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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乱局


昔时繁盛皆埋没,  举目凄凉无故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谁也没想到京师重地,陷落得如此轻易,就像谁也没想到,  黄巾乱党竟悄悄在城中发展了这么多信众。冻雨、伤寒、地震,  一套自然灾害组合拳,  给了他们绝佳的起事理由,打得老师傅晕头转向,  抱头鼠窜。

        伤寒蔓延,  朝廷无力救治,反而黄巾德感上天获赐神药,可救万人;地震山动,朝廷不思赈济,  大小官员反而忙着催债催租,  加重盘剥去偿什么货票。民怨沸沸,黄巾一党高呼黄天当立,揭竿而起。

        朝廷最为倚重、四方叛乱都不能擅动、肩负守卫皇城重任的禁卫军,到用兵之时竟毫无作用。黄巾军城内城外两方合作占领东、北两城门,  禁卫军从东郊大营而出,竟有数个骑兵因震后地面沟壑不平而坠马。头阵先锋攻东门不成,骁骑校尉竟要退兵,  绕南门入城再战。虎贲校尉与他分兵,继续攻打东门,  黄巾军坚守不出,及至天明,禁卫军竟没占到便宜。

        另一边骁骑校尉自南城门入城,遭黄巾军在巷道设伏,  伤亡惨重。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骑兵要在转身都难的胡同里与人巷战,可能是这位世家出身,去年才被征辟的骁骑校尉心忧家人,或者头次见这样的大场面,要去跟父亲请示如何用兵。

        最终还是长水校尉带着比别人都少的千数兵丁,从西郊而出,打通了内城与西门的生路。王公将相连口头表扬都来不及,由家丁相护,蹭着现下唯一能称为精锐的御前禁军,与天子一道弃城而逃。

        逃至黄平县,紧闭四方城门,勉强可以稍作歇息。外逃的小朝廷围聚在天子身边,开始清算甩锅,非议禁卫军为何如此不力,指责为何没有提早发现黄巾结党谋逆,埋怨为何灾后没能尽快赈济民众,诘问为何迟迟不发赈灾粮款抚平民怨。链条最后,司农面色涨得紫红,怒而反问:国库空虚、粮价奇高,难道是他的过错不成?

        宁成帝被他们吵得昏头脑涨,总之今日一定要推出个祸首来平息天子之怒,凡是管钱的官员都站出来为自己辩护,大司农手指天子后的大监,揭破内宦一党内外勾结,长期挪用国库钱财出去放贷炒货。平日宦官气焰嚣张,行此勾当旁人都不敢阻拦,到朝廷急需用钱赈灾,不得不以向天子告发为要挟,向他们追讨。宦官接着向下一层官员商人追债,炒货者再向下一级讨要,还不上的便向百姓盘剥。交易中所获的高昂利润,最后都背在底层百姓身上,因此民怨甚巨,谁都逃不了干系。

        天子怒不可遏,士族外戚凭此要求严惩宦官,天子身边的大监作为祸首自然不能免死。大监伏在天子脚边请罪,听着群臣一句接一句的扣罪名,口中悲泣,眼中光芒却越发狠辣。他盘算如今兵荒马乱,朝廷重臣大多在此,面见天子皆赤足解械,禁卫在院外,院内宫人数量与朝臣相差无几,如何不能一搏?先刺天子,再杀朝臣,回头全推到黄巾头上,只要承诺平叛扶皇子上位,外戚必然动摇,未必没有生机。

        裁决未落,大监铤而走险,刺杀天子。

        幸有忠臣挡剑,天子仅重伤昏迷,性命无碍。

        宁成帝是不是璟朝最倒霉又最命硬的皇帝这个问题暂不讨论,只说大监虽然没能如愿拼出一条生路,但事态后续发展与他预想的并没有太大出入。天子还未死,小朝廷却已议起储君来。皇后本应出面推举二皇子,兰贵妃也应出面为自己的儿子争上一争。

        但,有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天子匆忙跑路,只带了当夜侍寝的宠妃和她尚未成年的皇子,其他儿子,尤其是唯二的成年皇子,因住在皇宫对角线上另一头、堪称犄角旮旯的宫宇里……忘带了。

