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关于索菲娅

　　莉莉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索菲娅的呢？

　　莉莉娅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讨厌索菲娅。

　　“莉莉娅？”

　　索菲娅七岁那年王宫里举行了盛大的晚宴，每个城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邀请来参加这个从小就受人喜爱的公主的生日晚会。

　　莉莉娅穿着母亲给她套上的漂亮的繁重连衣裙，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只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会动。

　　索菲娅带着一副得体的笑容，乖乖巧巧地站在母亲身边，剪裁得体的衣服与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色长发衬得她更加温柔可爱。她对每个人都露出可爱的笑容，浅粉色的唇瓣一次次地绽开柔嫩的笑花。

　　莉莉娅从背后看着，她小索菲娅两岁，站也站不稳话也说不利索，却在有人想要摸摸她的时候瞬间变了神色，眼睛仿佛含着冰碴子，骇得人不敢上前。从小关于莉莉娅的传言就奇怪的很，宫里的宫人们说她出生时整个王宫都变了颜色，有专门照顾她的人说她的眼睛会变成红色，邪门得很；还有人说她刚一出生就克死了她的祖父，再长大些总有一天会克死其他亲人；竟然还有人说她根本不是国王与王后的孩子，她是魔女的后代，被人捡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包裹在血液里，不知道被什么吊着一口气，是被养在金窝子里长起来的——

　　关于莉莉娅的传言五花八门，但哪个都没有偏离唯一的主题——这个孩子生来不受人待见。

　　“莉莉娅…”索菲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莉莉娅身边来的，垂着长长的睫毛看着小妹妹，“我抱抱你。”

　　索菲娅从来没有抱过莉莉娅，莉莉娅也从来不让她抱。

　　“不要。”莉莉娅果断地拒绝了她。

　　“让我抱抱你吧。看在今天我过生日的份儿上，莉莉娅。”索菲娅低下头向莉莉娅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抱住她的身体了。

　　“走开！”莉莉娅惊叫道，但年幼的孩子也只能尖叫着重复，“不要！走开！不要！”

　　因为她高声的尖叫，大厅里的人们都把目光投向这边来，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便是乖巧可爱的长公主想要抱抱她的妹妹却被那不知好歹的女孩剧烈地反抗了——“痛！”突然索菲娅惊呼一声，右手遮住了面部。

　　“公主殿下？您怎么样？”旁边的侍女连忙跑过去，想要把她的手从脸上拿开。

　　“我没关系。”索菲娅低声说，“把莉莉娅带下去吧。在这儿未免太丢皇家的脸了。”

　　侍女抬眼看了看一旁的王后，王后缓缓点了点头之后又扭过身，不知道与身边的贵族夫人说些什么。

　　索菲娅看着被侍女用摇篮车推走的莉莉娅，在没人注意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

　　“喂小丫头，发什么愣？”一把被人从一直站着的地方推开的莉莉娅猛地回过神来，她扭过头去看仍旧站在那里用前蹄刨地的半人马，它一双红色的眼睛莫名的有些眼熟。

　　“欧塞尔，你看到谁了？”莉莉娅与欧塞尔一同来到安全的地方，刚喘了一口气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都会出现幻觉的，你别想骗我。”

　　欧塞尔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清了清嗓子才故作姿态地说道：“我不是人，我不配出现幻觉。”就在莉莉娅挥着拳头上来的时候，他又笑嘻嘻地说，“你可以问问那个车夫。他刚刚过来的时候陷入幻觉直接趴进烂泥里了。”

　　莉莉娅转头就去找托尔。

　　托尔昏昏沉沉地倚着树干，看样子他还沉浸在幻觉里。

　　欧塞尔神秘地笑了笑，他趴在莉莉娅耳畔悄声道：“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他把他看见的全都说出来？”

　　莉莉娅的耳朵被他呼出的气惹得痒痒的，尽管这样她也不愿意躲开。

　　“你做个试试看。”莉莉娅说。

　　欧塞尔将一只手按压在托尔额头上，另一只手在空中画了个小小的圆，随着手指滑动的轨迹，一根细细的蓝色的火焰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地跟着，直到首尾相连才渐渐消失，欧塞尔一把将空中正在隐匿的圆拍进托尔刚刚一直被自己遮住的额头上，然后又迅速盖住了它。

　　“索菲娅…看看我…”

　　做完这一切，浑浑噩噩的托尔突然含糊地说道。

　　“看吧。”欧塞尔将手放下来，饶有趣味地看着托尔，“他清醒的时候不愿讲他肮脏的想法，现在他不得不说了。”

　　“你还真是恶劣。”莉莉娅笑道，“我看好你。”

　　托尔确实看见了索菲娅，但那个索菲娅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用含着泪水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索菲娅公主…”

　　“托尔，带我走吧…”

　　索菲娅向他伸出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才不在乎你到底什么身份，我爱你就够了。带我走吧，离开这个噩梦一样的国家…”

　　托尔听着她轻轻的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着，正要伸手抓住她，却震惊地看见她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卷了起来，她惊叫着，金色的长发与黑色的漩涡融合起来，直至什么都没了。

　　突然一座巨大的空荡荡的城镇突兀地代替了漩涡与索菲娅出现了。

　　天上全是黑压压的云，像要压下来一样沉重。偶尔传来几只不知所在的乌鸦的叫声，显得整个城镇更加空旷可怖。

　　他尖叫出声，他奔走在这个偌大的城镇里寻找着他爱的女人。

　　“他如果不被人叫醒的话，永远找不到，也走不出来。”欧塞尔听着托尔的复述，对莉莉娅说，“他快要陷进去了。”

　　“我还是不能理解，那个索菲娅到底有什么魔力？”

　　莉莉娅仍旧摇着头。

　　“我母亲说过，她是莱尔斯顿的希望之花。”莉莉娅说，“她出生的时候给大旱的莱尔斯顿带来了雨水，让可能会饿死的人得救了。她从一开始就带来希望——跟我截然相反吧。”

　　莉莉娅对着欧塞尔说：“我可是带来了战争。”

　　她一岁那年，隔壁国家卡木齐对莱尔斯顿发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她传言中被克死的祖父就是死于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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