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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第三百三十八章 鹤龄考试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  张清皎都并不认为自己活在历史之中。因为她的所见所闻所感告诉她,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而非遥远的、充满了神秘感的数百年之前。她所接触的是众生百态,是鲜活的人们,是千姿百态的讨生活的平民百姓,  而非凝固在某个瞬间的久远过去,亦不是鲜衣怒马留下浓墨重彩的王公贵族。

        作为一位非历史爱好者,  所有朝代对她而言皆是模糊不清的形象,  是历史书上寥寥数语的事件,  是一张张无法揣测出真实相貌性情的沉默剪影,  亦是野史传闻里似真似假、刻意夸张的故事,  甚至是历史剧中演员的形象。秦汉魏晋如此、隋唐如此,宋元明清同样如此。

        那时候的她亦从未想过,自己能成为改变或者推动历史的人物,  直到——她成为太子妃,见到了宪宗与万贵妃。这是她度近距离地接触“历史人物”,传说故事里的人物近在眼前,亦令她感触良多。可关于这两位的传说毕竟是负面的,且她与太子的立场与他们全然不同,所以她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奇心,  唯有警惕与叹息而已。

        而后,她便从太子妃一跃成了皇后,与朱祐樘之间的感情亦变得如胶似漆。充满了温暖爱意的生活,  逐渐展开的“事业”,令皇后娘娘一时间忘了——作为帝后,他们俩同样是历史中的人物,是明史中或许令人赞叹又或许并不引人瞩目的一段叙述。

        王守仁的出现,再一次令她深深感受到了身处历史之中的奇妙,也让她有些懊恼为何自己当年对明史不感兴趣。只要她愿意了解明史,愿意阅读一些明史的读物,不仅会知晓王守仁这位大家的人生经历,能够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亦会知晓朝廷中那些惊才绝艳的人物们的起起伏伏……

        李东阳、谢迁等人,怎么看都应当不会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从他们此时受重视的程度来看,怎么也该是赫赫有名的阁老才是。明朝的内阁,她只知道推广“一条鞭法”的张居正,且不知他是甚么时候出现的,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

        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她的夫君,她的皇帝陛下在历史中究竟是甚么样的。她的孩子,她的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陛下又会是甚么样的。如果她了解他们的人生起伏,能暗中协助他们规避危险与错误,心里岂不是会更安稳些?总好过像如今这般一无所知,只能顺应着时光继续生活得好罢。

        于是乎,朱祐樘便现,最近自家皇后常常有些出神,时不时便会望着他与大胖儿子呆。初时他尚且觉得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们父子俩身上。可渐渐的,他便有些担心起来。

        6尚医、茹尚医、谈允贤先后接到了口谕,奉命前往乾清宫觐见。三位女医满以为生了甚么事,肃然前往后,却听皇帝陛下忧心忡忡地道:“皇后近来有些神思不属,莫不是身体不舒适,才会如此?是否要给她开些安神方子?”

        “……”谈允贤沉默片刻,回道:“陛下,娘娘最近的脉象强健有力,休息得也不错,应当不需要用安神方子。娘娘如今正是孕期,若没有异常情况,贸然用药,怕是会有些不妥。”她隔三差五便给皇后娘娘诊脉,娘娘身子如何,还有人会比她更清楚么?皇帝陛下这么问,她着实觉得有些无奈啊。

        “陛下莫要担忧。”茹尚医与6尚医年长,性情也更温和圆融,“臣等这便去给娘娘诊脉,也问问娘娘最近饮食起居是否有异样。有时候,并非身体不舒适才会神思不属,亦有可能是娘娘心里正挂念着事儿呢。”

        皇帝陛下拧紧眉:“最近宫务并不繁忙,也没听说宫内外有什么事生,朕也曾询问过仁和她们……”说到此,他忽然神色一动,想起了一件要事:“鹤哥儿眼看着便要府试了,想必她是在担心他呢!”

        按照张峦的安排,今年张鹤龄与沈峘、张纯都必须下场考童生试。因沈峘籍贯在京城,张鹤龄与张纯的原籍都在兴济,因此三人并未同行。在二月末时,张鹤龄与张纯便回了一趟兴济,考过了童生试方回到京城继续准备府试。

        府试在四月中旬举行,沈峘照旧在顺天府参加府试,张鹤龄与张纯则须得前往河间府。如果两人通过府试,还须得留待五月份,参加完督学主持的院试才能回京。能不能取得秀才的功名,便须得看他们府试与院试的结果如何了。

        想到此处,皇帝陛下这才觉,自己最近太过忙碌,竟是将小舅子应试这般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眼下都已经四月中下旬了,张鹤龄也有些日子不曾进宫了,应当是早便出去了河间府府城才是。若不是他适才想起来,恐怕等张鹤龄从河间府回来,他都不知道究竟呢!

