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最爱的始终是自己

　　三楼只有一间卧室，是孔安思的房间，她一般都呆在这里。

　　穆瑾玥推门，开灯，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都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是王姐收拾的，只要孔安思不发病，她的房间就是标准的贵妇间。

　　她走进去，一寸一寸的细细打量着每一个角落，果不其然，在床边，靠近阳台的位置，找到了孔安思的手机。

　　穆瑾玥捡起来，孔安思的手机没有上锁，直接就能打开。

　　页面就是孔安思抑郁发作前，最后看到的。

　　屏幕上，一男一女，姿态亲密，男人五官端正，棱角分明，照片里看不出眼角暴露年纪的细纹，只余下成功男人独有的沉稳气质，更显得英俊又成熟。

　　他怀里抱着个女人，或者，应该称之为女孩。

　　花一样的年纪，娇艳动人，楚楚可怜，歪着身子靠在男人怀里，依赖十足的模样。

　　穆瑾玥瞳孔猛地缩小，像是在酝酿风暴，欲汹涌而出。

　　照片里的两个人她都认识，一个是穆英平，另一个……

　　是她一个交易对象的前女友。

　　她还记得，少女在风雨中冲到她面前，哭喊着问她，那个男人做错了什么。

　　她也记得，自己给了她一张蓝色的便签，上面写着一句话。

　　‘——你有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

　　这是穆英平的报复。

　　穆瑾玥闭了闭眼，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短信。

　　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对面回复消息。

　　SJZT：【又来送钱了？】

　　穆瑾玥没理他的调侃，回到：【我要知道穆英平现在在哪。】

　　SJZT：【这简单，等着，一分钟。】

　　穆瑾玥没再回复，看着屏幕等待。

　　这个人，她没见过，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只知道对方是个黑客，靠一根网线能观遍全国。

　　她最开始找人跟踪穆英平的时候，没少被发现，换了好几家私人侦探社都没用，还是有一次，老板过意不去，给她介绍了这个人。

　　“他脾气不太好，也不露面，没人见过他，接任务都是随心情来的，但是技术超群，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找他试试。”

　　然后穆瑾玥就试着联系了一下。

　　合作至今，她也只觉得对方神秘，却没觉得有多大脾气。

　　SJZT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他说一分钟，就是一分钟整，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

　　穆英平的定位被发送到穆瑾玥手机上，还附带了一句话。

　　SJZT：【秦氏会所跟以前那些你能随便溜进去的地方不一样，可别被人抓了。】

　　穆瑾玥轻轻摩挲着手机后盖，眼眸深处一片幽暗，没有马上回复。

　　手机又响了一下。

　　SJZT：【刚才那句话是要另收费的，酬劳记得另加百分之十。】

　　穆瑾玥这才笑了一下，痛快地给他转了账。

　　*

　　男生宿舍，1715。

　　“啧啧，”吕梓沧关了电脑，脚下用力，连带着整个椅子转圈，抱着胳膊，靠坐在躺椅上咋舌，“你这样，”他挑了下眉，“骚上天了。”

　　傅彦正站在全身镜前整理领带，闻言，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骚？再骚能有你的粉皮衣骚？”

　　吕梓沧：“……初中的事儿能不能别提了。”

　　“那提提眼前的，”他转身，指了指门口的鞋，“你那荧光粉加荧光绿的配色，准备什么时候戒了？”

　　吕梓沧缩了缩肩膀，看天看地看了一圈，视线才回到傅彦身上。

　　桀骜肆意的少年穿上西装，却没能敛了戾气，而是完美融合了痞气和优雅，意气风发，又矜贵漠然。

　　不过，有一点他很好奇，“你这胳膊，能抬起来么？”他坐直了，身子微微往前倾：“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穿西装去打架，你自己说说，你这胳膊能伸起来么？”

　　“谁说我要去打架了？”傅彦睨他一眼，语气懒散。

　　“要不然呢？”吕梓沧翻了个白眼，“难道南高那群人是找你聊人生，谈理想去了？”

　　“不是聊人生，”傅彦凉凉勾唇，漆黑的眼底似有阴郁，“是自取其辱。”

　　吕梓沧：“……”

