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笄礼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旨酒嘉荐，有飶其香。咸加尔服，眉寿无疆。永承天休，俾炽而昌。”
“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
戴氰今日着了一件天青色的襦群，远远地看着高台上的章始，一声一声赞词，似乎在看着她一日一日地长大。院子里统共只有十来人，因为她之前出入富贵之家唱堂会，与这些夫人有些交集，恐被人认出便没有出席，就算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眼泪也已经迷蒙了双眼。倘若父母尚在，囡囡的笄礼又怎会如此寒酸，她是父母最疼爱的幺女，如今却不得不仰人鼻息，戴氰知道，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上天的眷顾，可是她自己可以低到尘埃里，被人碾到泥土里，但是，她的囡囡，不可以。
“章始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礼毕。章始穿一身黑红色的深衣，面容肃穆，她站在高台上，气质卓越，眼睛不动声色地望向下面，在看到不远处长廊上的戴氰时，眼神微微动了动。
戴氰喜极而泣，她的囡囡浑金璞玉、妍姿艳质，让她由衷地骄傲。
而已经退到一边的李氏，神色复杂地看着章始，那深衣穿在章始的身上竟然十分契合，她的美竟然如高山仰止一般，让人难以亲近，不自觉地就让人自惭形秽，握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那种绝望几乎将她吞噬，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蔓延全身。
昨日章府闹出的事情虽然并不严重，但是细心的人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笄礼的过程中，不少人都盯着李氏看，希望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但是这种场合格外的肃穆，让人看不出情绪，直到礼毕，众人才稍微放松。
李氏带着笑走了过来：“章府准备了宴席招待各位，请入席吧。”
各位夫人都围在李氏身侧：“章小姐一定要好好敬你一杯酒，看你忙前忙后的。”
李氏含笑没有作声。
章始走上前，冲李氏行了一个福礼：“多亏了夫人的关照，请受章始一礼。”
李氏身形不动，硬是受了章始的礼，然后携了她的手往膳堂而去：“如今是大姑娘了，往后只怕章府的门槛都会被求亲的人踩烂了。”
众夫人忙笑了起来，彼此看了一眼，这可不，娶了这章家小姐就相当于娶了一座金山回家，这买卖的确划算。
章始适时地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大家看她害羞了，便揶揄道：“李夫人好事做到底，这婚事只怕还需要您掌眼。”
李氏不自觉就有了底气，看了章始一眼，嘴角的笑容不动声色。女儿家的婚事难道还有自己做主的道理，章始无父无母，这婚事只怕真如她们所说还需要她掌眼，这结亲一事最是有苦难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苦痛只有自己知道，到时候定要让她尝一尝这苦。
一行人说说笑笑就进了膳堂，大家纷纷入戏，李氏自然是坐在了主位。净手、漱口之后，丫鬟传膳。
龙井竹荪、金丝烧卖、杏仁豆腐、刺龙牙......一盘一盘的菜品端了上来，宾客们已经看呆了，这些菜色别说见，就是听也没听过。众人看向李氏的眼神变得炙热：“没想到郡守府还有这些菜单子，过几日我家里要宴客，这菜单子能不能借用一下。”
“是啊是啊，也不要这么多，就两三道就够了。”
“郡守夫人最大慷慨大方了。”
听着这些夫人的话，李氏的脸却越来越黑，这个章始果然没有用自己给的菜单子，不仅没有用自己的菜单子，而且她这些菜色竟然比自己的好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
夫人们七嘴八舌，李氏却不知道如何应付，章始在一旁坐着，让人拿了菜单子过来递给李氏：“夫人，我现在可是完璧归赵了。”
李氏突然瞪大眼睛，看着章始递过来的菜单子，有些茫然。
其他的夫人在一旁起哄：“可否给我们先看一看。”
李氏深呼吸一口气，接过菜单子：“大家先用膳，菜单子的事情以后再说。”
夫人们不禁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就是打马虎眼了，菜单子一般都是府里的私藏，除非关系特别好才会传授一两个菜色，可是刚刚章小姐还给李氏的菜单子有那么厚，只怕有一二十个菜色，看来这郡守府和章府的确关系不一般，昨日还传出两家有些口角，今日看来只怕是空穴来风，当不得真。
虽然都是素食，诸位夫人吃得也舒适，毕竟也体谅章府新丧。越是这样，对那菜单子也就越发念念不忘了。
直到宴席散了，大家还围着李氏不依不饶的，大有不答应就不放她回去的架势。
李氏无法，只能答应：“最多两个菜式，再多却是不可能了。”
两个就两个，蚊子肉也是肉。宾主尽欢，大家闲话了一会就各自回家了，每家府上都有一堆庶务等着主母们处理。
临走的时候，章始让人给大家每人送了一个盒子：“是我从南洋带回来的玩意，夫人们带回去玩。”
一听是南洋货，夫人们喜不自禁，如今着南洋货被炒得价格虚高，即使是这样也是一货难求，没想到章府小姐如此大方，这一趟还真是值了。
待把所有宾客送走之后，章始回到自己屋里就看见戴氰坐在长廊上。
“太阳大，你们坐外面？百籽呢？”章始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丫鬟仆妇的身影：“你脚还没有好，有什么让百籽给我传话就好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微风拂面，戴氰的眼神温柔如水。
章始心中动容，上前扶起她：“你用过膳没？去屋里坐吧。”
戴氰的脚还没有好，只能任由章始扶着进了屋。
“用了。”
“囡囡，我想去建康。”一坐下，戴氰就抛出一句惊人之语。
“去建康做什么？”
“建康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我这次只怕会去半年。”戴氰面容沉静，嘴角含笑，让人如沐春风。
章始点了点头，给她倒了一杯水：“到时候我让赵骏送你去建康，这样我也能放心。”
因为马上春种，章始离不开身，否则她也会陪戴氰去一趟建康。
戴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到时候随着商队去建康即可。”
章始却冷了脸：“路途遥远，如果不是因为马上要春种了，我肯定会陪你去的。”
戴氰眼中含泪，盯着章始看，希望把她的容颜刻进骨肉里，最后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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