        自认为已经找到了皇后出神的缘由,朱祐樘神色略松了几分,让三位女医去坤宁宫陪着皇后谈谈心。午膳时分,他牵着朱厚照回了坤宁宫后,便主动提起了小舅子考试之事:“都怨我,一时间竟是忘了此事。鹤哥儿通过县试时,也不曾奖励他甚么。”

        张清皎眨了眨眼,心里不由得涌起了几分愧疚。她这些天神思不属,为的可不是弟弟的考试,而是一直沉浸在懊恼与好奇之中。至于应考的张鹤龄,她确实没有忘记他正在参加府试,可也并未太过担忧。因为凭着她对张鹤龄的了解,以及二月时他考过县试之后所说的感想,她对他这回的童生试很有信心。

        “你最近不是忙着祐杬封地一事,便是忙着吏部官员考计之事,哪里顾得过来呢?鹤哥儿二月回兴济应考的时候,会试刚过去不久,尚未张榜。那时候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翘以盼会试的结果,忽略童生试的情况亦是正常的。”

        “鹤哥儿考过童生试后回京,我也并未仔细询问他考得如何。唉,就算再忙,还能抽不出半个时辰来么?问问他考得如何,看看他的答卷,总是应该的。你别宽慰我了,这事儿都是我做得不对,之后应当补偿他才是。”

        “不过是童生试的第一关,万岁爷不必如此在意。”张清皎不由得失笑,“他回兴济县试之前,爹爹便与他说,若他连县试都无法通过,如何对得住翰林院里那些声名赫赫的先生。寻常人的先生不过是秀才,顶天了也只是举人,可他的先生不仅仅是进士,其中更有状元、榜眼、探花——若三鼎甲教出的弟子连县试都通不过,岂不是给这些先生脸上抹黑?”

        她回想起当时张延龄绘声绘色地学话的场景,脸上的笑容愈浓了些:“鹤哥儿当即便允诺,无论如何都得将县试过了。不过,他毕竟从未应过考,家里人都有些担心,从兄便领着他们回了兴济,仔细地帮他们打点了考试所需的种种物品。”

        “两人虽也冻了几日,却没有受甚么苦楚,便顺利通过了县试。回京后,鹤哥儿便将卷子默出来给翰林院的先生们看过了。虽然文笔观点尚且稚嫩些,但先生们也都说,凭着他如今的学识,若是没有出现病倒之类的意外,过童生试应当是无妨的。连他自个儿都说,觉得这场县试考得轻松,府试与院试应当没甚么问题。”

        “是么?”朱祐樘颔而笑,“既如此,我便更该给他准备些奖励了。”

        “考过了童生试再奖励亦不迟。如今不过是过了县试,府试与院试都没有结果呢。”张清皎嗔道,“便是寻常人家,也得孩子得了功名才好好夸赞他。等他成了秀才回京,咱们再好好给他庆祝也不迟。”

        与张家相关之事,朱祐樘素来都是听自家皇后的。尽管他心中依旧蠢蠢欲动,想尽办法希望能多给小舅子一些赏赐——甚至是封赏,可谁让皇后都已经这般说了呢,他也只能颇为遗憾地暂时放弃了。

        “说来,府试的结果应当快出来了罢,这两日便会有消息送到京城。”张清皎又道,“我这便派人去与爹爹说,让他得知报信的消息后,就尽快送到宫中告诉咱们。”她不方便直接从宫里派人去河间府打听情况,只得等待着张家仆从传回消息了。

        同一时刻,不仅帝后在讨论张鹤龄应考府试,张家人亦是格外在意此事。何氏已经带着张清瑜与张清璧去了几趟崇福寺,给家中这些应考的考生祈福。今日刚从崇福寺回到张府,便有沈家的人急匆匆地上门报喜,说是顺天府的府试结果已经张榜了,沈峘榜上有名。

        “阿弥陀佛!”何氏高兴得双手合十唱喏,对左右道,“果然是佛祖保佑,峘哥儿可真是争气啊。既然顺天府已经张榜了,河间府也应该张榜了罢?说不得,再过一两日便有家人回来报喜了呢。”

        “可不是么?应该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儿了。”张清瑜与张清璧姊妹笑着附和道,“峘哥儿这回的名次在前五之内,想来院试应当也没有甚么妨碍。不如咱们劝一劝姑母,早日给他相看个合意的媳妇儿罢。他比鹤哥儿还年长三岁呢,鹤哥儿再过几个月便要成婚了,他的婚事怎么能没有着落呢。”

        “很该如此。”何氏道,“再过两个月他便不是白身了,可得给他好好相看。”

        数百里之外,河间府。张鹤龄与张纯坐在酒楼上,遥遥望向知府衙门外张贴的榜文。此时,榜前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望过去皆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连榜单几乎都被他们遮得严严实实。两人自然并未挤过去看,而是派了家仆早早地守在了榜前。

        不久之后,张家的仆从满脸兴奋地奔了上来:“大哥,第十名!”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考个秀才肯定是没问题哒

        他可是受过翰林院那群顶级高材生的培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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