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往事
因为章始的一句话，前厅一片和谐，彼此之间竟然谦让起来，毕竟一千两的银子也不是谁都出得起的，之前是为了孤注一掷，如今却现全然不必，可是即便如此，章府剩下的那几株玫瑰也被预订一空了。
男人们济济一堂，谈天说地，云竹也没有让章始离开的意思，因为往后这样的场合会越来越多，她不是深闺女子，所以就要更快地走出那一步。
“大人，听说府上今日请了德盛班？”蔡家米行的蔡老板一脸横肉，双眼已经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条缝。
云竹手上拿着一根竹笛，点了点头：“嗯，是的。”
那蔡老板马上垂涎欲滴：“不知是否有幸见玉面白狐一面。”
云竹眉头微皱，竹笛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今日玉面白狐登府只唱一曲，并不见客。”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拒绝了，但是蔡老板却继续说：“那玉面白狐只是一伶人，见不见客还不是大人说了算。”
云竹眼底寒光一闪，面上却纹丝不动：“还是不要唐突了佳人，给蔡老板上茶。”
立刻有丫鬟上前添茶，云竹转身和章始说话：“这边也太无趣了一些，要不你还是去后院听戏吧。”
章始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她知道云竹让她离开，必定有他的理由：“行，让我先去后院了。”
其他的人见章始突然站起身，不明所以，但是所有人不自觉地看向了蔡老板，不管怎么说，这章府的女公子也是一位女子，这位蔡老板堂而皇之地把那些龌蹉之事搬上台面，着实有些不雅，难怪章小姐要离开了。
“诸位稍坐，李夫人还等着我带这玫瑰回去呢。”章始言笑晏晏，让人看不出喜怒。
这章府女公子着实是个厉害的角色，小小年纪不动声色，面不改色，这养气的功夫真是好。
章始带着铃铛往后院去，太阳已经升起，天气燥热。铃铛小心翼翼地抱着花盆，紧张得满头大汗，章始笑她：“莫要担心，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这玫瑰吗？”
“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它值一千两银子。”
章始轻轻地把她往里面带：“那你往里面走一些，那边有太阳。”
铃铛却无所谓：“这才几步路，小姐别晒着就行了。”
两个人一路说话一路往前，远远地却看到一位长身而立的男子迎面走来，那男子穿一身白衣，那白衣绣着金色的暗纹，一闪一闪。铃铛惊讶不已，虽知礼地低下了头，但还是多看了几眼，笑声地说：“小姐，这位公子长得也太俊了吧。”
章始也注意到了，的确长得风姿卓越，她侧身避让到一边。
那位公子却一直直直地看着章始，有疑惑和不解，直到经过章始的身边才小声地喊了一声：“囡囡。”
“嗯？”章始和铃铛都没想到他会停在她们面前，听见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抬起了头。
那公子眼中难掩失望，礼貌地笑了笑就离开了。
章始看着他的背影面露沉思。
待章始重新回到戏台子那里时，《踏摇娘》已经结束了，台上演的是武戏，夫人小姐们便没有兴趣，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看着章始过来忙招手：“章小姐坐这边。”
章始笑着致歉：“我去给李夫人送玫瑰。”
众人这才看见铃铛手上抱着的玫瑰，阳光下愈耀眼。
李夫人拉着章始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你来的真不是时候，那玉面白狐刚走。”
戏台上的男将军奋起杀敌，章始却想着刚刚那位公子的一声“囡囡”。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留下痕迹，她的灵魂霸占了这个身体，虽然不知这个身体的前尘往事，但始并不代表这个身体一片空白。她低眉顺眼，心不在焉地回答李夫人：“无妨，以后有机会的。”
章始在郡守府用了午膳之后就回了府，李夫人在宴席上道出了章始二月初二的笄礼，顺便邀请各位夫人前去观里。章府一向与外界少有接触，章小姐的笄礼对众人来说始一个机会，各府的夫人自然始求之不得，纷纷出谋划策，倒是热心快肠。
回府之后，章始有些困倦了，铃铛替她更易之后，她倒床就睡了。
梦里一片血红，哭泣声、尖叫声、还有那漫天的大火。“囡囡、囡囡、囡囡......”一声一声的呼唤短促而焦急，她站在血流成河的院子里，眼前滑过一张又一张脸，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突然，一张脸蓦然出现，章始惊得一身汗，猛然睁开眼睛。那张脸，明明见过，但是，但是怎么可能呢？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阴了，铃铛端了一盆水进来，见她睁着眼睛：“小姐，您醒了？”
章始嗯了一声，坐了起来，但是刚刚做的那个梦却异常清晰，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是不是因为今日遇见了他？就像触碰了一个隐蔽的开关一样，那些被这个身体记住的事情才会喷涌而至。
“小姐，您怎么了，擦把脸吧。”铃铛递过来一块温热的帕子，见章始眼神直。
章始这才反应过来，接过温热帕子盖住自己的脸，那股温暖直达自己的心脏：“那些玫瑰都被领走了吗？”
章始已经擦完了脸，站起身去桌子旁边端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铃铛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说：“嗯，已经被领走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今日我看德盛班的曲不错，你跟管家去说说，看能不能请到府上唱一场。”
一听到要请德盛班，铃铛双眼冒光：“请不请玉面白狐。”
章始点头，铃铛欢喜地惊呼起来：“太好了，小姐你太好了。”
章始淡淡地笑了笑：“好了，你先去吧，我去书房呆一会。”
“好。”
看着铃铛欢快地像一只兔子，章始转身去了书房，铺开了一张白纸，却迟迟没有下笔，笔端的墨滴在雪白的纸上，渐渐晕染开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对别人的人生会有共鸣，是因为用了别人的身体，而身体是有记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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