        当然、当然,若是天子还能为自己分辩,一定会反驳他没有忘,他分了一队禁军去皇子所接应!可是叛贼里通外合,已经撬开了宫门,幸而不知他今晚宿在哪宫才拖延了一点时间,实在等不及皇儿们来会合啊。

        看着陡然精神起来的宠妃与她怀里还未断奶的小儿,不仅皇后与贵妃沉默了,连三公九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快马传诏,命四方诸侯来援。”

        其实黄巾未必不能平,还有那么多禁卫军在攻城守城,好歹人多势众,而且装备精良,再疏忽训练比起庶民也能算精锐。引四方诸侯入京无疑引狼入室,然众人各怀鬼胎,齐齐忽视了这一点。

        皇后出身名门望族,家有良田部曲,地方大族唯之马首是瞻,不愁凑不出一队人马来圆她的太后梦想。

        后族势大,遗憾路远,有人为京城本地士族考虑,悄悄联系兰贵妃,表示愿与她联合。

        宠妃亦不是省油的灯,她的儿子,说不定就是宁成帝最后的独苗了。宗室因此拱卫在她身边,严防死守,比对宁成帝还尽心。宠妃出身不算显贵,但破船还能凑出三斤钉,她不图京城,只要能掌住黄平,杀了皇后贵妃,她便是赢家。

        诏令发传天下,平时缴税都敷衍不应的藩王重将们,忽然各个忠心耿耿起来,高喊护卫陛下匡扶皇室,群起而来。

        最先到的自然是距离最近的。黄平县所属怀郡有一位郡王,其父是宁成帝的同胞兄弟,封地就划在京城跟前,也不知这对兄弟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这位怀郡王曾因酒后失态丢了亲王爵,如今大好的立功机会,他却不来黄平面君,而是直奔京城。

        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相继赶到的诸侯行动轨迹大致如此,零星几个派使者来黄平表一下忠心,表示京城情况十万火急,先去平叛万望恕罪。

        然而直到京城下了初雪,宁成帝好转苏醒,也没见哪位诸侯来迎天子回宫。

        京城彻底乱成一锅粥,都说自己在打黄巾,可,黄巾在哪呢?

        谢玉言从没想到,有一天要在自家农庄上起堡垒。

        不过他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也不差这一桩两桩了。

        比如谁也没想到,前段时间顾十二捡人训练还需要偷偷摸摸,学生们私自冶炼、藏匿甲胄兵械让人提心吊胆,现在他们却成了救驾的功臣。不仅救了天子百官,还救了……一堆大麻烦。

        余仞轻叩门扉,笑盈盈唤他:“六郎,谢家主与两位殿下请你过去,有要事相商。”

        没错,顾十二崭露头角之后,继续到处捡人,收拢一部分流散的禁卫军充为己用,实力大增。不仅做接应,把谢家、林家人接到了农庄上,还顺便把化妆成乞丐狼狈出逃的皇子们捡了回来。

        一鸣惊人的银甲小将顾十二郎,只有在谢玉言与林茂之面前才暴露出本性,窃窃嘀咕:“什么年月啊,哪有那么壮的乞丐。”

        顾十二为什么把皇子们接到农庄上而不是护送去黄平,他不说,谢玉言不问,连谢家家主也不议论。二皇子、三皇子两位殿下,作为兄长照顾众皇弟,似是住在农庄便能满足,亦不提此事。

        余仞见到三皇子,一眼认出这就是小友“叶三郎”,如此情景下重逢,身份揭晓,饶是萧夜舟与余仞二人都擅长交际,突然的坦诚相见,还是让他们凝噎许久。

        萧夜舟只好为自己隐瞒身份致歉,余仞也忙道理解,话题翻页,萧夜舟疑惑问他:“余先生为何在此?”

