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过去
冬雪破屋, 听谁夜哭声，人间何事，冷月如霜冻。
云桐自然听说了这几日京中的热闹。兰贵妃派几波人去苏家要说法，只是萧夜舟坚持护着苏锦书, 母子正面斗法, 兰贵妃必然是不敌萧夜舟的。皇后乐得看戏, 皇帝则还没有反应，只是让人派御医来顾家, 赐药给云桐。
贵妃后知后觉似的, 也派宫人前来探望云桐，又迁出上一辈之间的交情，直接称自己是云桐的姨母，如何如何关心云桐的病情。同时话里话外又透露出她力有不逮, 支持云桐自己动手出气的意思。
估计兰贵妃不知道, 若云桐真的自己去动手，被收拾的就是她的好儿子了。
这几天云桐老实待在家里，不急着抓人去刷剧情点，因为只要萧夜舟与苏锦书在一起, 她就有源源不断的点数入账。
这两人每天都在吵架，原作中所有吵架的理由这几天都被他们吵了个遍。作为罪魁祸首的云桐毫无惭愧，与系统说这正是她的英明之处：两人连最动摇感情根基的三观问题都触及到了, 现在他们对彼此的深刻了解，连原作结局时的帝后同心都不能比。如此, 未来还有什么能阻拦他们在一起的呢。
天子与贵妃都赐了药，无论心中是何想法，皇后多少也该表达一下态度，于是一样包了药材补品, 派来探望的却不是宫人，而是二皇子。
云桐很好奇皇后为何有此举，毕竟男女有别，年轻男女单独探病这种行为本身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若是兰贵妃让萧夜舟来探她一点也不奇怪，可二皇子已经与皇后娘家的女儿定了亲。军阀的女儿可不好娶，二皇子现在应该自觉主动远离女人，尤其是云桐这样名声狼藉的女人，洁身自好才对。
云桐一向怎么想便怎么说，二皇子不在意她的直接，淡淡笑笑，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仿佛天下令人无奈的事情都如流云般不值得一提。
云桐看着这个清清淡淡，万般皆是过眼烟云的青年，仿佛明白了什么。如果皇后不是打算用一个养子套住两家军阀的话，那就是打算让她见识一下男人品种的多样性，发现萧夜舟实在不是个东西，给她改一改口味。
二皇子看起来，确实比萧夜舟顺眼。
他的温和是真温和，也是真的从灵魂深处透出无欲无求。
这种无所求，与安之若素之类的泰然心态还不同。他绝对是聪明人，什么都看得透，知道自己的定位，知道大环境很难改变。但与谢玉言这类人不同，他不愤怒，不痛苦，不抗争，随波逐流，任身后洪水滔天，他自来去无牵挂。
说不上是麻木还是冷情。
云桐确定二皇子不是剧情人物，他本应死在宁成帝巡游江州那年。
原剧情中被绑架的本应是三皇子萧夜舟与苏锦书。皇子被绑架事关重大，天子调查后认为二皇子的母妃有重大嫌疑，将其赐死。二皇子没过多久也死了，灵柩没有送回京城，而是随意的在江州寻址安葬。若干年后萧夜舟攻下江州，故地重游，到二皇子墓前叹了许久，说他们母子二人白白枉死。
这就是二皇子所有的戏份，然而现实中不知为什么，二皇子没有死，男女主没有这次绑架的经历，原应有的一对童男童女变成了二皇子和……楚云桐。
关于宁成二十一年的那段她没有记忆的往事，二皇子算是为数不多的见证者，禄王父子不久前被楚戈秘密处理了，谢玉言，则是云桐单纯的不想问他。
她一点也不知道，当年那个楚云桐在他眼中是什么样子。
云桐随便找了个话题切入，诱导他说起天子巡游江州与他们被绑架的事情，不过大多都在禄王世子那听过一遍，只当查缺补漏了。
正说着话，云桐眼前忽得一花，老旧电视的雪花点闪烁不停，正以为自己感冒突然发展成了什么恶疾，系统在她耳边发出滋啦的电流声。
【您有一条外部通知，是否导入？请注意，此次传送文件较多，加载过程较长，请您确保自己处于安全环境，有充足的时间处理。】
“郡主？”
云桐已经看不清二皇子的表情，若无其事撑住额头说：“抱歉，忘了下午喝过安神药，我有些困了。”
二皇子便笑了笑，识相告辞。
云桐摸索着进屋躺下，叫女侍进来，说她要睡一会，谁来也不见，谁也不能进屋打扰。