　　行吧。

　　你帅你有理。

　　*

　　穆瑾玥早就对秦氏会所有所耳闻。

　　秦家本家在溯离市，早年是做酒店起家的，不大不小没什么名气，直到现任秦家家主——秦偃接手。

　　他手段雷霆，做事果断，眼光毒辣，硬是把秦氏集团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企业，扩展到如今溯离霸主的地位。秦氏集团也不再只做酒店生意，版图逐渐涉猎服装、电子、娱乐等。

　　简而言之，什么挣钱，秦氏都会插上一脚，除了房地产业。

　　因为一山不容二虎，房地产业已经有了一个不可动摇的存在。

　　宸天地产。

　　晚上八点，繁星点缀着幕布般的夜色，一弯明月挂枝头，冷白的光清冷又淡雅。

　　秦氏会所是典型的美式风格，外观看起来简洁干净，细看却处处考究，从镂空雕花，到抽象油画，无一不透着奢靡气息。

　　门口停了辆玛莎拉蒂。

　　保安扫了一眼，目光还没来得及离开，车上下来个女人。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秒。

　　在会所工作，最常见的就是美人。

　　富家小姐，当红明星，甚至是陪酒女都一个赛一个貌美，一个赛一个妖娆。

　　可这姑娘，身上有一种矛盾的特质，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勾得人移不开眼。

　　她穿了条黑色及膝修身裙，抹胸款式，却偏在外面搭了一件白色长袖薄纱的外搭，精致锁骨半遮半掩，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流畅优美的肩线。

　　女人走过来，步步生莲，顾盼生辉，一颦一笑都浸了光晕，美得晃人眼。

　　保安小王一时失了神，眼见她一脚就要跨进去了，连忙拦下，“小姐，请出示您的会员卡。”

　　女人嫣然一笑，“我没有会员卡，不过我有钱，可以现在办。”

　　保安小王迟疑了一下，“小姐，办理会员卡需要预存两千万以上。”

　　在高级会所待久了，看人的功力还是有的，这姑娘兴许有点钱，但是一下子拿出来两千万，估计也是白日做梦。

　　果不其然，他话才说完，女人脸色就黯然了不少。

　　有些不忍的移开眼，保安却没松口，依旧挡在她面前。

　　穆瑾玥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不能跟以前那些小地方比，不是塞钱就能进去的。

　　不过还好，她准备了两套方案。

　　“其实……”穆瑾玥垂着眼睫，像是在纠结，咬了咬下唇才说：“我今天来，是想找苏珊姐姐的。”

　　保安小王一愣，难以置信。

　　他以为这是个小门小户的千金，可她说找苏珊……

　　苏珊是谁？那可是秦氏会所女公关部门的部长！

　　“张老板，知道吧？”穆瑾玥又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我就是张老板一个月之前接出去的那个。”

　　保安小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秦氏会所很通人性，若是看上了哪个姑娘，给够了钱就能领走。

　　“既然有好日子过了，你还回来干什么？”保安小王有些狐疑的看着她。

　　秦氏会所的工作人员太多，尤其是女的，从陪酒女到服务员，他根本不可能每个人都记住，也不知道张老板带走的女人长什么样。

　　可那些榜上大款的，没有一个想回这儿来。

　　也难怪保安小王心生戒备。

　　穆瑾玥眼眸闪了一下，浮上盈盈泪光：“是这样的，”她像是有些难过焦急，哽咽了一下才接着解释，“当初我是不愿意的，毕竟张老板他、他都能当我爸了，但张老板说，我要是不跟他走，他就让苏姐姐解雇我，到时候就不会对我这么客气了。”

　　保安小王想了一下张老板那张膘肉横生，油腻腻的脸，嘴角抽了抽。

　　强取豪夺什么的，确实是那些暴发户喜欢的把戏。

　　穆瑾玥接着哭诉：“可这才一个月，张老板就不去我那儿了，连刚才那辆车都要收走，看样子是玩够了，准备让我自生自灭，我倒是无所谓，可我还有个上学的弟弟要供养。”

　　掀了下外搭，她露出右手小臂，纱布上隐隐透着血色，在灯光照耀下显得靡丽又妖冶：“他还打我，我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来找苏姐姐求助了，毕竟苏姐姐那好东西多……”

