昨日看见的那位僧人，便退到了一边，给他们让了路：“一路顺风。”

        “多谢。”锦袍男子笑着颔，然后准备下船，那官差之前得了指点，已经绑了章始，章始从头到尾都逆来顺受，一脸平静地看着官差把自己绑成了一个粽子，他看着，有些不忍心，僧人却没有停顿，直接下了船。

        官差压着章始就要下船，几个短工抬着那个断腿的汉子也出来了，大家挤在了一起。锦袍男子忙让到一边去，让他们先过去，一眼扫到了章始，见她一张脸平静无波，连眼神都没有任何情绪，他不禁挑了挑眉，这孩子果然胆色过人，只身一人却敢砍了汉子的腿，此刻面对官差也是沉着稳重，他突然想一探究竟，不知道她会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这边码头站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断断续续，大家都下了船，不少船家见有了生意，忙上前拉客，码头顿时喧闹不已。

        “皇榜到！皇榜到！皇榜到！”平地一声惊雷，大家纷纷侧头看去，只见远处一匹骏马飞驰而来，一位穿着红衣的官差右手托着一张黄榜，声音洪亮。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红衣官差飞身下马，把皇榜贴在了码头的土墙上。

        有识字的人立刻涌上前，皇榜立刻被挤得水泄不通，一个声音突然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现在是泰始元年了。”

        如今这世道，战乱频繁，帝位更迭更是频繁，这天一变一个，老百姓不关心帝王家的事情，倒是这大赦天下却是百姓真正关心的。

        压着章始的官差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刻派了一个人过去看了看，片刻之后，那人回来了，在官差耳边叽里呱啦，那官差看了一眼章始，突然松开了她身上的绳子：“既然陛下大赦天下，也别绑你回衙门了，免得回去了也是要放，你且离开吧。”

        官差当场放人，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感叹这个丫头的运气真是太好了，如果进了衙门不死也要丢半条命，没想到遇到新帝大赦天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官差也是利落，说放就放，这天寒地冻的，谁也不想理会这些官司，他们迅地离开了，说要去喝几杯热酒暖暖身子。

        几位船工抬着断腿的汉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天上突然掉了馅饼，既然官府不追究，那当然是赶快离开了，船头马上招呼大家：“还看什么看，抬回去，抬回去。”

        众人没想到会出现如此戏剧化的一幕，章始更是莫名其妙，但是看着远去的官差，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船头见她笑，立刻喊了起来：“你笑什么笑，今日算你命大，我这船你就别上了，自寻出路去吧。”

        心情突然变得明朗，章始笑着点头，转身就要离开。船头见她离开了，也不啰嗦，转身招呼其他的客人：“大家上船吧，我们这就启程，这就走。”

        这些人本来已经付了一半的船钱，虽然嫌有些不吉利，但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现在见不用耽误也就纷纷上了船，只是富贵人家比较忌讳，下了船就不愿再上去了。

        不论船头怎么劝说，甲字号的客人就是不回去，他们家的仆从已经在码头租了其他的船。

        “喂，那个小丫头，你且等一下。”触不及防的，锦袍男子朝章始喊了一声。

        章始本能地回头。

        锦袍男子冲她笑：“要不，你坐我的船吧，我身边缺一个粗使丫头。”

        章始摇了摇头：“不必了，但是，多谢。”

        那锦袍男子却突然上前几步拉住她的胳膊：“这世道人心险恶，你个小姑娘孤身上路，那不是羊入虎口。”

        章始挑眉：“你觉得我是羊？”

        锦袍男子想起面前这个姑娘可是一言不合就砍人腿的人物，不禁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解释道：“其实这件事情怪我，如果不是我一时心善给你赏钱，也不会给你招来祸事。”

        原来如此，章始这才放松了警惕：“与你无关。”

        锦袍男子感觉她的手臂不像之前那么紧绷，便松了一口气：“我听说你在船上做工抵扣船资，这样，我也可以让你替我做工抵扣船资。”

        章始认真地看着他，见他眼神清明，良久才点了点头。

        锦袍男子马上喜笑颜开：“这样我就放心了，走，我们上船。”

        码头上坐船的坐船、搬货的搬货、吆喝的吆喝，经过了刚才的插曲，一切又恢复如初，变得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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