女侍说：“可刚刚有一位……”
云桐遭大量数据冲击头晕目眩，裹上羽绒被，朝她摆摆手。
女侍只好退了出去，回到偏厅与谢玉言陪笑道：“实在不好意思，郡主身体不太舒服，已经歇下了。”
……刚刚才看见二皇子离开，听说他来了就不舒服了？
谢玉言窘迫得很，将补品与谢九娘缠他捎来的信放下，忙不迭告辞离开。
云桐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的基建系统已经许久没有出声，怎么喊也没有回复，直到所有文件传输完毕，先前那个冷冰冰的机械音才再次出现，通知她：【现在为您宣读时空管理局第2205022487号处罚决定】
云桐打开所谓罚单，这才知道系统没有诓他，原来速通剧情点真的属于违规行为。再往后翻文件包，发现她与系统折腾许久的前置剧情申请在附件当中，现在违规处罚的程序还没走完，暂时不能阅读
“罚单跑得比情况说明快，”云桐嘟囔道，“你们真的是高级文明吗。”
机械音竟然不是自动程序，听到她的不满后顿了顿，回答道：【迟迟不给您回复是有原因的】
云桐嗯嗯说：“我懂，实习生业务不熟练还是你们主脑坏了？”
机械音似乎不欲与她理论，冷冰冰丢下一句：【您很快就会知道的】
【处罚决定一：系统禁言三百六十小时，处罚通知到达时起算。系统商城与查询功能关闭，已兑换与实体资源不受影响。】
怪不得系统一直没出声，云桐算了一下三百六十小时不过十五天而已，她最近在京城主业是收割感情线，没有基建计划，影响不大。
【处罚决定二：世界线逻辑补正】
云桐：“什么意思？”
机械音虽然听起来脾气不太好，但兴许是规定如此，云桐发问他便要停下来解答。
简单来说就是原剧情中男女主有一个共同被绑架、共患难的经历，给他们年幼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长大后他们虽认不出彼此，但一直认为对方身上有似曾相识的特质，因此总忍不住向对方靠近，以获得小时候的心安感觉。这也是男女主角之间感情滋生的原因之一，是非常浪漫且合理的，现在却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变成了一对怨偶，不到二十岁就吵完了未来四十年的架，严重影响后续剧情发展。
云桐振振有词，坚持男女主角的感情线在她的努力工作下已经回归正轨，没有任何问题。
机械音不与她辩论，只冷冰冰地，让她这个罪魁祸首去补正世界逻辑。
云桐还没来得及细问世界逻辑是指什么，该怎么补正，机械音就已经开始倒计时：【传送开始。】
云桐眼前一花。
四月芳菲尽，五月絮华升。
强光刺得人双眼生疼，忍不住落泪，女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真的在哭。身体还在止不住地抽噎，她觉得新奇，摸了摸因岔气一疼一疼的地方，又摸眼角分泌出的透明液体。
身边一个身着古朴裙裾的中年妇人用细麻布帕子给她擦去眼泪，满是疼爱地说：“女郎别哭了，回头吴媪给你蒸蛋羹好不好。”
这时才有记忆消融冰雪落到她的脑海。
哦，她叫云桐，是一个穿越者。
等一下，她的任务是什么来着，系统呢？
【宿主您好，我是您的代班系统】
冷冰冰的机械音听起来不近人情，云桐正在低头思索代班系统这四个字，就听吴媪说：“外面不比家里，外人面前夫人自然要严厉一些，哪怕真的是那几个小郎君不对，夫人也只能先骂自己的孩子，没有去骂别人的道理。何况夫人说的也不错，女郎不应该事事争先，细论起来，咱们也是没理的。”
如今是宁成二十一年，天子巡游江州。云桐现在的父亲楚戈战功彪炳，去年封了镇西大将军，如今天子巡游江州，楚戈与夫人自然要来江州迎驾。刚刚带一子一女拜见过天子，天子问云桐平时喜欢读什么书，有什么爱好，云桐便直说自己不喜欢读书，最近喜欢打马球。天子便赏了云桐一颗球，叫她去找贵族少年们玩。云桐年纪小，力气和马术却不弱，骑着一匹矮脚小马赢走了贵族少年全部赌注。少年们面上挂不住，大声嘲笑她是军户的女儿难怪如此粗鄙，还联合起来光明正大地作弊挤兑她。
