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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第四百一十一章 巍然不动


虽说朱见泽的言行举止已然足够谨慎,  却依旧未能瞒过朱祐樘。朱祐樘也知道他为何对荆王一系如此关切,  默许了他四处悄悄打探的行为。毕竟,  即便皇帝所说的皆是金口玉言,也未必每一字每一句都能令人信服。而自己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是“事实”,才足以令人心服口服。

        将荆王一系留在京中,  迟早会引来这样的关注,而这也正是朱祐樘原本的意图之一。他确实从未想过放荆王一系回封地——两个半大少年,  一群深受重创的妇孺,  更容易接受京城中的新生活,  而非封地中风言风语的日子。倘若他们都能过得自在悠闲,  其他宗室自然不会再多思多想。

        当然,  藩王回京这种事不仅须得考虑宗室的意愿,亦须得考虑文武群臣的想法,更须得想出合适的法子限制藩王与臣子结交祸乱朝政。高祖当年分封诸王、太宗限制诸王领兵之权,  皆出自不同的考量。牵一而动全身,他须得步步为营,绝不可冒进。

        除夕夜宴,照旧是宗室齐聚的盛宴。朱祐樘领着朱厚照列席,笑看儿子好奇地探问那些新来的宾客他们来自何处。虽然今年卿卿并没有给他留课业,可小家伙依旧充满了求知欲,  仍然打算继续填补去年那张舆图。等他将所有宗室的封地都列上去后,应该会惊叹四处都密密麻麻的罢。

        益王朱祐槟微微笑着,游走在各位长辈同辈后辈之间。今年仍由他来迎接族人,  这些宗室自是对他颇为亲近。推杯换盏间,不免有人笑问:“不知益王的藩地定在何处?甚么时候便要就藩?我依稀记得,兴王与岐王的封地离得很近罢?”

        朱祐槟挑了挑眉,瞥了那人一眼:“亲眷都在京城,一时间我可舍不得就藩。”

        众人不知他是认真回应还是打趣,一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便有人笑着接道:“是啊,换了我也舍不得就藩。更何况,京城这般繁华热闹,日子又过得安逸闲适,更有陛下圣眷,谁舍得离开呢?”

        一片大笑中,有人并不将此事当真,也难免有人暗自多想了几分,更有人感慨身为皇弟确实极为占便宜——瞧瞧这益王,说舍不得就藩,竟真的没有人催着他就藩,可不是比谁都过得安稳自在么?

        也不知是不是无意间有人将此事传了出去,又或许这件事早有人惦记着了,没过两天,朱祐樘的御案上便多了一堆折子,奏请让益王早日就藩。折子说得很有道理,兴王和岐王先后都已经就藩,益王的年纪与他们相差无几,也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还一直待在京城?按照惯例,不是早该给他择定封地、修建王府了么?

        朱祐樘只当没见过这些折子,按下不提。为了转移内阁的注意力,他主动拿出了另外一堆奏请太子出阁读书的折子,很是恳切地和五位阁老探讨太子的教育问题。与东宫的教育问题相比,益王就藩之事自然不值得大书特书。徐溥等人便慎重地提出了他们的意见与想法。

        其一,先给太子殿下行冠礼,而后移居东宫。从前太子殿下年幼,居于坤宁宫亦无不可。但行冠礼便意味着“成人”,自是不能再住后宫。

        其二,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出现前,且由李东阳和谢迁负责给太子殿下启蒙。他们俩可是教过幼年时的皇帝陛下,经验很是丰富。此外,另选拔王华、杨廷和等人侍奉太子殿下读书。之所以选王华,是因着他教亲王殿下们时很用心,而杨廷和深得已故阁老丘濬赞誉,能力与才干都很是出众。

        其三,太子殿下虽在文华殿读书,却不应与诸亲王殿下及侍读在一处。毕竟所学有别,且太子殿下读书时,众侍讲官都须得严格遵守礼仪规矩。且太子殿下年幼,若有人在旁边干扰,怕是不容易全神贯注。

        朱祐樘接纳了前两个意见,对于第三点却另有看法。“朕倒觉得,太子若孤零零地单独一处读书,心里定然觉得难受。皇弟们都在一处,就他一人无人相陪,他又如何能静下心来念书?既然文华殿已是宫中私塾,便没有单独念书的道理。有人陪着读书,虽然进度不同,却也热闹些。而且,以他的性子,若是觉得自己不懂其他人在读甚么,反倒可能激起他的好胜心来。”

        五位阁老都觉得有些不妥,谨慎地接道:“可……诸位亲王殿下与伴读的言行举止难以约束,他们若是议论种种玩乐之事,容易……移了太子殿下的性情。”教养众位亲王殿下的目标是将他们养成闲王,少不得多安排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教导太子殿下的目标却是培养一位明君,自然不能让他对那些“杂事”更感兴趣。

