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小公主（二十六）

　　郁夫人是个很美的女人，她的美是不同于扶桑国大多女子淡淡小麦色皮肤健气妖娆的美，而是典型的中原女子的美，一种如同水墨精心勾勒出的隽永绝秀，姜婵的眉眼就像极了她。

　　可她不仅是个很美的女人，也是个很淡漠的女人。她似乎对什么都没什么感情，对姜澜尚且如此，对自己亲生的姜婵也不例外。自小姜婵出生，她就很少照看，甚至就算小小的姜婵凑过去撒娇郁夫人都很少回应她，直接让姜澜将她带走，小姜婵还经常因为这个难过。

　　姜澜很不理解她，对于他这个养子来说，郁夫人对他还算不错，好吃好住从不苛待，可对于姜婵这个亲生孩子来说，郁夫人是真的过于冷漠了。

　　不过兄妹俩感情倒是格外深厚，因为郁夫人的漠视，姜婵可以说是这个比她大五岁的哥哥一手带大的，姜澜无比溺爱这个精致可爱的妹妹，姜婵也非常依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五岁起姜澜就多了个黏糊糊的小尾巴，两人形影不离，在这深宫之中，感情好的令人羡慕。

　　姜澜一向脾气温润和顺，但是只要有人欺负小姜婵，那拳头也是硬的可以，姜婵就更是护短，听不得有人说自家哥哥一句不好。

　　两人就这么相持着长大，一直到姜婵十三岁这年。

　　当时和亲的指令落到姜婵头上之时，姜澜简直不可置信，别的不说，姜婵才仅仅十三岁，根本不满和亲的年龄，扶桑国公主虽不多，可年龄满足待字闺中的也不是没有，这事情怎么会平白无故落到幼妹头上？而且自家妹妹是什么性格他最是清楚不过，在宫中看似厉害的很，其实被他一直护的好好的，是没怎么经历过宫中的肮脏事儿的，这小小年纪便被派往宣国和亲，那八九成会被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他去求过郁夫人，可郁夫人直接避之不见，也不是没找过国君，可是在国君面前他根本说不上话，国君根本不愿听他多说，只一句“君无戏言，下了的旨意怎可撤回”便将他堵了回来。

　　他又怎能不知，对于国君来说女儿们不过是棋子，下哪一颗于他而言根本无甚区别，只是为什么，偏偏会是姜婵。

　　宫中无甚真情，冷漠点的说，随便是其他哪一个公主被派去和亲他都没什么感觉，最多有些唏嘘，可怎么会，偏偏就是并不合适的姜婵？

　　姜婵是他所有感情的倾注，他怎能视而不见坐视不管？

　　郁夫人一向很得盛宠，姜澜不是没有请她求过国君，可都被郁夫人冷漠拒绝，对于姜婵即将去和亲，郁夫人甚至都没有什么表示，仍是往常一般无悲无喜的模样。

　　但姜澜心中总有些一点侥幸，觉得无论如何，姜婵终归是郁夫人十月怀胎亲生的孩子，郁夫人再是冷漠，也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管看自己亲生的小女儿跳入火坑。

　　这种侥幸，直到他偶然听得消息，竟听说这和亲人选是郁夫人主动推出的姜婵，甚至直接提出虚报姜婵年龄之法送她出去和亲之时，完全破灭。

　　姜澜一度觉得不可置信，他甚至对这种传言嗤之以鼻，觉得好笑，虎毒尚且不食子，有谁会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推入火坑？

　　可他试探着问了郁夫人，却不想郁夫人直接承认了，确实是她向国君请的旨意。

　　姜澜当时只定定的看了郁夫人半晌，轻笑一声就出去了，他如今对郁夫人多说一句话都无力。

　　他一直以为郁夫人对姜婵的态度是因为天生性格使然，但毕竟血浓于水，却不料郁夫人真能狠下这个心，这让一向对郁夫人尊敬有加的他都忍不住去质问原由。

　　他明白，这绝对不是有人所猜测的郁夫人争宠的手段，扶桑国主一向宠爱郁夫人，倒是郁夫人一直感情淡薄，从来不争不抢，和国君的相处他也看见过，郁夫人连话都很少说，甚至偶尔他还能在郁夫人眼神之中看出淡淡的厌恶。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是一种刻入骨髓之中的厌恶。

　　他一直记得他冲入郁夫人房内质问的那一天，郁夫人一下一下摁转着手中的佛珠，合着双目，表情冷淡，似乎被送去和亲的并不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良久，她才淡淡开口，只说了一句话。

　　“这是她的命。”

　　命？姜澜不懂，他只知道他的宝贝妹妹即将去那遥远的宣国，命运未卜。

　　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子，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妹妹被送上和亲的花轿。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体会到自己的无用，他只能尽力隐瞒住是郁夫人将她推去和亲的这个消息，可宫中传言纷纭，他又怎能真的完全隐瞒住？

　　可是妹妹却懂事的让人心疼，小小的她已经知道在哥哥面前隐藏住自己的难过悲伤，哥哥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就当作不知，和亲旨意下来以后也从未哭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和亲的日子还是很快就到了，郁夫人闭门不出，没有前来送行，姜澜亲眼看着姜婵上了花轿，看着妹妹万般忍耐却仍是禁不住流下的眼泪，那眼泪似乎滴在了他的心尖上，烫的他痛苦不已。

　　他送行了很远，送到了最后，直到国界不能越过之地，看着和亲队伍渐行渐远，他心中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下子没有了。

　　他养在心尖尖上的花被人掐走了，还藕断丝连的，空留着些念想，让他日夜辗转反侧，痛苦不安。

　　他不是没想过请求国君让他随行陪着妹妹去扶桑国，他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国君也可能会同意，但是最终那该死的理智阻止了他。

　　他跟去宣国又有何用，只能整日呆在使馆，仍是对什么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苦。

　　但若是他的地位不同……是不是就有办法改变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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