　　说到最后，穆瑾玥抬手抹了抹眼泪，表情凄切悲怆。

　　保安小王明白了。

　　丢了工作，金主也不要她了，这姑娘没辙了，想找苏珊讨要一些“好东西”。

　　至于是哪方面的东西，就不用多说了。

　　本来，对这种女人，他该是厌恶的，可对方又是为了弟弟委曲求全……

　　保安小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不自己给苏姐打电话？”

　　“张老板把我接走之后，东西都给准备了新的，以前的手机号都没有了。”

　　那些土老板就是有点臭毛病，什么都得用最贵的，不一定好，但是价钱必须得贵，不然就配不上他们的身份一样。

　　一番话，合情合理，从最开始，一点一点击溃他的防备，勾起他的同情心。

　　就在保安小王犹豫着，要不要让她进去找人的时候，穆瑾玥又开口了。

　　“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打电话给苏姐问一下，拍一张我的照片发过去也行，我叫苏莹莹，苏姐肯定记得我。”

　　保安小王马上摇头了，“不用，我信得过你。”他就是个小保安，才上任一个月，哪来的苏姐电话？

　　不过男人都要面子，这话怎么能说出去？

　　况且，提到苏莹莹这个名字，他倒是多了几分印象。

　　负一层的调酒师有一次跟他提过，女公关里有个叫苏莹莹的，活像个妖精，却心地善，为了弟弟才下海，因为跟苏珊同姓，又乖巧听话，很得她喜欢。

　　全对上了，他就没再怀疑，很干脆的放行了。

　　穆瑾玥感激地跟他道谢，说的保安小王不好意思了才进去。

　　一转头，穆瑾玥的表情就冷下来了。

　　她的时间不多。

　　那个保安是新来没多久的，虽然被她糊弄了一时，但等过一会儿同情心和大男子主义消散，就算没觉得她话里有漏洞，也会想办法探探她的底。

　　她得尽快找到穆英平。

　　按照SJZT给的地图，穆瑾玥找到了穆英平的包厢号。

　　往来时不时有人看她两眼，不过目光在她衣服上转了一圈，也就收回去了。

　　找准包厢，穆瑾玥直接推门进去。

　　果不其然，门没锁，灯彻亮，屋里只有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品着红酒。

　　听到动静，他抬头，轮廓深刻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果然是我的好女儿，还真找来了。”

　　他给孔安思发那样的照片，刺激她发病，就是为了等穆瑾玥来。

　　“亲爱的父亲找我，怎么能不来，”穆瑾玥笑了一下，站在门口环视一圈，挑了下眉问：“我那个前校友呢？走了？”

　　她的表现和想象中有些差异，穆英平敛了敛眸说：“去打胎了。”

　　穆瑾玥走过去，眼中平波无痕，三分薄凉，“我是该恭喜父亲宝刀未老，还是该遗憾父亲始终，”她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生不出儿子。”

　　被戳到痛处，穆英平先绷不住了，沉着脸，把红酒杯扔在她脚边，怒不可遏：“闭嘴！”

　　穆瑾玥躲都没躲一下，玻璃杯碎裂，细小锋利的玻璃碴划破脚腕，有些疼，冒出丝丝血色，杯中剩余的红酒蔓延，染红了白色的鞋边。

　　她这才皱了皱眉，“父亲，这个牌子可不便宜。你该是最清楚了，毕竟王天宸就是因为穿了这个牌子的鞋，才被那些混混缠上，以为他是富家少爷，不是么？”

　　提到王天宸，他表情一变，沉声问：“你又找他了？”

　　穆瑾玥坐在沙发上，抽了两张纸擦鞋，懒懒的应了声。

　　“穆瑾玥！”穆英平拍案而起：“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明知道孔安思是个疯子，如果伤了宸儿，我让你偿命！”

　　“你刺激她的时候，怎么不担心王天宸有危险？”

　　穆英平不说话了。

　　他那个时候只想让穆瑾玥痛苦，只想让她乖乖听话，少插手他的事情，哪考虑那么多了？

　　他气焰弱下来，穆瑾玥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个人，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是他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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