        “诸位爱卿多虑了。难不成他们平日里说话,便不议论这些了?该听的听了,该看的也看了,太子才不会轻易被玩乐之事引得耽误了读书进学。”朱祐樘道,“况且,他年纪尚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能够陶冶性情,也不是坏事。除此之外,朕希望每日给他空出些活动与顽耍的时间。这般年纪的孩子,是最为好动的时候。若是整日都拘在文华殿里,反倒是不合适。”

        经过激烈的争论,五位阁老才答应将太子殿下的课业安排稍作改动。毕竟陛下好不容易才答应让太子出阁读书,他们怎么也得顾虑为人父母的想法。不然,若是陛下无法接受,索性再推迟一年让太子读书,他们后悔还来不及呢!

        依旧满宫撒欢的朱厚照根本不知道,能任由他无忧无虑顽耍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少了。偶尔经过清宁宫外时,见到里头忙碌的太监宫人们他还觉得奇怪呢:“这儿不是没有人住么?怎么突然热闹起来了?”他身后的小太监们知道缘由,却都不敢告诉他。连万岁爷和娘娘都不曾提起此事,他们哪敢随便提起呢?

        虽说太子殿下出阁读书一事吸引了不少朝臣的注意力,但依然有不少言官对益王朱祐槟不依不饶。他们每天都将折子呈上去,却犹如石沉大海,怎么也该知道皇帝陛下对此的态度了。当年兴王殿下奏请就藩之前,陛下也是同样的做法,对他们的忠言不闻不问。

        于是,这些言官打算从益王殿下这一头入手,劝他主动奏请就藩。弟弟都主动奏请就藩了,陛下总不能不放罢。先前兴王殿下和岐王殿下上奏之后,即使百般不愿,陛下不也照样准了他们之国么?这回定然不会有例外。

        可是,这些言官没料到的是——

        益王朱祐槟便是那个例外。他瞧着温文尔雅,待人温和有礼,根本不像是贪图享受或者流连富贵荣华之人,但他却偏偏对就藩一事装聋作哑。

        刚开始,这些言官给朱祐槟写信,言辞恳切地劝他赶紧奏请就藩,以保全自己的声名。不然,一直留在京城不肯离开,只会坏了他在朝臣中的形象。若是惹得人人厌恶,指不定连封地都选不了好些的,只能去苦寒之地熬着。

        朱祐槟接到那些信,挨个地回信谢过了他们的关切,然而却迟迟没有奏请就藩的意思。言官们急了,有性子格外躁动的,便索性在休沐的时候直接去拜会他,当着他的面慷慨激昂。朱祐槟含笑听完了,很是礼贤下士地将他们送出门去,关起门来照旧过自己的日子。

        这回,言官们被惹急了,直接弹劾益王逗留京中无心就藩是为图谋不轨云云。朱祐樘反倒是将他们责备了一通,说他们没有任何证据便挑拨皇家兄弟之情,是为大不敬。这样一个罪名扣下来,言官们不敢再给益王泼甚么脏水,只能锲而不舍地弹劾他留在京中是贪图富贵。朱祐槟好好的名声,就这么一点儿一点儿地被他们给败坏了。

        “四哥,最近那些言官专门逮着你弹劾,你怎么还能这般自在?”衡王朱祐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前来探望。

        “弹劾又如何?皇兄当作看不见,我便也只当作看不见。任他们吹的是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他们又能奈我何?”朱祐槟笑着留下他喝茶,“既然咱们选择留在京中,便该知道,迟早须得面对这些流言蜚语。”

        朱祐楎怔了怔,低声道:“可我没想到,会来得这般快。”

        “还不是因着咱们那位好三哥太‘上进’了?”朱祐槟嗤笑一声,“他刚成婚便迫不及待地奏请就藩,便让所有人都误以为,已经成婚的藩王就该赶紧离开京城。殊不知,藩王何时就藩何时离京本没有成例。”

        “……那你打算怎么办?”

        “若是皇兄没有吩咐,我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若是皇兄吩咐了,我便照着皇兄的旨意办事。至于你,应该无须担心。有我在前头顶着,你们若是不太过跳脱,便没有人会对你们指手画脚。”

        “我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你。”

        “我也没甚么好担心的。”朱祐槟笑道,“名声坏便坏了。横竖只要皇兄知道我是甚么样的人,你们也都知道我是甚么样的人便够了。更何况,一个藩王在官场上何曾需要甚么好名声?有好名声反倒不是件好事。”

        朱祐楎若有所悟,叹道:“这两天我办宴席,你可别忘了。记得带着嫂嫂过来散散心。”

        作者有话要说:  言官:就藩就藩就藩就藩*1oo86

        益王:我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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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嚷嚷去吧,反正言官们也只能嚷嚷了。

        mua,时候不早,明天再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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