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二刀皇
那天清晨，罗小伍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刀。
何长安，便是那把真正的刀，一把无坚不摧，恍若鬼斧的刀。
这把刀，没有形态，有的，只是令人窒息，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跪下的威严。
当老人举起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掌时……
凌然无匹的刀意瞬间在其周身升起，仅仅只是老人当时的一个意念，这些从天而降的泥土和破土而出的树木，便被砍切雕琢成了亭台楼阁，假山园林。
原来的茅草屋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仿若仙宫一般的庭院，和拔地而起的楼宇。
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恍若梦境。
太不真实，又绝对是真实，这种虚虚实实的感觉，令罗小伍和唐若蓝的嘴巴，再也无法合拢。
半响之后，唐若蓝终是将心神收回，她在心中默默复述起老人口中的诗句。
“黄金错刀，白玉装。”
“穹窿锋穿，撼苍茫。”
“阵前千军，我独立。”
“清酒半壶，战八荒！”
这首诗词的出现，如同七巧板的最后一片找到了合适的位置，终是将唐若蓝一直在心目中，勾勒出老人可能是谁的形像丰满。
“黄金错刀，白玉衣装……”
“清酒半壶……”
唐若蓝猛的浑身一颤，而后，看向老人的眉眼之中，露出了无以言表的惊喜，和深深的释然。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
当最后一块瓦片落下之时，何长安终于完成了他的大作。
罗小伍亦在那时，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惊讶的呼声，正在喉咙里酝酿……
老人缓缓转过身来，面挂慈祥的微笑，眼眸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可就在这二人应该惊呼感叹之时。
何长安倒下了。
他是笑着倒下的。
这个曾是仙界巅峰的老人，就这样慈祥的倒了下去。
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欣慰与祝愿。
他的眼角，闪着一抹无悔的泪光。
时间，似在那一刻放慢了流逝的速度……
罗小伍的神情，从惊讶到惊喜，再到茫然……
唐若蓝的笑容渐渐消失，变成了疑惑，与无比的凝重。
在二人这样的注视下，何长安轰然倒下了。
他倒在了，他刚精心修筑雕琢的庭院里，那个，他想要为罗小伍撑起的家……
“师傅！！！”
“何老前辈！”
罗小伍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速度，还可以比风更快。
就在唐若蓝起心动念，想要迈步向前之时。
罗小伍已经将老人接到了怀中。
“师傅，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不行，就不要硬撑啊。”少年的眼泪如奔流的黄河，在那时已是一发不可收拾。
唐若蓝赶忙冲上前来，伸出两指，轻轻搭在老人手腕处的经脉之上。
这才刚接触到老人的经脉，唐若蓝的柳眉便皱到了一起，她异常凝重的看了一眼罗小伍那时的神情，一咬牙，说出了一句让她觉得非常违心的话来。
“何老前辈没什么大碍，只是内府消耗过大，精气空虚不济，以致虚脱晕厥，快扶他进房间休息。”
“哦。”罗小伍抹了一下眼泪，赶忙将何长安抱了起来。
抱进了，那个老人刚刚才建起的家。
“你在外面等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罗小伍刚将何长安抱到床上，唐若蓝便赶忙将他轰了出去，语气强硬，不容质疑。
因为，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
刚才触碰到何长安的心脉，唐若蓝这才知道，原来老人早就已经油尽灯枯，这两天他都是一直强打着精神。
而先前那鬼斧神工的一幕，是老人在燃烧自己已经不多的生命！
他这是在拼命！
他拼着自己的老命，给罗小伍建起了这个家。
唐若蓝含着眼泪，从怀中拿出了一粒泛着金色光华的丹药来。
“回天玉露丸，这是我下山之时，恩师赠我保命用的，有回天续命之效，只是，不知道这颗丹药，能挽回前辈多少寿元。”
话毕，唐若蓝毫无犹豫的将那颗珍贵的丹药，塞进了何长安的嘴里，而后，她盘膝坐到何长安身旁。
“天地借法，五行坎水，细雨甘霖！”
一缕由仙灵之气汇聚形成的涓涓细流，便在唐若蓝的玄诀道出之后，凭空而起。
唐若蓝伸出两指，引导着那缕细流，缓缓进入何长安的身体，将那颗回天玉露丸的药力，瞬间送进老人的内府之中，然后再通过他全身的血管经脉，将这足以回天续命的药力，输送到老人身体的各个角落……
漫长而又紧张的过程中，唐若蓝一直保持着专注与细心，她早已是香汗淋漓，后背也已开始升腾起白色的水气。
唐若蓝想不明白，这个曾经站在仙界巅峰的老人，传说中能与天地争锋的一代英豪，怎么会沦落至此，而他又为什么会对一个天资并不出众的徒弟，如此的好。
好到，可以奉献出自己的性命。
有太多的想不明白，需要老人为她解答，所以，她一直期盼着，这个老人能醒来，亲口告诉她这些答案。
为此，她亦付出了她的所有，那颗回天玉露丸，亦算得上是稀世之物，蜀山上下，也仅此一颗。
另外，也算是报了罗小伍在后山密林中的救命之恩。
“老爷子，我已经倾尽全力，连蜀山至宝都拿出来了，如果这样，都无法挽回你的性命，那我可就真是没有办法了。”
怀着对老人莫名崇敬的感情，唐若蓝的内心，已经悄悄与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老人拉近。
这样的老人，值得她去敬重。
兴许，是何长安命不该绝，又或是老天还不想收他。
但无论是何种原因，老人终是在唐若蓝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浑浊的双眼。
“谢谢……”
何长安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感激，他坚难的拉起嘴角，微笑着看向神情凝重，一脸担忧的少女，给人一种莫名的放心。
“为什么？”
唐若蓝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但却是她那时最想问的一句话，她有太多的为什么想问。
“什么为什么？”老人故作不解。
“为什么要拼命？”
“唉……”何长安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在那一刻有些飘忽。
而后，老人神情一变，摆出一副无赖般的模样，直直的盯着唐若蓝，说道。
“不拼命，我家小伍这媳妇可就没着落了。”
唐若蓝眉头一跳，而后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如此拼命的。”
何长安闻言，立即又摆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带着顽童一般的哭腔，回道。
“我是怕，我家小伍配不上你。”
眼前这一幕，令唐若蓝扑哧一笑。
“老爷子，你太谦虚了，只怕是我唐若蓝高攀不起吧？”
“对吧？”
“不二刀皇，何老前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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