所谓虎父无犬女，小云桐不打球，抄起打球的棍子将那几个贵族少年一一捅落马下，揍得他们嗷嗷叫。
小孩子之间的官司，恩怨分明，但到了大人那里就糊涂判决，不管谁对谁错，谁伤得轻谁伤得重，一概压着自家孩子道歉。小云桐不服，指着那几人说他们体弱又小气，有本事别喊爹娘，再来和她比。小孩子的人身攻击句句都往对方痛处上捅，孩子们哇哇大哭，大人们不悦，明面上笑着夸她伶牙俐齿，话里话外都在损她没家教不懂事。
顾夫人便又把小云桐骂了一顿，怪她争风头不知谦让，小云桐便大哭跑出来，跌了一跤，于是现在的大云桐就上线了。
大云桐也没有很成熟，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大人了，但或许身体是小孩子的原因，她总想做一些很幼稚的举动。
比如，再回去把那几个熊孩子打一顿。
吴媪见她不哭，低头不语，以为说服了她，牵她回去见顾夫人。
顾夫人帐中还有一个男孩，大约比云桐小两三岁，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站在桌前听顾夫人教导他：“霆儿听懂了吗，做人要懂得谦让友爱，来，姐姐来了，告诉姐姐你想要哪个梨？”
云桐也被领到桌边，漆盘里盛着一大一小两个青梨子，大的那个看着便知饱满多汁，少的那个青涩干瘪，光看便让人苦的不停咽口水。
楚霆扒着桌子纠结地盯着那两个青梨，偷偷瞥一眼母亲，又瞥一眼长姐，小声道：“我要小的。”
顾夫人满意摸了摸他的头，拉云桐到身边，温柔道：“云桐呢，你是姐姐，你要哪个梨？”
云桐抬头看她问：“咱家只能吃得起两个梨吗？”
顾夫人的笑容僵了僵，勉强保持声调，轻声慢语道：“平常的梨当然能吃得起，可这是陛下御赐的贡梨，只有两个。”
“贡梨就会更甜吗，这个小的不也是酸的吗，非要吃贡梨吗，”云桐说，“再去买一个差不多甜的大梨不就好了。”
楚霆闻之有理，在旁不停点头。
“这些是南地的贡梨……不是甜不甜的问题，”顾夫人深呼了一口气，将微笑重新挂回脸上，循循诱导，“如果现在只有这两个梨，要给你和弟弟分，云桐要吃哪个。”
“那就都给他，”云桐不假思索道，“您再给我钱，我去买普通的山梨吃。”
楚霆在旁吸溜口水的声音让顾夫人青筋直蹦，怒道：“今天就吃这两个梨！没有别的！”
“那就拿刀来，挨个切半，每人一块酸一块甜的，”云桐理所当然道，“母亲也要吃的话就切三份，父亲也要就切四份，这不是很简单吗。”
顾夫人捂住额头，□□一声，吴媪赶紧去扶住她：“夫人，夫人别急，别动了胎气。”
云桐歪歪头，这才注意顾夫人锦衣下微微隆起的小腹，顾夫人终于放弃了这次失败的教育，摆手赶她：“出去，出去玩。”
楚霆如蒙大赦，欢呼一声便往外跑去，云桐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身将那两个梨揣进袖子。顾夫人看见，无力说：“不够吃就找吴媪再给你拿。”
所以什么只有两个贡梨，明明是顾夫人打算让两个孩子推让一番，然后再拿出大堆的甜梨告诉他们懂得谦让的孩子才有奖励。
云桐想，真是无聊的大人啊。
营寨附近便有溪流，云桐走下缓坡蹲在水边洗梨，被在附近玩泥巴的楚霆看见，巴巴跑过来，一声一声的叫长姐。
云桐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在大梨上咬了一口。
然后，又是一口。
丢掉梨核，云桐又掏出那枚小梨清洗，在楚霆的再次燃起希望的目光中，犹豫却坚定地，又咬了一口。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单脚踩在溪边大石上，给弟弟上了更为印象深刻的一课，“我全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日更计划（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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