        余仞为何也在谢玉言的农庄上——因为这里有榆宁的学生。

        余仞没有被地震吓到,反而在震后清点损失时,站在空旷高地,忽然想起楚云桐的警言。还有,前段时间城里的榆宁商贩忽然集体搬家,不知去向;还有另一伙,突然跑来,蛮不讲理强占他家仓库的榆宁来客……仿佛有人在做什么准备,就等着这一天到来。

        冷汗缓缓浸透衣衫,山风路过,刺骨阴寒。

        什么黄巾诸侯,都没有夜归人背后,双眼冒鬼火的小狼崽子可怕。

        如果京城附近还有什么安全地带,恐怕只有榆宁学生所在之处了。农庄有粮有兵,有大堆学生,顾十二与楚云桐还有亲缘,再安全不过。余仞果断搬家,并凭他和小管事们的关系,积极参与到农庄守卫与建设中去,很快在“议事堂”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农庄条件有限,人手都在忙着筑墙起堡垒,没空修缮房屋,仅挪了一间空厅用作平日议事。两位皇子居高位,顾十二在阶下偏席而坐。三人之下,林、谢两家家主相对而坐,谢家主居左。两位家主都带了族人与个别年轻子侄,林家年轻子侄出挑者甚多,但林家主却只带了林茂之在前落座。谢家这边族老不必多提,小字辈只有谢玉言以及家主亲子谢二郎能落座,旁人都要在父亲或祖父背后侍立。

        值得玩味的是,前几次议事的时候谢二郎都随家主早到,满面理所当然地坐上位。直到某天众人让顾十二主动出击黄巾,顾十二不理会他们,反而垂问谢玉言的建议。当晚再议事,谢家主便呵斥谢二郎起身,将上位让给谢玉言。

        谁想拿捏谁,其中门道谢玉言看得分明,然而农庄琐事缠身,让他实在疲于应对这些心机。人人都说温和没棱角的谢六郎也有了脾气,什么早会晚会,没有大事一概不去。农庄建设自有章程,除非能如余仞般给钱给粮,否则谁也别来指手画脚。

        顾十二探得四方诸侯率兵来京的消息,算是大事,谢玉言久违出现在了议事堂。迎着各位族老兄弟诡异的视线,谢玉言发现自己竟然心如止水,丝毫不为所动了。

        诸侯来京……谢玉言不合时宜地出神片刻,直到有人提了宁州二字,蓦地拽回他的思绪。

        萧夜舟垂眸轻轻瞥了一眼身边的二皇子,而后看向出言的那位林氏族老,沉声道:“不可胡言。”

        族老笑道:“有何不可,殿下与楚戈之女早有婚媒。镇西军百战之师,区区黄巾必不能敌,待平定乱局立下护卫皇廷之功,楚戈逆臣之名也可洗刷了,殿下再迎娶楚氏女,岂不好事成双?”

        谢玉言怔怔看向萧夜舟,只见青年微微垂头,似是羞赧般说起了别的事情。只是转移话题度的能力不够高明,众人都笑着起哄,旁边二皇子也微微笑着打趣于他,似乎真心替皇弟高兴。

        末席处余仞忽得笑问:“原来三殿下未曾婚娶?我还以为之前见的那位苏家小姐与殿下……原来是我误会了。”

        堂中一静,萧夜舟与一位苏姓庶女纠缠不清并非新闻,不过没想到会有人在这种场合直白地提出来罢了。

        先前那位林氏族老微有不悦,斜睨他一眼,冷哼道:“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奇怪的。”

        余仞却笑了出声,举杯朝上一敬,似是敬谁的勇气,令人摸不着头脑。

        萧夜舟微微抿唇,谢玉言左看看他,右看看余仞,只觉得这“新欢旧爱”齐聚一堂的场面诡异极了。

        他坐在两人中间,更加奇怪。

        怀郡王一马当先进了京城,过了一把住皇宫的瘾,没两晚便被下一位诸侯拎出来。各路诸侯进京,皇宫成了公共驿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死前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

        顾家收到消息也调了人马前来,不为皇帝,只为顾十二这棵宝贝苗苗。因此农庄实力大增,自保无虞,还算安稳。

        农庄上众人都在等着宁州的消息,然而与宁州距离差不多的浮州水师都到了,却只收到榆宁县主代宁州出兵的表文,迟迟不见宁州铁骑的踪影。

        顾十二私下问谢玉言:他这位表姐平时会迷路吗?

        云桐去哪了呢。

        她在绕后。

        作者有话要说:  韦庄《秦妇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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