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故人

铃铛一路往花园跑去，因为怕章始看到了便不敢回正院，她坐在一块石头下默默垂泪，头上是一棵参天大树，半边脸火辣辣的，她却不是为自己哭泣，她的小姐无依无靠，连郡守府的一个管事妈妈都能够对小姐指手画脚，她的胸中积着一股怒火。

        “你怎么了？”一个声音传来。

        铃铛抬起头，见到了一身白衣的戴氰，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了眼睛，慢慢地眼泪又流下来了：“表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刚用完午膳，我出来消消食。”戴氰微微倾身，递给铃铛一块手帕：“不要哭了，眼睛都肿了。”

        那帕子带着香味，铃铛接过，轻轻地擦拭眼泪：“谢谢表小姐。”

        “出了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一说吗？”戴氰也在石头上坐下，她气质卓越，一身白衣飘飘欲仙。

        铃铛抬眼，欲言又止，她不愿意说，不管是谁，她也不要让别人知道有人对小姐不敬，她摇了摇头：“没事，是风迷了眼睛。”

        戴氰露出体谅的眼神，深宅大院中的争斗丝毫不比朝堂之上来得温情，生存之道就是千万不要露出自己的弱点，否则只会被人寻隙而伤，她看着铃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嗯，那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厨房一趟。”

        铃铛一惊，本能地就要去拉戴氰，面露惊慌：“表小姐？”

        戴氰淡淡地一笑：“以前在家里学了几个菜色，明日是章始的笄礼，我做出来让她先尝一尝。”

        铃铛一时哑然，不知道如何应答：“厨房是乌烟瘴气之地，表小姐莫弄脏了衣裳。”

        “无妨，衣裳脏了洗就是了。”

        戴氰径直往厨房去，百籽亦步亦趋地跟着。铃铛却坐不住了，有些手足无措，便远远地坠在她们身后。

        厨房里显得有些安静，只有钟妈妈在那里大呼小叫，其他的仆人大气都不敢出，如陀螺一样忙碌着。

        “这位妈妈。”戴氰语气温和：“辛苦妈妈了。”

        钟妈妈扫了一眼戴氰，然后看了一下她们身后的铃铛，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怎么，喊主子过来撑腰，不过我只知道这府上只有一位小姐，不知姑娘是？”

        戴氰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依旧让人如沐春风：“我是章始的表姐，明日是她的笄礼，我曾在府上学了几个菜色，做出来给她试一试。”

        “你府上能有什么好菜色，我今日可是拿了郡守府的菜谱过来，你们按照菜谱上安排就成了。”钟妈妈却没有好脸色，完全无视戴氰的笑脸相迎。

        “无妨的，妈妈忙您的，我的菜色我自己来做，只需给我一个灶眼就可以。”

        “这边忙得很，你别在这里搅合了，一边去。”钟妈妈见惯了郡守大人后院中的小妖精，最讨厌这些笑里藏刀的女人，不耐烦地伸手一推。

        这一推不要紧，戴氰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厨房里的众人顿时惊了，不管怎么说这个表小姐也算是主子，钟妈妈打了铃铛不说，现在连章府的主子也不放在眼里，是欺负他们老爷新丧，小姐没有靠山吗？

        戴氰摔倒了，铃铛和百籽赶紧冲了上去：“表小姐，你没事吧。”

        百籽哇地一声哭了：“表小姐，你起来，你起来。”

        似乎是因为疼痛，戴氰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一只手紧紧抚着自己的脚踝。铃铛吓得脸都黑了，伸手就要去看脚踝，衣摆掀起，那脚踝眼见着就肿了起来，她不禁冲钟妈妈大喊：“你做什么？在我们府里耀武扬威是不是，滚，快滚。”

        钟妈妈也呆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她明明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怎么就把人推倒了，难不成着表小姐是纸片做的不成？

        家里的仆人眼看情况不对，赶快去叫了赵领过来。当初那些护卫有些离开了，另外一些就留下来看家护院，赵领掌管府里的安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让赵领把着恶奴抓起来。

        赵领匆匆走了进来，看见厨房里一片混乱，他大步流星地越过人群。

        仆人们见赵领过来了，都自觉地让开了，钟妈妈已经吓得腿脚软了。

        “大小姐。”在赵领看到那一张脸的时候，整个人犹如灵魂出窍，竟然脱口而出：“大小姐。”

        戴氰抬起头，待看清面前的人是，瞳孔突然放大，竟然有些慌乱，她想起身，却突然现现在的自己无处可去。

        其他的仆人也被这一声“大小姐”吓呆了，表小姐是哪个府上的大小姐？

        赵领的握着刀柄的手在颤，已经五年了，距离那件惨案已经五年了，当年的人都流落四处，没想到还能见到熟人。

        铃铛却管不了这些，她忿然作色：“赵领，是钟妈妈推的小表姐。”

        赵领猛然看向钟妈妈，眼中的怒火燃烧，继续是咬牙切齿地说：“把这恶仆绑起来，随我去见小姐。”

        戴氰的慌乱，赵领当然知道，逝者已逝，往事不可追，当初振臂高呼的人，如今也都卸甲归田，恢复了平静，不如相忘于江湖吧。可是，心中终有不甘，建武将军的长女，何其的尊贵，如今却被一个恶仆折辱，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两个护卫绑着钟妈妈求见章始，章始在屋里忙着，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动静惊扰，此刻听到赵骏的声音，便打开了门：“赵领，可有事？”

        赵领拱了拱手：“这位恶仆刚把表小姐打伤了。”

        章始的眉头微蹙，扫了钟妈妈一眼，那一眼却让钟妈妈遍体生寒，章始却没有理她，看向赵领：“表小姐现在情况怎么样？”

        “暂时动不了，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章始拾阶而下：“走，我去看看她。”

        “小姐，那这恶仆呢？”

        章始脚步未停：“送回郡守府吧，给郡守大人送个口信，就说我的笄礼就不劳他费心了。”

        赵骏却猛然抬起头，刚刚见到了戴氰，现在再看到章始，一股异样油然而生，两个人的眉眼也太过相似了，心扑通扑通直跳，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两个本没有交集，但是，如何解释戴氰现在在章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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